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

  “你在這裏幹什麽?”就在我懊惱,回水失望,我倆但坐無話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回水幾乎是跳起來的,抬頭挺胸敬禮,一氣嗬成。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我要等的人來了。我站起來,隨意的拍拍屁股,才轉身看著他。


  “我來找你。”本來就比我高,還站在台階上,我懶得仰著頭看他,索性東張西望看著別處。身邊的回水,一個勁的給我使眼色,生怕我惹惱了他。我假裝沒有領會回水的意思,還衝他做了個鬼臉。回水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看得我直想笑。


  “跟我進來。”他冷冷的說了一句,轉身走回將軍府。我衝著回水擺擺手,跟了過去。門口那兩個衛兵,看著我一副不知該說什麽的樣子。他們可能也想不到,隨便一個普通凡人,怎麽就能讓冷麵將軍親自接見了呢。那下一次,有人來說要見將軍,他們到底是通不通報啊?我腦補著兩個衛兵不知如何是好的為難,差點笑出聲。


  或許是因為快要離開天玄城的緣故,我最近總是很高興。常常能自娛自樂的把我自己逗笑起來。想得太高興,沒注意應不悔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一頭就撞進了他懷裏。


  還沒來得及退開,就被他推開。我忍不住翻個白眼,好吧,自找的,都是自找的。


  “你找我有事?”


  “沒事怎麽敢來這裏找你?”聽到他冷漠的聲音,我不由得來氣。就算你不愛我了,好歹我還掛著你未婚妻的名分,需要對我這麽冷冰冰的嗎?想到此,才不由得真心佩服錦葵,到底要怎麽樣,才能陪在這樣的人身邊幾百年啊?若是這個人與自己不想幹也就罷了,還是曾相愛的心上人,就算我是自找的,心裏多少都還是別扭難過。錦葵,真是個癡情的奇女子啊!


  “什麽事?”還是一樣的冷冰冰,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就好像不管我難過,生氣,還是高興,都與他無關。唯有一條,麻煩他了,會不耐煩。


  “我想問問我爹娘可有什麽消息?還有,我想見見蒼離前輩。”我趕緊把自己見他的目的說出來。否則,就他這模樣,我還以為自己是沒事找事來纏著他呢。


  “師傅師母若有新的消息,我會去錦繡坊通知你的。”我懂,言下之意,就是並無我爹娘的消息。還有就是,以後不要以這個為借口,來將軍府。


  我點點頭,“知道了,那讓我去見見蒼離前輩行嗎?”當初,把蒼離前輩的身體從靈犀城帶回天玄城之後,就放置在萬年寒冰棺之中保存著。若有一天,緋澈前輩能複活,就有機會把蒼離前輩複活過來。羽族之人本意是要把萬年寒冰棺帶回積羽城,可最後,卻在羽族祭司的指示下仍然留在了天玄城,留在了將軍府裏。天玄城有殘留的神力相護,而將軍府裏,還有一道傳世的神諭,神力旺盛。


  應不悔沒有問為什麽,隻是神色不明的看了我一陣,就親自帶我去了寒冰棺所在的地方。昔日那個溫柔說著緋澈會喜歡的的男子,蒼白著麵目僵硬了身軀,躺在萬年寒冰製成的冰棺裏。一襲紅衣勝血,還在無聲訴說他的愛和癡。


  我在心底默默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完成你的托付。其實,不管是緋澈前輩還是蒼離前輩,他們的不幸都是我們一家人造成的。就算沒有托付,我也該為他們做些什麽的。隻是現在的我,不知道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麽。甚至,還要用為他們做點什麽做借口,來說服自己離開天玄城。


  就這樣吧,蒼離前輩,若我能不負所托,緋澈前輩就會來天玄城來見你。若終此一生,她沒有回來,就請你原諒我的無能為力。


  走出放置寒冰棺的地方,我仰頭看了一眼天玄城的天空。鼻子有點發酸,我故作無所謂的笑著對應不悔說,“我走了,下次不會隨便來這裏找你麻煩了。”


  應不悔沒有說話,而是深深的看著我,在我轉身要走的時候,抓住我的手。我有些驚訝的望著他抓著我的手,從那日之後,他從不曾與我有過任何的接觸。溫熱熟悉的感覺,讓我有些忍不住要潸然淚下。修長有力的大手,本該是我一生的倚靠。是我自己,把他放開了推遠了。


  “到底出了什麽事?”他見我有些失神的樣子,鬆開了拉著我的手,站在我麵前直盯盯的看著我問。


  “沒事啊,”我故意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這樣問,是有一點點關心我,因而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嗎?就算不愛了,也仍然能輕易看懂我想要極力隱藏起來的心思。


  “真的沒事?”


