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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2)

  火車一路往南,直到了江南,蘇徽意才轉道坐船往西風口去,這一路自是戰火不斷,越是往北人流越密。這一代歸了盧禦平後,排查極是嚴密,原本蘇徽意帶了幾個心腹衛戍,直到了上船,隨行的隻有林寧一人。


  因著盧禦平與蘇子虞關係破裂,如今又到處在傳消息說盧禦平名不正言不順,借著討伐的名頭引起戰亂,在國內引起了不少的聲音。蘇徽意才上了船,便見到鋪天蓋地的報紙,原來國會那邊對盧禦平的做法多加批判,恨不得誅筆討伐。


  他知道這是北邊在煽風點火,待到了一定的熱度,再借著討伐盧禦平出兵,在這亂局中分一杯羹。


  已經到了炎炎夏日,陽光十分灼熱,船上人流密集,一路上都是吵吵嚷嚷,滾熱的風吹拂在甲板上,愈發的燥熱難當。好在中午下了場小雨,伴著江水浩浩蕩蕩,前行皆是株圍翠繞,風景大好。


  船在傍晚時分到了永州的邊境,船客烏泱泱的,原本往北該一直坐船,隻是前頭便是關口,那裏全是張培元的人,為著保險,蘇徽意在邊境便下了船,這會兒趕上前頭炮火紛飛,人流擁擠的厲害,每走一步都好似被夾裹著前行,衣物箱籠更是灑了一路。


  眼見著船下全是背槍的衛兵,嚴陣以待的站在一邊,都像是生了雙鷹眼,見到可疑的人便要叫停排查,好在現在是上下船的當口,那外國船員一麵揮著小旗幟,示意船客快些上船,一麵又大聲說著西語。


  現在都是逃難的流民,自然瘋了一般往船上去,即便衛兵掏出了槍,場麵還是失了控,蘇徽意是軍人出身,在這種時候自然能輕易的躲開排查,直到兩個人過了關卡,便往山上行。


  如今排查過密,除了山路,大部分都上著路卡。因著是臨近鎮子的山區,這一代倒是頗為平靜,這會兒入了夜,也隻是風沙颯颯。


  兩個人走走停停了一路,眼見著夜色逐漸濃起來,林寧便說:“七少,我先去鎮上弄張通行證。”


  蘇徽意朝著那一頭的鎮上看了一眼,便見夜色淒迷,屋宇影影綽綽的,他說:“等再晚一些。”他掏出懷表來,見時間還早,又說:“先休息吧。”


  兩個人都是男子,出行不比女子的矯情,尋了塊靠樹的山石便休息起來。直到了夜色漸深, 蘇徽意才睜開眼來,晚風微涼,吹在麵頰上倒如春風拂麵。


  他站起身,拂了拂長衫上的塵土,雖然穿著隨意,卻依然難掩身上淩厲的氣勢,隻是此刻皎月高懸,映照在他的身上,便好似染了些柔柔的光。他朝下頭望了望,眼見著鎮上漆黑一片,這會兒靜的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他說:“咱們去會會張培元。”


  林寧原本也跟著起了身,聞言不禁詫異的說:七少,咱們現在勢單力薄,還是盡早離開吧。”


  蘇徽意闊步朝山下走,一字一頓的說:“隨行的衛戍應該已經到了,張培元這個禍害,必須要除了他。”


  林寧知道七少的脾氣,這會兒明知是踩在刀鋒上,卻也隻得硬著頭皮跟著,他想著張培元自打宣布獨立以來,第二軍的弟兄幾次圍攻,都沒有除掉他,隻怕這一去凶多吉少,想要再說一句,卻見蘇徽意已經走的遠了,他隻得歎了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下了山,蘇徽意便專挑僻靜的地方走,鎮子早已戒了嚴,各處都立著崗哨,兩個人進了鎮子,便隱在暗處查看了下周圍的環境,見四野平靜,林寧才吹了一聲暗哨,不出片刻,便見 幾個人躲躲閃閃的走了過來。蘇徽意淡淡吩咐,“炸了他的軍火庫,把人都引過去。”


  幾個人慎重的點點頭,相視一眼,便行色匆匆的走了,蘇徽意略等了片刻,才帶著林寧往西邊去了,一路跟著崗哨密集的地方去,兩個人行軍打仗多年,這些事做起來自然是得心應手。


  一路掩掩藏藏,便尋到了南邊的郊外,因著是一大片平地,四周十分空曠,隻是崗哨嚴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眼見著一處獨棟的大洋房,樓上亮著燈,遠遠的看著,極是細微。


  這一處離江頗近,因此建了一座窄窄的小橋,想是為了觀景,橋邊還栽種了許多的翠樹,在夜幕中輕輕搖曳著。


  蘇徽意看了眼懷表,才說:“行動吧。”


  林寧當即會意,穿過鬱鬱蔥蔥的樹,便上了小橋,躲過巡查的燈光,一路往門口去。蘇徽意看著秒針一跳一跳的走著,直到耳畔轟隆一聲,震得地麵都晃動起來。他回過頭去,就見鎮子中心驟然現出一大片火光,那濃黑的煙霧仿若一條直欲衝天的蛟龍,呼天嘯地似的,將半邊的天都染的濃煙滾滾。


