第七十二章 京都瑣心事
翌日雞鳴時分,幾匹駿馬在建安城的郊外悠閑的啃食著青草,而它們的主人則是在晨曦中相互道別,儼然有了幾分那江湖兒女江湖別的豪情。
“此次南歸途遙遠,哼哈二將請務必當好你們的護花使者。”安冉對著向東和顧平打趣道。
“放心!”向東拍著自己的胸脯說,“有我們在誰敢打佩玲和冷雪的主意?”
“切!”大家的閨秀嗤之以鼻,而煙落隻是盯著已經重新換上遮顏袍的安冉看。
“聽見沒有?”小姑娘蘇果嚷嚷道:“要是那些壞蛋打本姑娘的主意你們就要跳出來保護我,不然果果未來的安老公可饒不了你們。”
‘安老公’一詞讓煙落噗呲笑出了聲,安冉無可奈何隻能躬下身子將手放在小姑娘的肩頭笑著道:“果果還小,別人見了你隻會誇你漂亮怎麽會打你主意呢?還有、不準叫安老公,難聽得很,你要再這樣叫,就別怪安然哥不理你了喲!”
“那你多久才會回來看我們?”小女孩咬著食指問,“安然哥、此次回到蘆薈縣我就為你折紙星,我會折很大一瓶你若回來晚了就不送給你了。”
“好、好、好!”安冉笑著答應,“等安然哥哥忙完這裏的事情後就一定去蘆薈縣看你們。”
小姑娘這才放心的站回到了關曉強的麵前。
“西門吹穴接劍!”英俊青年突然變戲法般從個人包裹裏拿出了那把龍淵寶劍拋給了一臉茫然的向東。
“長河落日圓接鈴!”緊接著他又對著周季平拋出了那串在葫蘆峽穀從女冠手上奪來的鈴鐺。
“這太貴重了!”向東和周季平同時出聲。
“安冉哥這我不能要。”周季平接住鈴鐺後又準備將鈴鐺歸還給安冉。
向東跟著他點頭也將龍淵劍遞還給安冉。
“怎麽瞧不起?”破袍青年沒有伸手挑起一邊眉毛望著二人。
“不……不是……我們是覺得這裝備很貴重……”向東沒有說完。
“能賣好多錢和換好裝備的。”周季平補充道。
“哦!那雪兒你拿去換錢做一路的盤纏吧!”安冉對煙落說道。
“好嘞!”女孩笑眯眯的往二人身旁走。
“那還是算了!”周季平將鈴鐺收回,“這麽好的東西賣了那就太可惜了。”
“你倆還知道啊?”安冉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寶劍佩劍客鈴鐺佩道士,這兩樣好東西剛好你們能用而老子又用不了,不便宜你們便宜誰?額!對了!”英俊青年一拍腦門兒,“如果有一天你們能找到更好的裝備就將它放在幫會的倉庫裏,給那些需要的兄弟們使用。”
“這個當然,”兩人笑著說,“咱們泰安幫不是一直有這個優良傳統麽?”
“可惜如今老子窮得很,”安冉又道:“無法給在場的每一位送上一件禮物,佩玲姐、關夫子、靈活師、果果女俠你們可莫要覺得我安然不公喲!”
“要不將你送我得了?”大家的閨秀調戲道:“我那個老公啊!好像沒有你這樣精壯。”
向東唯恐天下不亂般吹了聲口哨,煙落和陳果紛紛瞪了一眼郭佩玲。
“要不咱們先走,給那對癡男怨女點獨處空間?”大家的閨秀走到一匹黑色的馬兒麵前翻身上馬對著女孩說:“煙落小姐姐我們在前麵的十字坡等你,辦事快點別讓大家等久——駕!”性情豪放的女武僧一夾馬肚絕塵而去。
一群人跟著上馬緊隨其後,隻留下冷雪站在原地依依不舍的看著自己的心上人。
“好吧!”青年男子慢慢的走向了女孩給了她一個擁抱,“雪兒這次去雲鬆穀做任務記得照顧好自己,那邊還沒有咱們泰安幫的分舵,你凡事要多加小心遇上敵人打不過就跑。”
“這個我知道,你好久去北漠呢?”女孩靠在他的懷中喃喃問道:“如果到時候我任務完成就跟你一起去北漠行不行?”
