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生

  瘋了?我看著說話的衛兵,詫異的問,“怎麽會瘋了?”


  他看了我一眼,“不要隨便打聽你不該知道的。趕緊走,不要在這裏逗留。”


  我啞然,回到天玄城之後,我從沒來過將軍府,因為我以為,將軍府是修真者的將軍府。可我從來也沒想過,有一天我來了,卻不得其門而入。


  我訕訕的笑著,對不耐煩的衛兵問到,“紅蓮不在,能找一下劍十二衛嗎?隨便哪一位都成。”我隻想找個能對我說說情況的人,問清楚關於燕生的事。一路走來,我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我不想再聽見,紅蓮出事的消息。


  衛兵上下的打量我,“你到底要找誰?你是修真者嗎?”


  “我不是修真者,我是墨……我是荼靡,是他們的朋友。”天下人都知道新任的將軍應不悔有個叫墨相思的未婚妻,我這個樣子,還是叫荼靡好一點吧。畢竟,知道荼靡就是墨相思的人不多。我不想給應不悔添麻煩,也不想給自己添麻煩。他的妻子,早晚是別人,就無需,讓人知道我是誰。


  突然,身後有陰影罩了過來,我看見門兩邊的衛兵挺胸敬禮。回頭,是紫電,長長的馬臉對著我,兩個大眼睛正好和我平視。


  “你來這裏幹什麽?”端坐在紫電背上的人看著我。


  對上他的眼神,我的心又一抽一抽的,有些疼。“我想找紅蓮。”


  “她出去辦事了。”他收回紫電,站到我麵前。突然,他皺起了眉頭,看著我,“你來找她幹什麽,陪你喝酒?”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拉起衣服聞聞,有櫻花釀的味道。他轉身朝裏走去,我拔腿跟了上去。門口的衛兵喊了一聲,見應不悔沒有趕我,也就沒有追來。


  “紅蓮是去殺燕生了?”我邊走邊問前麵的人。他的身形一頓,轉過身來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聽說,那個回來的白狐妖精瘋了,到底是怎麽回事?紅蓮自己去,不會有危險嗎?”他的目光犀利疏離,我有些艱難的把想問的話都問了出來。


  “這些不是你該過問的。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好好的過你該過的日子。修真者的事,你既無法參與,就不要過分關注。”我有些不敢置信,這些話是從應不悔的嘴裏說出來的。就算是不記得自己愛我了,可至少,他知道我是墨相思,知道我為什麽不再是修真者。為什麽,要拿這樣的話,來傷我?


  下意識的,我挺直了脊背,看著他,“我並不關注修真者的事,我隻是關心我的朋友。將軍也知道,不再是修真者的我,身邊的人已經隻剩下紅蓮了。”舅舅回了萬化城,應伯父應伯母回了劍仙城,紅蓮和錦繡坊,就是我和過去,唯一的聯係了。


  “我並沒有看輕你的意思,隻是如今的你,在修真者眼中太過脆弱。不參與其間,就不受其傷害。”他淡淡的說,我不敢自以為是他是在安慰我。對他而言,這是事實,他隻是在讓我看清而已。


  “謝將軍提醒。”看他一副不會告訴我的樣子,我也懶得再和他糾纏。忘情是我給他喝的,有什麽後果也是我自找的,心痛那也得自己忍著。


  我轉身走出將軍府,門口的衛兵看著我,“你還認識我們將軍?”


  “不認識!”我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劍十二衛跟著紅蓮,一起去了城西外麵。”他悄悄的對我說了一句。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會告訴我紅蓮和十二衛的行蹤,但我還是道了一聲謝,往城西走去。


  走了兩步,我又回頭,湊到那個衛兵麵前,悄悄地問,“你知道,那個白狐妖精為什麽發瘋的嗎?”


  他左右看了看,在我耳邊悄聲得說,“據說,燕生一直頂著眾人的攻擊試圖靠近她,還想給她什麽東西。那個妖精,是被嚇得神誌不清的。羽族的醫師用了清心咒,玄淨咒治療,都沒讓她清醒。一直喊著我不是,我不是,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我拍拍他的肩膀,“謝謝你。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回水,我告訴你這麽多,你不要在將軍那裏打我小報告啊。”他賊兮兮的看著我說。


  “我不認識將軍。”我衝他擺擺手,再次朝城西走去。


  “騙誰呢?不認識將軍會理你,將軍跟誰都不多說話的。”身後,傳來他的嘀咕聲。是啊,我和應不悔,隻剩下認識了。


  好在將軍府就在天玄城西南角,走到西城門不算太遠。櫻花林映入眼前的時候,我怔了一下,櫻花還是那麽妖嬈,隻是物是人非。消息牆上,夕顏留下的夕顏花早已經被其他的消息取代。轉眼之間,距離我第一次來天玄城已經十一年了。仿佛一切就發生在昨天,又像是在上輩子。