  這會兒警鈴響起來,崗哨全部亂了套,巡防的車開了過來,拉著一排的崗哨往軍火庫去了。隻留下一隊的衛兵和巡防的警察,槍聲突兀的響起來,蘇徽意當即掏出佩槍來,一麵朝前跑,一麵連著打中了幾個崗哨。


  因著四野漆黑,衛兵為著保護張培元,便朝著槍聲的方向猛的開起火來,蘇徽意一個翻身便躲開子彈,抬手又是兩槍,眼見著林寧自那一頭打過來,對著他比了個手勢,他才快步的朝洋樓走去,地上躺著橫七豎八的屍體,他隨手拿起一把長槍來,利落的拉了槍栓,直至進了廳裏,便瞧見黑漆漆一片。


  一顆子彈擦著肩頭射了出去,那一邊是張培元怒吼的聲音,“他奶奶的,敢來行刺老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蘇徽意不欲廢話,支起長槍便對著那一頭一通掃射,眼見著張培元往樓梯上去,此時又不能戀戰,他抬手便是一槍,那張培元雖說年歲漸長,但到底在槍尖上摸爬滾打多年,身手很是矯捷。


  蘇徽意一路追著他上了二樓,那一頭巡防車的警鈴一陣陣的傳過來,想是馬上就有部隊過來,他這會兒卻強自穩住心神,每走一步都異常小心,眼見著張培元的子彈自黑暗中朝自己打過來,他不及閃身,另一顆子彈便打在了肩頭。


  他咬著牙,作勢要倒在地上,那一頭張培元見了,自然要再補一槍,不想才剛露了頭,便被蘇徽意打的腦漿迸裂,他緊緊的皺起眉頭,將槍一扔,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快步朝下走,便聽見門口響起一陣汽車的鳴笛聲,他借著燈光一看,原來是林寧不知從哪裏開出來一輛車,他眼見著那邊巡防車越來越近,便咬著牙開了車門,林寧見他受了傷,當即猛的一腳踩下油門,一番風馳電掣的開了出去。


  後麵的巡防車很快追了上來,子彈劈啪的打在後車窗上,林寧猛的踩住油門,一麵極速的朝前開,一麵說:“七少,你再忍忍!”


  蘇徽意緊緊的捂著肩頭,這一槍打的很重,想是子彈穿透了骨頭,鮮血汨汨流著,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麵容卻極是平靜,連眉頭都不肯皺一下。


  好在兩個人乘的是防彈汽車,子彈射程太遠,隻打在了玻璃上,便是一陣陣劈啪聲。好在一入了鎮中心,因著彈藥庫被炸,連帶著一條商業街都被炸了,過眼皆是斷壁殘垣,濃煙滾滾,兩個人棄了車,輾轉了幾處小巷子,便見一輛汽車等在鎮子門口,見了他們便極速的開了過來。


  原來幾人在炸毀彈藥庫之前,另開走了一輛車,眼見著蘇徽意受了傷,便一腳踩狠油門,直直的開了出去,待到了關卡,那衛戍便搖下車窗,將通行證一亮,厲聲說:“快讓開,我們奉了張司令的命令,去邊線調遣支援!”


  那幾個衛兵自然明白其中的厲害,忙就讓開路,汽車一路風馳電掣的開出去,隻是出了鎮子便是山道,一路都是顛顛簸簸,蘇徽意此時麵色慘白,他眼見著過眼紛紛雜雜,一片的翠樹鬱鬱蔥蔥,隻是恍惚的看著,愈發的眼花繚亂。


  林寧已經扯了布條綁在他的肩頭,隻是鮮血不止,司機焦急的說:“現在還沒有出張培元的地界,追兵應該很快就趕過來了!”


  林寧早已考察過周圍地形,這會兒眼見著事態緊急,就說:“前頭有個小村子,先找個地方給七少處理傷口!”


  蘇徽意卻是啟唇輕聲說了句,“不能停,直接開到碼頭。”


  林寧當即說:“七少,你的傷勢很重,子彈必須馬上取出來!”


  蘇徽意卻是將眼一合,“去碼頭。”


  幾個人都是軍人,如今得了令,隻能應了聲是,直到汽車開到了碼頭,就見人流依舊密集著,原來彈藥庫炸了後,攪得人心惶惶,不少人夜半就收拾了行李往碼頭來,原本這裏是安排了衛兵的,隻是彈藥庫炸毀後,緊急調走了一批,剩餘的人在這裏疏通人流,卻是有心無力。


  上頭的嚴令是不準動粗,他們也隻得拿著長槍作勢,林寧扶著蘇徽意擠到人群中,這一會兒碼頭上人流沸騰起來,隻是彼此狠命的撞著前行,因著林寧本就有往北的船票,帶到了鐵柵欄門口,便將兩張船票往那外國人手中一塞,另眼疾手快的放了根金條。


  那外國人隻顧著收票這一塊,也沒興趣管人的死活,現在又是戰時,受傷的人隨處可見,便不將蘇徽意當做一回事,揮了揮手,便放了兩個人進去。


  這一頭兩人才上了跳板,就見身後鐵柵欄一關,原來是衛兵齊齊的湧了上來,直嚷著要關閉碼頭,排查可疑人員。那一頭烏泱泱的人流被堵在柵欄的外頭,看著船隻漸行漸遠,隨著碧波蕩漾的江水,潺潺向前,和著一輪明月,平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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