“哎!大概還有一些時日吧!”安冉歎了口氣,“如今這京城的一幫npc在爭名奪利,有幾股勢力在將咱們玩家拉入局中,我接下來要留在建安城看看是他們究竟在謀劃什麽,這樣將來咱們的泰安幫一旦入京才不至於落入一灘渾水當中。”
“是啊!”煙落理了理自己的秀發,“先前咱們在懷桃縣就有禦劍宗的人主動與咱們接觸,然後就是哥被皇帝帶去南巡,感覺咱們就像香饃饃被人四處拉攏,這些npc怎麽會如此看重我們玩家?”
“因為我們是玩家啊!”安冉笑了笑,“用那個小王八蛋的話來說就是上天的寵兒嘛!我們天生就比npc們有優勢,比如咱們死了會複活、最多掉點經驗和裝備記憶卻不會消失,單單這一點很多npc就沒辦法和我們比。那些npc們當然不是傻子肯定是要與咱們結交的,隻是他們在選擇玩家的時候未必就一定隻選擇我們。”
“想想這些就頭痛,”煙落皺眉道:“你在京城被人宴請哥又去了南方,這些npc究竟要幹什麽?一個遊戲而已至於讓咱們這樣焦頭爛額麽?”
“正因為要讓咱們焦頭爛額咱們才能記住它啊!讓玩家們記住這個世界這大概就是華夏主腦的初衷吧!”青年輕輕的拍了拍女孩的後背安慰:“雪兒你不要多想開心遊戲就行了,亂七八糟的事情交給我和哥吧!到時候你做完了自己的職業任務,咱們就一起去漠北看看草原上的風光。”
“嗯!”女孩呢喃,“到時候我要和心上人一起在草原上策馬奔騰想想就很美。”
“快周末了,咱們在家裏奔騰也很舒服啊!”壞笑道。
“討厭!壞死了!”女孩羞得滿臉通紅在心上人的胸口上輕輕捶打,“我要走了安冉,不然他們真以為咱們在幹什麽。”
旁邊不遠處正站著樊雲天和刀大川,這師徒二人正在聚精會神的盯著擁抱中的男女。
“師父你說他們會親嘴兒嗎?”刀大川沒心沒肺的問。
“安然哥、煙落姐!”樊雲天立馬扯開嗓子大聲問:“刀片問你們會不會親個嘴兒。”
“你倆討打是吧?”安冉轉過頭瞪著師徒二人。
“親就親!”
不料煙落一下子掰過安冉的腦袋,用朱唇在青年的嘴唇上輕點一下然後轉身就走。
“哇塞!真放得開。”刀大川感歎道,
樊雲天對於女男之間的情愛向來沒什麽興趣,無聊的翻了個白眼。
安冉用手指刮著嘴唇,看著那個頭戴帷帽、身穿暗紅色奔狼皮甲、騎著白馬的俏佳人消失在視野當中。
殘陽西下,滿地鮮血。在貓耳胡同的一處老院落裏,嘴唇發白的錦衣少年郎正握著手中流血的刀子不停的顫抖,這個平日裏囂張跋扈的小侯爺害怕得如同一條狗兒般將身體依靠在黃泥牆上。
年近古稀的夫婦二人正死不瞑目的望著他,這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少年郎聽過了老叟老嫗的苦苦哀求,夫婦二人一把鼻滴一把淚的跪在地上向他們磕頭,磕得頭破血流的陌生人隻要求能繞他們性命,但他還是兩刀就捅死了他們,原因無它,倘若他衛寧不殺這兩個無冤無仇的是井百姓,那他喜歡的女人就得死這叫‘數條賤命換春花綻放’灰衣老者說的。
“我不想殺你們的!我不想殺你們的!”胸口上濺射滿鮮血的白衣少年郎將手中的匕首丟在地上雙手捂住臉大哭,“但我不殺你們春花姑娘就得死,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小侯爺衛寧雖然平日裏囂張跋扈,幹了不少欺壓百姓的混賬事,被京城的人稱為小瘟神,但他始終隻屬於玩跨子弟的行列,平日裏雖然帶領跟班出落於風月場所打架鬥毆,但卻從未親手殺過人今天算是第一次,所以他的小心髒當然會有點受不了。
“公子爺殺個把人算得了什麽?你不在的時候我們殺的人可多了。”禿頂男子將地上的匕首撿起來重新遞給少年郎,“刀要藏好,這叫殺人凶器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遺留在現場的。”