  城西門口,有很多修真者和守城的士兵。他們都在望著通往傷麒森林的那條路。昨天發生的事,已經在修真者裏傳開了。魔化的士兵凶悍無比,卻又似殘存意識,嚇瘋了藍紫階的白狐妖精。他們都在等,今天派去的修真者帶回來怎樣的消息。若是魔氣屍骨頭領強悍如斯,天玄大陸還有二十三個這樣的魔氣屍骨頭領,該如何解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臉的沉重。我不由得,更擔心起紅蓮的安危。


  遠遠的,我就看見劍三踏著飛劍的身影,我擠在人群中朝他揮手,想問問前方的情況。劍三居高臨下的看見我,朝我飛了過來。


  “劍三,前麵怎麽樣了?”還沒等他到我麵前,我就大聲問。旁邊的人一聽,也都齊齊望向劍三。


  “紅蓮就是讓我來帶你去。”劍三落在我身邊,抱起我,又禦起飛劍。


  “帶我去?”我疑惑的看著劍三,“帶我去幹嘛,我沒有修為了。”


  劍三禦著飛劍升高,輕聲在我耳邊說,“燕生,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叫我的名字?”我更疑惑了。我做了什麽讓魔化的士兵念念不忘的事嗎?


  “嗯,還是紅蓮聽出來的,他一直在說,荼靡。”劍三問我,“你以前認識他?”


  “算認識吧。我初次在西城門外參與作戰,沒有經驗,妖氣透支暈倒,是他把我送到醫師營帳的。”我仔細的回想,好像從沒有告訴過他,我叫荼靡呀。紅蓮會不會弄錯了。


  “奇怪,那他怎麽一直喊你的名字。”劍三也疑惑的說。


  “會不會是紅蓮弄錯了?我可沒有修為了,你們把我往他麵前一送,就是羊入虎口了啊。”我半開玩笑的對劍三說。


  “不會錯的。”劍三語氣堅定的回答我,“紅蓮對他說,讓我來接你去見他,他就不攻擊了。”


  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燕生到底想怎麽樣?我應該,沒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吧?我想起他跟阿木道謝的樣子,我的阿木,還救過他呢。


  劍三禦劍飛行的速度,比我兩條腿快多了。不多時,就看見紅蓮和劍十二衛。他們的前麵不遠處,是一個渾身散發著魔氣,長滿了黑色體毛的大塊頭。他的身上,破破爛爛的掛著守城士兵的衣甲,劍三說,那就是燕生。


  麵前這個黑熊一般的大塊頭和記憶裏那個摸著頭靦腆向阿木道謝的士兵,真的很難聯係到一起啊。


  劍三把我放在紅蓮身邊,劍十二衛隱隱的呈半圓把我和紅蓮圍在中間。紅蓮看了我一眼,拉過我,對著對麵的大塊頭高聲喊,“燕生,荼靡來了。”


  對麵黑氣包裹的臉上,兩顆赤紅的眼珠亮晶晶的直盯著我,而後,喉中發出嘶啞的聲音,“荼靡,荼靡。”


  “我是荼靡,燕生,我就是荼靡。”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怕,到處都是皮肉翻裂的傷口,還有腐爛的皮膚肌肉。可我也聽清了,荼靡二字。


  他手裏拿著一樣東西,朝我走了過來。劍十二衛緊張的圍攏,紅蓮也拉著我後退了幾步。我看著燕生,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威脅。我拍拍紅蓮,鬆開她得手,朝燕生走了過去。我能感覺得出,他不會傷害我。為了保險起見,我把我唯一能召喚的阿木召喚了出來。朝我走過來的燕生,好似突然歡喜了一些,模糊不清的說了兩個字。


  “荼靡,”他走到我麵前,把手裏的東西遞給我。我猶豫了一下,看不清被黑氣包裹著的,到底是什麽。他又把手往我麵前遞了遞,我接過來,是一個白色硬硬的東西。他把東西遞給我之後,竟然伸手摸了摸阿木的頭。而阿木,意外的沒有躲開他的手,也沒有眼露不屑。


  做完這些,他似乎笑了笑。看了我和阿木一眼,轉身向斷弓山飛奔而去。劍十二衛正要追上去,卻被紅蓮攔了下來。隔了一小會,從他離開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一股濃黑色的魔氣衝天而起向著天玄城飄去。


  紅蓮這才帶著我們向那邊走去。冒著黑氣的大塊頭已然不見,一塊士兵的腰牌靜靜地躺在地上,上麵刻著,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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