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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2)

  直到了晚上十點多,沈薔薇也沒有絲毫的睡意,她因著許多的事糾纏於心,隻覺得心力交瘁。原本她已做了再不去理會蘇徽意的準備,隻是眼下為了韓莞爾,倒必須強迫自己去求他。


  她原是個極倔強的人,從不肯輕易低頭,所以想要做起來並不容易,原本是打算飯後就打電話給蘇徽意的,隻是她一直猶豫著,轉眼的功夫便拖到了晚上。


  眼見著時間太晚,她倒提不起心思去打電話了。伏在床上看了會兒書,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隱約間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她這會兒睡意正淺,忽而聽到聲響,本能的就醒了過來,隻是迷迷糊糊的,眼睛半睜著,恍惚的瞧見一個人慢慢的走了進來。


  正是蘇徽意,他身上還穿著軍服,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她先是怔了怔,這會兒再裝作睡覺不免有些假,便懶懶的朝後靠去,抬眼的時候蘇徽意已經走到了近前來,他先是看了她一眼,兩個人有日子未見,她倒是胖了一些,連氣色都比之前要好了許多。


  一張臉被窗外皎潔的月色映的愈發的白皙,像是染了珍珠的光澤一般,瑩潤清透。此時微微垂著眸,一副海棠春睡的模樣,看著極是動人。


  兩個人都沉默著不說話,隔了半晌,蘇徽意才寂靜無聲的坐到了床邊上,聲音透著些疲倦,“這些日子我沒來看你,你過得還好麽?”


  沈薔薇其實有一肚子的話想說,隻是隔了太久,此時他問出來,倒讓她一點心思都沒有了。這種心情太過讓人難以捉摸,就像離別的時候,是帶著怨與氣分開的,最開始的時候總想著如果他來找自己,一定要將這些氣都發泄到他身上,然後清楚的將自己的心緒都將給他聽。


  可等了等他卻沒來,便想著等他來的時候,冷冷的告訴他,“你來的太晚了,說什麽都遲了,就這樣吧。”


  她原本以為自己是有機會說出這一句的,可是等了等,他還是沒有來,以至於她所有等待的複雜心情都被消磨殆盡,隻餘下近乎冷漠的理智來。


  她想了想,才說:“挺好的。”無關乎任何一種情緒,隻是平平淡淡的回答他。他默默地收回凝望她的視線,卻是半晌沒有說話,兩個人的心中倒像是心照不宣似的,彼此都倦於再貼近對方。


  隔了良久,蘇徽意才點了點頭,“你就不問問我麽?問我過得好不好?我的傷勢又怎麽樣?”


  他說的有些心酸,更像是一種尖銳的質問,“你就這樣漠不關心麽?”他似歎似傷的說。


  沈薔薇隻覺得心內抽痛著,許多的心情轉瞬即逝,她並沒有漠不關心,隻是依著她的身份,她受得那些委屈,時刻提醒著她不該去擔心。


  她說:“七少過得自然是好的。”


  她這樣冷漠的語氣幾乎在瞬間就刺痛了他,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轉過臉看著她,眸子裏迸射出一種威懾的光,像是想要仔細的看清楚她似的,一字一頓的反問道:“就這樣?”


  目光觸及她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像是絲毫沒有感情的雕塑一般,他隻覺得所以的情緒都因為她的神情徹底的迸發出來,狠狠地咬了咬牙,身子微微前傾,直逼到她麵前去,與她呼吸可聞著,感受到她瞬間漲紅的臉,他才冷冷的說:“你知道不知,這段日子我是怎麽過的?你知不知道,我很可能會醒不過來?”


  他說著便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她的肩頭,手上微微使了力,“你又知不知道,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他說到最後的時候,聲音慢慢的低微下去,像是他低到塵埃的感情一般,讓他覺得卑微。


  沈薔薇任由他抓著自己,隻是像個木偶一般看著他,兩個人的目光一直對視著,仿若對峙一般,誰也沒有妥協的錯開目光,眼神交匯中倒是像閃過了千言萬語。最後還是沈薔薇垂下了眸子,輕聲說:“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在乎過,沒有掙紮過?隻是倦於去說了。”


  她頓了頓,似是歎了一聲,“隔了太久了不是麽?”


  蘇徽意離她極近,此刻聽她說出這樣柔軟的話來,那些由嫉妒衍生出的情緒便盡數的散了,他微低了頭,看著她慌亂的眸子,輕聲問:“你一直在等我?是麽?”