“我以前沒有聽說你們殺過人,”衛寧雙手顫抖的將匕首接過,“我要是知……知道……的話……”少年郎結結巴巴沒有說完。
“咱那時候不是不敢說嗎?”意味深長的望著自家的小侯爺,“如今就敢說了,反正公子的爹是官兒,衛老爺自然不會幹那種老子抓兒子的蠢事。”
“我……那現在我能帶春花走了嗎?”衛寧可憐兮兮的望著站在夕陽下的灰袍老子問。
“揍個十全十美吧!”老人伸出雙手看著自己枯瘦的手掌緩緩道:“小侯爺有所不知,其實殺人是件相當痛快的事情會上癮的,就好比行那男女之事第一次難免羞羞答答膽顫心驚,漸漸的便樂在其中咯!小侯爺常出沒於風月場所應該熟知此理。”
“可是這是殺人啊!”衛寧帶著哭腔祈求道:“老伯我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做了請求你能放過春花。”
“噓!小聲點!”老人故作緊張的將食指豎在嘴邊道:“你這樣大聲嚷嚷難道就不怕隔牆有耳麽?至於春花麽?”他用一隻手托起了已經嗚咽成淚人的美豔女子又說,“嘖嘖!如此好看的閨女,莫非小侯爺以為自己的女人連十條賤命也比不上麽?這樣可就要讓咱們的花魁傷了心了。”
這位桃花眼、瓜子臉、身材高挑的溫柔閣花魁嚇得隻能嗚咽。
“你……”哀求不成,終於讓衛寧臉上充滿了怒氣。
“這就對咯!”灰衣老者整了整衛寧的衣領道:“衛公子要拿出點小侯爺的威風出來,殺個把人就哭哭啼啼像什麽話?你先回府,下次辦事的時候自會有人通知你——郭全兒給小侯爺找身幹淨的衣服。”
“事我照辦,還望你們不要再傷害春花。”這個好看的貴公子隻能披上‘手下’遞來的黑色鬥篷遮擋住身上的血跡。
“走吧!走吧!”灰衣老者顯得有點不耐煩,“隻要小侯爺能信守承諾,誰會忍心傷害一個嬌豔欲滴的美人呢?”
“我會回來救你的。”衛寧深情的望了一眼梨花帶雨的女子後,一咬牙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院子。
少年剛剛離開院子,身著錦緞紅袍、腳上穿著繡花鞋、楚楚可憐楊春花立馬換了一副神情。
“為心愛的人殺人,這npc蠢貨還真是一個多情的風流種。”她有點厭惡的用手指刮了刮眼角的淚痕,“我們那個世界啊!也沒有幾個臭男人能做得到,上官樓主果然好計謀。”
上官秋桐雙手負後悠悠歎道:“晨雨姑娘謬讚了,計謀談不上,咱們都一樣、忠心為殿下辦事而已。”
夜幕降臨,大鏡湖畔的水榭樓台再起歌舞,天上的星辰和樓台的燈火在水波中蕩漾,夏風帶著陣陣荷香飄向了那座雕欄玉砌足有三層樓高的觀湖閣。
此刻觀湖閣上早已擺開宴席賓朋滿座,嘉賓們一邊吃著美酒佳肴一邊欣賞著歌妓們的表演。
好一個歌舞戲良宵,夜醉人、酒醉人、搔首弄姿的美人更加醉人。
頭戴玉簪身穿錦袍的親王世子李嘉明高坐主位,左邊酒案有翰林院大學士的二公子曹俊;右邊則是侍衛馬軍司都虞侯陳奎的嫡長子陳孝瑞。其餘分居左右而坐的有‘文武大會’脫穎而出的佼佼者、文人賢士、江湖豪客和某地幫會的首領。
這時候門外有人朗聲報道:“太子殿下駕到!”
聞言後世子李嘉明立即揮手撤去歌妓,起身走到堂中躬身相迎,閣內所有酒客也都站起身來鞠躬行禮。
“聽聞世子在這大鏡湖大擺筵席宴請賢士豪傑本宮便厚著臉皮來湊湊熱鬧,不知道歡不歡迎啊?”
頭戴金龍簪、身穿明黃色龍形暗紋錦袍、金絲腰帶上掛有雕龍玉佩的太子李嘉德雙手負後緩步走入堂。他的身後跟著十名侍衛十名侍女,侍女懷中抱有一個木質酒桶。
“恭迎太子殿下!”李嘉明率先行禮。
“恭迎太子殿下!”酒客們便依照著禮數齊聲唱道。
“諸位請坐不必拘禮,” 他先是回應了眾人又對世子打趣道:“聽王叔提起你在此設宴款待江湖朋友本宮便不親自來了,嘉明你這裏飲酒賞湖卻不邀請自家兄長這就有點不善咯!”
