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功罪本一體
趙威悻悻的去了尚書府,向宋尚書請罪,宋尚書見目的達到便笑著請趙威起身:“我宋某不是小肚雞腸之人,我與趙將軍都是為皇上效忠,還望趙將軍以後要多多收斂才是”
趙威在朱藥師那裏碰了釘子,自然沒了之前的脾氣:“宋大人寬宏大量,是小人不對,以後必當聽命於大人!為皇上效忠!”
宋尚書點了點頭:“如此便好了,趙將軍,你要知道,這天子閱兵的排場講究不能錯分毫,你得小心操辦才是”
趙威連忙點頭:“宋大人隻管吩咐,在下盡心盡力一定辦好了!”
宋尚書拿出一份清單:“趙將軍就按著清單上先去準備車馬傘蓋朝服,路線得自宮城往南門一線直排過去!路上的所有住戶全部遷出城去,換上我們的士兵進入,陛下的安危乃是第一,出不的絲毫紕漏!凡是那些亂牆轉角、高樓和棚子,全給拆掉,這路上的所有房子須得整齊一致!對了,進入這些住戶的軍士也得挑選口齒伶俐的,到時候要山呼萬歲山呼皇帝威武!聲勢一定要大而不亂!”
趙威捧過單子:“宋大人就瞧好,我趙威一定把這事辦的漂漂亮亮。”
這邊文武官員立功心切,金陵城裏百姓就遭了殃。
許多人在睡夢中被人砸了門進去拖出來攆走,男女老少是哭爹喊娘,眾官員見不得人哭,士兵們心領神會把百姓們用布纏了嘴用刀槍趕著出了城外。
宋尚書慈悲心腸,早讓人在城外搭了草棚竹屋讓這些百姓居住,隻是每人還得收一兩銀子。
城中不久便傳誦出童謠:“前梁朝,後梁朝,前朝尚在城裏住,後朝城外住草屋;劉皇帝,朱皇帝,誰管百姓受了氣,不過城頭換王旗”
到了閱兵的日子,朱藥師在一陣鼓樂聲中從宮城裏啟駕了。走在最前邊的是趙威,他身後是軍容整齊的八百騎兵,全是當初從漠北換來的白馬。這八百騎兵的後邊是一位內監,騎在一匹汗血寶馬上,身材高大,擎著一柄黃傘。黃傘左右是十名駕前侍衛武將和內監,都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神情莊嚴。然後是朱藥師,穿著五爪金龍龍袍,腰係玉帶,頭戴冠冕。朱藥師身邊各有一輛馬車隨行,不是別人,正是萬鈞兒與黎禦風二位寵妃跟隨。
騎馬跟隨在朱藥師身後的,是宋尚書和賈太尉,以備皇上隨時有所垂詢。再後麵便是文武大臣嬪妃宮女內監等等一起走著。
守城的將士跪在大道兩旁迎接,從宮城門外的大街開始,到進城後的沿途大街,已經由軍士們裝扮的百姓打掃幹淨,擺出來香案和無數水果吃食美酒表達簞食壺漿之意。
朱藥師揮手一次,兩邊的跪著的百姓就山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上威武!”
朱藥師連揮了數十次手,卻沒什麽感覺,過去從北邊打過來,還有不少百姓攔馬送上吃食美酒,還有要把家中閨女獻上的,凡此種種,舉不勝舉。但今日雖說氣勢宏大,早已沒有了那份親近,兩邊的百姓與他之間也有禁軍隔開。
朱藥師想說上,幾句,但此時他已經是皇帝了,不能隨意大呼小叫了,於是隻得喊出幾句:“將士們威武,梁軍威武!”
喊完也覺得不妥,便自責不該連國號都不改,如今這一喊梁軍威武,百姓聽了還以為是劉家梁朝複辟了。
但左右眾人都一起又喊:“皇上威武,皇上天下無敵,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一統天下萬萬年!”