  “沒事!”不要再追問了,應不悔,你這樣,會讓我以為你還是那個你,我們之間沒有多一壺忘情,多一塊神王令。


  他就那樣看著我,目光灼然,我頓時生出無所遁形的感覺。


  “走吧。”他轉身朝將軍府門口走去,我哦了一聲跟在他身後。門外,是他日常巡防時所要帶的衛隊,竟然不是劍十二衛。快到將軍府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天玄大陸魔氣消散,天玄城有三族長老院坐鎮,還有各族的修真者和修行導師。”


  我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挺直的背影,嗯了一聲。因為魔氣屍骨最先開始在白日圍攻天玄城,而天玄城是整個大陸的重中之重,所以這裏聚集了最多最高階的修真者。


  “如今天玄城秩序井然,守城將軍其實大可不必一直在天玄城,對嗎?”


  “啊?”我被他的問題驚到,守城將軍常駐在守護的地方,不是應當應分的嗎?而且,不留在這裏,他想去哪裏?


  “神是對的,夏風將軍也是對的,隻可惜……”他話沒說完,卻抬腳繼續往前走去。


  我跟在他後麵,想問一句隻可惜什麽,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見他召喚出紫電,帶著衛隊,往城西飛奔而去。


  我呆站了半晌,實在弄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甩甩頭索性不想了。正準備離開將軍府,突然想起之前回水那沮喪失望的樣子。這一次離開,我是一定要去織金鎮的,所以,很有可能我會路過水鎮。或許,我可以替回水去看看那三間茅草屋和枯掉的大槐樹。其實我心裏知道,回水突然對我的親近,八成是因為我和應不悔相識的原因。可我能感受到,他想家時的悲傷不是騙我的。


  我看看之前我和回水坐著的台階,回水已經不在了。我問站在門口的衛兵,“你認識回水的吧?”


  “認識。”或許是因為看出將軍待我不同,即使不知道我的身份,衛兵的態度也好了許多,不再是趾高氣揚的漠視。


  “你知道他妹妹叫什麽嗎?”二三十年的光陰,在水鎮那樣的地方,或許回水的爹娘都已經不在了。但他的妹妹,卻還有極大的可能還活著。回水的修為不高,樣貌卻不算老,他的妹妹就算隻是普通凡人,也應該還活著。


  “知道,回水經常說起,他還有個妹妹叫回青。”雖然眼裏有疑惑,但是衛兵還是告訴了我。回水,回青,就這兩個名字,都飽含了無限的期待。那個百多年前有個美麗念湖的水鎮,究竟是因為什麽導致如今的極度缺水。


  我道了謝,沿著城南的街道慢慢走回錦繡坊。如今,隻需靜待他們的通知,就可以踏上旅途了。至於錦繡坊和細細,有紅蓮,還有應不悔,我應當,無需擔心。隻是不知道,商隊這麽多年來的第一次出發,這第一站,會先去哪裏。不過沒關係,哪裏都可以。


  路過城南的時候,我看見廣場上立起一個高高的台子。是血月商會在招募第一批商隊的修真者護衛。血月,一個充滿殺戮和不詳的名字,就是我等待了那麽久的時機。我沒有留下來觀看,這不是我該關注的。參與不了的修真者世界,不該過分的關注。


  沒有了魔氣的天玄大陸,一切都該回歸到二十幾年前的軌道。修真者也會為了真金白銀,為了修煉資源而付出自己的辛苦。普通凡人也可以付出代價雇請修真者為自己做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安寧有序。


  我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這樣的天玄城,其實真的不必要神賜的將軍日夜鎮守吧?認真說起來,夏風將軍的交代裏也並沒有說過守城將軍不能離開天玄城。在魔氣肆虐的時候,夏風將軍不也帶著錦葵離開了嗎?據說許多年以前,還有前前任的將軍,曾離開天玄城到各族各地遊曆。


  夏風將軍所在的時代,是神棄之後三族戰亂的不安時代。可若是沒有戰亂,封印修真者修為的神王令對妖獸是沒有用的吧?神王令的最大作用,就是鎮壓各族反叛的修真者不是嗎?


  這麽一來,其實應不悔是不必非要困守天玄城的,他仍然可以四處遊曆,提升修為。今天在將軍府,他想告訴我的,是這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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