這位年僅十八的皇家子弟相貌堂堂,他的嘴唇和自家的堂兄有幾分相像皆是棱角分明。李嘉明辦理的這場宴會其實是他王兄私下授予的,本來就是以此來籠絡有誌之士為李嘉德所用,隻不過他身為太子自然是不可能公開出麵辦這些事情,一來需要顧及皇家顏麵;而來他太子爺的一言一行自然有朝廷言官盯著,稍有不慎被那些迂腐刻板的老王八蛋在他父皇那裏參上‘結黨營私’那他李嘉德這儲君還做不做了?所以將這些事交給並無公職在身的李嘉明來做再合適不過,那些朝廷官員們縱然知道也隻能說,親王府的世子爺喜附庸風雅,好結交江湖朋友罷了。
“愚弟深知皇兄國事繁忙,故而未敢叨擾還望皇兄見諒!”李嘉明躬身回答。
“你啊!你啊!”李嘉德哈哈大笑攜手與他走向酒案,“嘉明才多大?何時也像王叔般老成持重了?咱們親兄弟間還是要多多走動的,今晚夜色正酣為兄帶來了幾桶好酒與江湖朋友們共飲之——上酒。”
懷抱木桶的侍女依次走向各張酒案,用特製的工具撬開了木桶的木塞將木桶和夜光酒杯放一起,為酒客們倒上一杯後,自己便在酒客們的身側站定。
太子李嘉德親自將酒倒入夜光杯中舉起酒杯環顧四周,”這第一杯酒祝咱們大錦國運綿長風調雨順諸位請!”
所有人站直身子雙手捧杯與太子爺共同幹杯。
坐在右邊第三張酒案的安冉今天穿上了一襲白衣和樊雲天一起喝了杯中酒,npc小子打了一個激靈。
“怎麽了?”白衣青年小聲問。
“這他媽血一樣紅的酒是冰鎮過的,味道有點酸、澀、甜,與我們平常和的酒完全不一樣。”樊雲天小聲回答。
“他媽葡萄酒和咱們葫蘆裏的土燒能一樣麽?”安冉好笑道。
“這就是葡萄酒啊?”樊雲天好奇後聲音難免稍大了一些。
“那兩位英雄是?”身坐主位的太子顯然是看到了主仆二人的竊竊私語,於是借機向身側的世子李嘉明詢問。
“皇兄我給你介紹這兩位英雄可不得了,”世子笑言道:“他便是那位享譽京城的安然大俠,曾經在武宮廣場力挫天下英豪一舉奪魁,而他身邊那位少年英雄便是其弟樊雲天樊少俠。安然大俠和咱們的上官老先生私交不錯,這朋友的朋友嘛也就是愚弟的好朋友了。”
“回稟殿下,安然兄弟身手確實了得,他是唯一一位在‘文武大會’上奪魁的冒險者,草民能與安然老弟結識實屬幸運。”坐在右邊第二張酒案的上官秋桐立馬起身回答。
“是麽?那得喝酒。“這位身居高位的堂堂太子爺全然沒有倨傲之氣直接端著酒杯向安冉走了過來。“安英雄、樊英雄、本宮與二位喝一杯。”
“哼!當日你不是在那高樓之上早見過老子了麽?”安然誠惶誠恐的端起酒杯心中腹誹,“如今這般裝模作樣的走下酒案與老子碰杯又為那樁?”