朱藥師便又揮了揮手,繼續閱兵。
這邊閱兵正酣,武昌城下王鐵柱是帶頭抱著撞木去撞城門,眼見得城門將破,慕容靈已經
等在城門裏麵,安排孟烏鴉等人逃走。
忽然王鐵柱軍中大呼:“急報!急報!皇上使者到了!”
王鐵柱本想強攻下城池再接旨,但皇帝使者已經讓幾個副將下令退兵了。
王鐵柱隻得扔下撞木跑回了自軍本陣:“大人,這武昌城馬上就下了,此時收兵,我這二十多天就白白折損人馬了!”
使者哼了一聲:“王元帥果然是跋扈啊,皇上有旨,命你將大軍交割後回金陵述職!”
王鐵柱跪接詔書:“皇上怎麽這個時候要急著詔我回去,可惜了這戰機啊!”
使者陰陽怪氣說到:“王元帥,都說你打仗厲害,可你都被人破了江防,放了敵軍幾千騎兵進了江南,皇上命你一月之內攻下武昌和郴州,如今隻剩幾天時間了,你卻一座城都沒攻下!皇上又如何不詔你回去啊?”
王鐵手中鐵錘掉在地上,仰天大吼了一聲:“皇上!”
慕容靈此時登上城樓看了過來,隻見王鐵柱轉過身來對著武昌城牆拿起一柄長矛投了過去直鑽入城牆一尺。
王鐵柱盯著城上的慕容靈看了半晌,使者連忙催促:“王元帥,難道是想抗旨嗎?”
王鐵柱扭頭回來:“這便走了,王某忠心皇上,怎會抗旨!”
何無極這邊,已經圍困住隨州切斷了城內水源糧道,陳寬幾次要突破何無極防線,都被如潮水般的何無極大軍頂了回去。
眼見得無法救援隨州,陳寬與向小宇商議引水淹何無極大軍,但一看何無極陣前的無數溝壕便馬上放棄了。
朱藥師的詔書來的及時,何無極性情不急不躁,接過詔書,命令士兵們白天擂鼓猛攻了一陣,到了晚上就領軍撤回金陵。
何無極走到懷陽,便有第二撥使者來收繳了他的兵符印信,兵馬也交割給新來的將軍,隻身回了金陵。
吳侍中去接替邱行之,邱行之勸吳侍中善待百姓,反被吳侍中嘲諷:“丞相為了自己的名聲,置朝廷大計不顧,兩個月連五萬兵馬都沒湊齊,你就不要勸我了。為了陛下為了朝廷,我吳貞昌可以粉身碎骨!”
邱行之歎息一聲:“也罷也罷,老夫這便走了,你好自為之!”
邱行之想著是回了金陵勸說朱藥師以休養生息為重,先保住這江南之地再圖進取,卻沒有細想這朱藥師已經在奪他的權了。
邱行之何無極王鐵柱三人在宮門口相遇,各自吃了一驚:“怎麽都被召回了,這不妙啊”
三人在宮門口不便多說,隻得各自在心裏嘀咕起來。
進宮去見朱藥師,朱藥師早與宋尚書賈太尉一幹文臣武將在大殿裏等著他們了。
王鐵柱到底是性急,進宮跪地便哭了起來:“皇上,臣在武昌城鏖戰幾十天,就快要破城了,陛下為何要詔我回金陵啊?要是等臣再返回,恐怕敵軍已經增派援軍加固了城防了!”
朱藥師冷冷說了一句:“壞了你在江南自立為王的好事,確實傷心!你本是一日連下數城的猛將,卻打不下郴州和武昌,看來你果真是在養寇自重啊!”
王鐵柱猛嗑起頭來,撞破地磚流出鮮血:“陛下,臣是貪圖了些金銀美女,但臣絕無二心啊!陛下若是不信,可派人嚴加詳查!”
邱行之看不下去拉著王鐵柱:“鐵柱,別磕了!陛下!這都是跟隨你起事的老哥們了!而且王鐵柱為人憨厚,絕不會背叛陛下,我願以身家性命擔保!”