  沈薔薇隻是不說話,仿若恍若未聞似的,將頭轉到另一邊去,側臉被月光照的忽明忽暗,她原本就生的極清秀,這樣的角度去看,便透著一股清冷的氣質,仿若月光下的百合花,純潔中帶著一絲冷意。


  蘇徽意不覺就勾唇笑了笑,仿若這段日子的所有忍耐在看到這樣一張臉時,都煙消雲散了,他是那樣的愛她!伸手拂了拂她額間的碎發,聲音變得輕柔起來,“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沈薔薇有些赧然,忍不住便呸了一聲,“我才沒有等你。”


  她不欲再說這些,隻是轉了臉看向他,一瞬間好似欲言又止,隻見他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臉頰有些清瘦,更襯得五官深邃俊美,隻是麵色蒼白如紙,思及他的傷勢,不由得心內傷感,目光緩緩朝下,看向他的肩頭,隻是隔著軍服,也瞧不出什麽。


  別扭了一瞬,才問:“你的傷怎麽樣了?”她頓了頓,又說:“聽說彈片傷了肺腔,要緊麽?”


  蘇徽意聽著她一連聲的溫言軟語,便暢快的將她攬在了自己懷裏,親昵的吻了吻她的發頂,才說:“有你這句話,什麽事都沒有了。”


  沈薔薇倒覺得他有些孩子似的意氣,隻是這種事情也不好往壞的方麵想,就說:“醫生有沒有好好的看過?你身邊不是有幾個外國醫生麽?他們有沒有看過?”


  蘇徽意的傷確實會留下後遺症,隻是怕她著急,就說:“都看過了,沒什麽事。”


  她在他懷裏不安的掙了掙,想要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卻被他用力的擁著,絲毫也掙脫不得,隻得輕聲問:“你沒騙我?”


  他輕聲笑了笑,將心思一壓,淡淡的說:“騙你做什麽。”


  沈薔薇明知道他的性子是問不出什麽的,便也不再說話。隻是窩在他懷裏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隻覺得心仿若被無數雙手緊緊的攥著,連呼吸都發緊了。她不安的抱緊了他,輕聲說:“我原以為你這樣的一個人,做什麽都會思慮周全,瞻前顧後,怎麽也會做那樣的事情,如果……如果你那時候真的出了什麽意外,你要我怎麽辦呢?”


  她原是氣他的,氣他違背約定槍決了喬雲樺,氣他不懂自己……她原以為不會再原諒他了,可此時他出現在她的麵前,安全健康的,這讓她其餘的心思全都消散了,仿若聽著他的心跳聲,就覺得安心。


  蘇徽意聞言先是一怔,思及那一日的事,眸子一黯,閃過了複雜的神情。仿若是寂寂黑夜下的孤星,充斥了無盡的孤獨。


  可更多的卻是一種難言的情緒,他頓了頓,才說:“你說的這些那時候我都沒有考量過,隻是莽撞的做了,現在想來,可見人都是有情緒失控的時候,也未見得理智有什麽用了。”他輕聲笑了笑,似是自嘲,“我自覺是個槍林彈雨裏磨礪出的軍人,從沒有臨危慌亂過,可哪成想,卻栽在了你這個小小女子的手上。”


  沈薔薇見他還有心思玩笑,心中更是難受,“你做出這樣的事來,我想想都後怕呢,你還說這種話。”


  她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就說:“我真是氣,怎麽會有你這麽笨的人,打翻了醋壇子,就什麽事都敢做,我真是怕你了。”


  蘇徽意吻了吻她的頭發,隻覺得馥鬱滿懷,就笑著說:“就是要你怕我才好,省的你總是與我鬧氣。”


  沈薔薇便推了他一下,不滿的說:“大男子主義!”


  蘇徽意見她真的生氣了,就放開她,雙手捧上她的臉頰,目光看進她的眼裏去,修長的手指在她臉頰輕輕摩挲著,“我聽林寧說,那一日你來看我,撞見顧詩意了?她還動手打了你?”


  沈薔薇倒不妨他會提起這些,就垂下眸去,說:“不要說她了,我不想提這些。”


  蘇徽意自然知道她介意的是什麽,隻是眼下棘手的事情太多,他要處理起來還需要時間,並不能這麽快的就給她承諾,緩了緩,又問:“疼麽?”


  沈薔薇的眼淚霎時便落了下來,她也不知自己因何會哭,或許是忍了太久的委屈終於尋到了發泄口,又或許是她從來都是這樣脆弱,隻是繃的太緊,以至於連她自己都忘了,而今經他輕輕一問,便潰不成軍了。


  她搖了搖頭,“不疼。”她說的自然是假話,蘇徽意聞言不由自主的抱緊了她,心中的愧疚自責無語言表,感受著她在懷裏輕輕的顫抖,隱約夾雜著哭音,更是有些手足無措,緩了緩,才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沈薔薇咬著唇不說話,隔了半晌才喑啞著嗓子說:“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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