“謝殿下賜酒!草民何德何能讓殿下如此太愛。”
白衣青年恭敬的將杯子的酒水一飲而盡,樊雲天有樣學樣。能受到太子爺的如此禮待,在座的賓客無不羨慕不已,出生官宦之家的曹俊和陳孝瑞開始連正眼都不瞧主仆二人一眼,現在也已經換上了滿臉笑容。
“我那不成器的侍從現在還記著安英雄的手段,這小子心心念叨說要再向安英雄請教。”李嘉德開始笑著打趣,“由於那天在高樓站得太遠,並未看清安英雄和樊英雄的尊容,本宮心想誰呢?能有這般本事,能讓一向心高氣傲的餐霞劍客也心悅誠服,直到今夜一見二位,果然人中豪傑俊彩生輝。”
“誠服個鬼!”安冉暗罵一句:“那個姓劉的抱劍漢子沒將老子和樊雲天的祖宗罵他媽十八代就算是對得起我們了,是城府吧!這深藏不露的上官老頭兒也是你的人,你不認識老子?誰信?常言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這太子依老子看也不見得是個好東西。”
“殿下抬愛草民愧不敢當。”安冉謙虛道。
“適才聽聞你們在談論這美酒,莫非二位對這產自西海丹霞島的佳釀也有所涉獵?”太子看著安冉手中的杯子問。
“他說這叫葡萄酒。”樊雲天回答。
其實npc小子也就知道這酒的名字,這是在遊曆途中安冉隨口提及的,具體如何樊雲天並不知曉,所幹脆將問題拋給了自己的主人。
葡萄酒在錦國絕對是稀罕物,宮廷之中才有這種由西海的丹霞島進貢的酒水,平日裏皆是放入冰窖中珍藏,專供天潢貴胄們享用極少流落到民間,市井百姓們對這紅如鮮血的佳釀所知甚少,故而對於這江湖中的主仆二人能夠說出此酒的名字太子自然有點好奇。
“還西海佳釀呢?”安冉心中暗自好笑,“在老子們住的地方,街上的超市酒樓到處都是很稀奇麽?想不到這個東西到了你們華夏遊戲裏倒成了稀罕之物了真是好笑得很。”
“葡萄酒珍貴得很,”安冉開始撒起彌天大謊,“太子殿下也知道草民是一位冒險者來自很遠的地方,我們那裏的人稱它為聖酒,聽說是由仙人采集的仙果所釀,能喝此酒者也都是道法有成的山上仙人,普通人那是見也見不到這種瓊漿玉露的。我和樊雲天當初過海的時候,在一個海上漁翁那裏見到過此酒卻也未成品嚐過,今日承蒙殿下恩寵才得以嚐此美酒實乃人生之大幸,草民鬥膽邀各位朋友敬殿下一杯。”
“我他媽總不能說這酒好多人天天喝,價格貴賤不等甚至還有幾十塊一瓶的,那你這太子爺的麵子往哪裏擱?”安冉舉杯的時候想。
於是眾酒客一一起身敬酒,不免有那阿諛奉承的絕妙詞句冒出,當然這酒嘛!和安冉一樣很多npc和玩家並不認為它一定有多麽的好喝。
“哪有安英雄說得這麽神奇,”太子李嘉德吞酒下肚笑道:“葡萄酒確實是稀罕物宮中存儲也並不多,但也不是隻有仙人才能和這美酒,否則在座諸位且不就是那天上的仙人咯?”
他一句話說得眾人哈哈大笑,樊雲天難得的沒翻白眼。
“這酒確為葡萄所釀,故而取名為葡萄酒,由於它紅如寶石,丹霞島的那些蠻子又叫它‘瑪瑙酒’這酒入喉如同錦帛醇香綿長,冰鎮後口感最佳,盛酒之器須用這通透之玉雕琢而成的夜光杯,在良宵之夜與佳人雅士共飲才不會暴殄天物,說到此處各位才子們可有好詞絕句麽?”
“殿下!在下不才願賦詩一首賀這良宵美酒。”坐在酒案左邊身穿錦緞長袍的曹俊端杯走到大堂之中。
“唔?”李嘉德挑眉看了一眼這個風度翩翩的年輕俊彥笑道:“堂堂翰林大學士的二公子,才滿京城的曹進士理當當仁不讓,本宮洗耳恭聽。”
隻見這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一手執杯一手負後在大堂之中緩緩踱步。
“熏風折花贈芝蘭,玉杯瓊漿盛星光。今宵登台與君飲,心若酒紅照肝膽。”
“好詩!妙啊!妙啊!”有人拍案稱奇。
“好一個心若酒紅照肝膽!”李嘉德雙手互擊,“曹公子可取有詩名?”
曹俊停下步子眉頭微皺,“’觀湖閣與芝蘭之士吃酒‘如何?” 他以詢問的口氣問。
“古之聖賢有雲:‘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一個頭發花白身著儒衫的長須老者微微念後又道:”曹公子用‘芝蘭之士’來稱呼吾輩評價甚高,老朽更願意將它看著是一種自勉,但願讀書習武之人都做那溫其如玉的謙謙君子,那咱們錦國就是遍插芝蘭四芳香四溢的芝蘭之室咯!”