朱藥師卻不理會:“帶人上來,讓丞相看看王元帥的忠心!”
說罷,便有內衛把之前告王鐵柱
收買人心陰謀自立的幾個使者帶了上來。
王鐵柱一見這幾個人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陛下,我見這幾個人可憐,又是何元帥派來的使者,送些金銀給他們,他們反倒來害我!這,臣冤枉啊!”
朱藥師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你們幾個如何說?”
幾名使者一口咬定是王鐵柱收買他們,此時何無極也忍不住了大喝一聲:“畜生,你們辦事不力,不敢回營複命!還來誣陷王元帥!”
朱藥師轉頭大喝:“你住口!你私下派使者到王鐵柱軍中,是想幹什麽?”
何無極也不甘示弱:“陛下當日也說過,讓我二人相互救援配合,我是按陛下的口諭行事!”
朱藥師臉一紅:“朕何時有明詔!你大軍頓於堅城之下,折損我許多兵馬,還有三萬後軍無故消失。朕怕你是別有圖謀吧!”
邱行之把頭上帽子一摘扔在地上:“陛下,看來我們三人說什麽你也不會信了,我們也不說了,你要殺便殺,老夫隻求你殺了我們之後把我們的頭掛在西門,讓我們守好西門,免得金陵城破!”
朱藥師聽邱行之如此一說,還是想起了昔日幾人一起並肩作戰的情形,便擺了擺手:“朕不會殺你們的,殺功臣這種事情我是不會做的。你們好自為之!”
宋尚書咳嗽一聲:“陛下寬仁為懷。但丞相與二位元帥也要懂得節製,懂得什麽是為臣之道,什麽是禮製!在陛下麵前大吼大喝吵鬧,這不是藐視陛下嗎?你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忠臣,卻質問陛下逼迫陛下,這難道是忠臣該做的?”
賈太尉也站了出來:“邱丞相素來把名譽看的重,我賈某人也敢擔保丞相是忠臣,但邱丞相為了成全自己的忠臣之名,卻要陷陛下於不義不仁,這恐怕不是忠臣的所作所為吧!”
朱藥師見這二人解圍連忙走下禦座扶起王鐵柱:“朕也是有苦衷啊,朕也是知道漢高祖殺功臣的事的,朕最不恥的就是卸磨殺驢!朕希望能跟你們這些開國兄弟們一起享受富貴,可是你們今天的表麵,讓我知道當年韓信、彭越被殺,並非漢高祖的過錯,而是國家的治理。你們咆哮朝堂,這百官以後如何上朝,朕又如何約束百官?”
何無極王鐵柱一起跪下請罪,邱行之笑了:“太平未定,將軍先自服罪,罷罷罷,老夫本就孑然一身而來,今日辭官修道去也!”
朱藥師連忙拉住邱行之:“邱先生,這丞相隻有你來做,你走不得啊”
邱行之突然舉起兩根指頭對著自己的眼睛戳了進去,兩行血從眼眶裏冒了出來,他咬住牙說出一句:“陛下,臣現在是個廢人了,還請陛下恩準我頤養天年!”
朱藥師馬上扶住邱行之:“快傳太醫,快傳太醫!”
邱行之一口氣鬆下來,便立即昏死過去,何無極與王鐵柱抱住邱行之大哭:“邱先生,你這是何苦啊!”
朱藥師見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便令眾人退朝,把這三位昔日的戰友留了下來,讓醫官先行給邱行之包紮傷口。
原本隻是想敲打敲打他們,沒成想弄成這樣,朱藥師隻得苦笑一聲。
宮中早就為三人準備了宴席,朱藥師決心還是與他們吃這一頓飯:“來人,賜宴!”
何無極與王鐵柱雖沒讀過書,但鴻門宴的故事還是聽過的,此時終於聽朱藥師下令賜宴了,二人反倒心裏的石頭落地了。
“謝陛下!我等縱使死了也是陛下的忠魂!隻可惜不能看到陛下一統天下的那一天了!”
朱藥師沒有解釋,起身與內監領著他們一起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