“嚴老先生說得甚是。”曹俊拱手作揖。
期間又有風雅詩詞出於酒客之口,秀才舞棍、武夫繡花、有那阿諛奉承之詞、有那觸景生情之句,總之就像一場帶著麵具的交友晚會,很多人隱藏著自己的本心故作姿態,為的不過就是能躍上枝頭攀龍附鳳而已。
有人在世子李嘉明和上官秋桐引見下向太子爺敬酒,那些人無不卑躬屈膝將酒杯放得一底再低,就差沒有跪在地上捧著 喝酒了,安冉可以看到太子爺對每一個上前敬酒的人都能和藹以對親切交談。但當他轉身離開的時候,這個好看的年輕npc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感情。
“安英雄,本宮還是希望你們能和世子多多走動的。”他走的時候拍著他的肩膀輕聲說道。
“也許在你的心中什麽豪傑文人;什麽狗屁詩詞和精湛武功;什麽為民謀利報效朝廷;不過就是一堆為你所用的奴才吧!”安冉微笑著同太子告別心中想道。
月上中天,在同慶大街的如意家客棧的屋脊上,有灰袍青年和黃甲少年躺在青瓦之間舉頭望天。少年手中擰著酒葫蘆不時的會抿上一小口;青年雙手墊在後腦勺上做枕頭敲著二郎腿輕輕搖晃。
“還是這裏的酒好喝,還是這裏的月亮好看,安然哥既然你也不太喜歡那些地方,為何還要前去呢?”
“隻是為了了解清楚一些人和一些事,”安冉用手指關節輕輕的敲擊著青瓦,“以後說不定咱們泰安幫就要駐足京城,咱們既然在這裏,就要摸清這裏水的深淺,否則以後到了這裏怎麽滅的都不知道。”
“那你了解清楚了麽?”樊雲天問,“反正老子覺得那堆人都他媽不是好東西,尤其是那個老王八蛋,想不到一堆數據都有怎麽多花花腸子嗨!”npc小子又喝了口酒。
“不太清楚,隻知道上官秋桐是為了那個太子做事的,還記得當初在武宮廣場震天鏢局的總鏢頭子說過的那句話麽?他說這老頭兒是聽風樓的人,那聽風樓是和咱們有點舊怨的,這事我也裝作不知道壓根兒就沒有問上官秋桐。他雖然都在偽裝自己,到現在並沒有對咱們起什麽歹心,大概就隻有一個目的為太子籠絡人才吧?隻是老子實在想不通,他們這樣勞神費心的為哪般?難道是為了對付他老子;或者說對付那個遠在北漠的大皇子?”
“誰他媽知道呢?”樊雲天歎道,“安然哥要不我們幹脆明天就離開京城去北漠晃蕩好不好?哎!”npc小子側了個身問道:“你不是要幫黃海皓尋找他的屍骨嗎?還有孤煙大哥要尋的那柄方天戟‘山嶽’也在那裏。”
“我爭取盡快吧!”英俊青年喃喃道:“老子身上的任務多得很,那個要尋找歐陽止山的任務一點線索都沒有,還有乞討任務要做,梅思安又不知道去哪裏,禦劍宗的葉鴻為何要和泰安幫合作;皇帝為何要帶上孤煙大哥南巡;京城的太子又為何要拉攏咱們;一件件事如同亂麻讓人腦瓜生疼。對了!這個給你。”
安冉從個人包裹中取出從武聖殿神像那裏得來的綠袍輕輕的摔在樊雲天的臉上。
“你他媽不是說老子被綠了麽?現在也輪到你綠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樊雲天將如同錦帛的綠袍捏在手上問:“你他媽傻逼啊?什麽好東西都給別人善財童子麽?”
“看清楚,”安冉提醒,“這袍子是為你樊雲天量身定做的。”
果然這是一件傳奇級裝備,名叫‘綠林好漢袍’傳說是武聖爺在從軍之前愛穿的一件衣袍,此裝備無防禦屬性、無攻擊屬性、甚至可以說不會為穿戴之人提供任何一種屬性,這他媽對於玩家來說如同雞肋又有什麽卵用呢?而然它卻帶有一種特別的庇護名叫‘神佑’就是那些行走於山野之間被定義為‘怪’的npc無論是上至大妖魔物、下至精魅土匪,一旦穿上的此袍隻要不無端行凶,就會變得和普通的npc般無二。
樊雲天是山賊出生,他是被華夏係統規劃到‘野怪’的範圍內的,雖然在南坡那個礦洞他並不是普通的山賊,但不管這小子將來的實力如何強盛他依然是一個可被玩家和城裏npc擊殺的‘怪’能從一個小小的稻香村走了這麽遠而毫發無損,皆因為是與安冉結定了主仆契約,所以才能以仆從的身份跟著自家的主人闖蕩江湖,一旦離開了自己的主人過遠他又會變成那種被人擊殺得以經驗和裝備的npc。
安冉始終是把樊雲天當朋友的,甚至會把他看成自己的弟弟,青年從來沒有覺得一個契約就能規定了自己就該是主人,而身邊這個眼睛大大的家夥就該是仆從。安冉覺得如果樊雲天能獲得真正的自由,而不是被某種命運威脅委曲求全的留在自己的身邊,這才是作為朋友應該為他考慮的。所以他要將綠袍送給他,之後樊雲天是選擇和自己呆在一起還是獨自離開就是這小子的決定了。萬一他要與安冉分別,青年當然會舍不得,不是因為很多玩家才有的想法——把遊戲中的仆從當成一種私有財產和裝備,而是那種相處已久的感情。可是舍不得歸舍不得,他不能因為自己不想與他分開便要硬留他在身邊,他與樊雲天之間的距離不應該是一個契約的拉扯,而應該是一種感情的牽掛。
“我勒個乖乖!”樊雲天看完綠袍後歎道:“這世上還有這種衣服啊?能穿這件衣服老子就哪裏都去的了,雖然它不怎麽好看。”
“廢話!”安冉奪過了樊雲天手中的酒葫蘆狠狠的灌了口酒一抹嘴巴道:“我覺得這是武聖爺通過老子的手專門賜給你的,有了這件袍子披在身上,這華夏中的你個小兔崽子哪裏都去得。”
“好像是耶!”樊雲天非常開心的欲將‘綠林好漢袍’披在身上不過又立馬猶豫了起來:“安冉哥你就不害怕老子有了這件袍子的保護,從此就丟下你跑路了麽?”
“切!說得好像誰稀罕你個小王八蛋似的。”他表麵嗤之以鼻但心裏卻是那樣的不安。
npc小子眼珠子一轉,立馬將袍子披在身上然後起身在屋脊上跑了兩步縱身躍下牆頭。
“安然哥再見!”街道下麵傳來樊雲天歡快的聲音。
一道白色的光霧從他遊戲角色的身上散開。
係統:尊敬的玩家安然(仁者)您與可成長型npc樊雲天自動解除了主仆協議。
神情落寞的青年點開仆從信息欄,發現那個耳朵尖尖頭發淺藍色的仆從雕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小子跑得可真快,一點不舍都沒有留下。”安冉突然好想喝酒他再次狠狠的灌著‘混世酒葫蘆’裏的土燒酒,“這樣也好,外麵天大地大是值得你去看看的,隻是他媽能不能跑慢點,小心地上的石頭磕壞了腳丫子。”他眼睛隻是望著樊雲天消失的方向心有點疼。
“你他媽不是不稀罕老子嗎?”就在安冉準備失魂落魄的下線之前他突然現身在他的背後,“怎麽老子才離開一會兒就這般失魂落魄了?”
他看著他頭上頂著綠油油的名字眼睛瞬間濕潤了,一把將這個笑嘻嘻的npc少年摟在懷中。
“老子是想給你自由,但老子又太自私舍不得你離開。”安冉拉開距離將雙手按在樊雲天的肩膀上望著他的眼睛說:“如果可能的話……可不可以不要走?”
“想什麽呢?大白癡,”樊雲天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油紙包在手中晃了晃,“老子幾時說過要離開你了?我樊某人還沒有和你走完這華夏世界的山山水水呢!老子隻是去那夏家鋪子去買了點桂花糕來犒勞下我安然哥受傷的小心髒嘛!”
他為了自己的一個惡作劇付出了代價,英俊青年對著他的腦門兒就一個栗暴,npc小子並沒有躲避所以安冉也就是提得高敲得輕,接下來兩人就坐在屋脊上喝著酒、看著天上的月亮、吃著桂花糕。
世間情誼路一條,攜手共進最暖人,分道揚鑣最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