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2)

  直到了晚上,臨時會議才結束。蘇徽意因著身體虛弱,便直接昏睡了過去,沈薔薇過來的時候,他正睡得沉。原本她是不欲打擾的,可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像是一直阻隔在兩人之間,讓他們彼此都有些疲憊。


  她坐到床邊,看著蘇徽意的睡顏,隻覺得有一種恐懼感忽而襲過來,她想著即將要發生的事情,那樣的不可預測,可一切卻都在意料之中,讓她生出許多無力感來。


  她知道是自己的心亂了,所以在這種時候,總想要離他近一點,卻感覺到他在將自己往外推……他熟睡的時候,眉宇之間還帶著一股冷然的氣質,即使在夢中,仿若也拒人於千裏之外似的。


  她默默看了會兒,正要離開,卻聽見外麵傳來幾聲槍響,突兀的劃破岑寂的夜。本能的警覺使她站了起來,看向蘇徽意,見他仍舊睡得沉。便輕手輕腳的走出去,就見門口侍立的林寧等人已經掏出槍來,一副戒備。


  見了她出來,就說:“夫人,現在的情況恐怕有些危險,你還是先進去吧。”


  沈薔薇並未說話,隻是零星聽見醫院外的槍聲劈啪作響,她下意識的問:“出了什麽事?是有人又要襲擊七少麽?”


  林寧的目光頓了頓,才說:“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您還是先進去吧。”


  沈薔薇知道此刻情況危機,便點了點頭回到了病房裏。槍聲已經越來越近,像是就砸在耳畔,她聽著隻覺得摧枯拉朽似的,在門口默默站了站,才快步走到病床前去,見蘇徽意已經醒了過來,正抬眸看向她。


  兩個人目光相觸,卻都是一怔。


  最後還是蘇徽意先開了口,“這麽晚了,你不在自己的房間裏休息,怎麽跑到我這裏來了?”


  沈薔薇便坐到床邊,聽著外頭的槍聲,心內五味雜陳的,就說:“我睡不著,就過來看看。”她不想他擔心外麵的事情,就岔開話題說:“你身體還沒有恢複,最近最好不要太過勞累。”


  蘇徽意頓了頓,才輕笑了一聲,“沒關係。”他也不欲說這種話題,就說:“總歸我現在住著院,身邊都是醫生護士,你不要擔心。”


  外頭的槍聲一陣響過一陣,連醫院的警鈴都鈴鈴鈴的響起來,讓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沈薔薇唯恐等下有個萬一,便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走過去一麵拿衣服,一麵問:“你能走麽?”


  蘇徽意見她捧了衣服過來,就說:“再等等吧。”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床邊坐著,輕聲說:“你先陪著我待會兒。”


  沈薔薇不覺臉色發紅,就撇了臉去,說:“都這樣了,還有心思說這些。”她心內發慌,便順勢將頭倚靠在了他的肩,也不知是傷感還是害怕,就說:“我總是定不下心來。”


  蘇徽意便伸手攬過她的肩,與她貼的更近,輕聲說:“別擔心,有我在。”他剛醒過來,隻覺得氣息都不穩,說了這兩句,便低低咳了起來。


  沈薔薇忙轉臉看向他,見他臉色通紅,便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麽?我去叫醫生過來。”她說著就要起身,卻被他拉了回來,他穩了穩呼吸,才說:“我沒事。”


  這會兒外頭的槍聲越來越大了,沈薔薇隻覺得慌亂不已,卻也沒有其他的法子,隻是任由蘇徽意的手抓著自己的手,慢慢的將溫度一點點的傳給自己。她逐漸的安定下來,不由問:“怎麽會有人冒著這樣大的危險來醫院行刺?”


  蘇徽意耐心的說:“這個世界上受利益操控的人很多,冒個這樣的險算什麽?”他頓了頓,繼續說:“總歸這些事情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不要擔心。”


  沈薔薇知道他不希望自己擔心,也不想表現的太過不安,便點了點頭,說:“我相信你。”她說完,就聽見敲門聲,抬眼去看,見是林寧走了進來,低聲說:“七少,都處理完了。”


  沈薔薇心內一鬆,就聽見蘇徽意淡淡吩咐道:“先送她回去。”她想要再說些什麽,見他一副疲憊的樣子,想著今晚發生的事,便說:“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林寧跟隨她走出去,說:“夫人,七少的意思是說,讓我送您回去。”


  沈薔薇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送我回小樓?”林寧點了點頭,“夫人,醫院太過危險,這種時候,還請您回去,不要讓七少擔心。”


  沈薔薇自然清楚這些權衡利弊,可心內總是惴惴不安,猶豫了一瞬,還是說:“那送我回去吧。”


  汽車正等在門口,下了石階朝遠去看,便是黑茫茫的夜,仿若濃稠的墨似的,包裹著一切。她上了車,便合了眼休息,一路聽著汽車風馳電掣著,耳畔似的有風聲沙沙,這暗夜的一切都太過幽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汽車才回了小樓,林寧先自車上下來,打開了後車門,客氣的說:“夫人近來也累了,七少希望您多多休息,醫院那裏有我們照料,您大可以放心。”


  沈薔薇自然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此時也不好說什麽,就勉強的笑了笑,恩了一聲。她下了車,就見丫鬟們蜂擁而至著,這會兒隻覺得渾身疲乏,她又許久沒回來,倒覺得沒有力氣,被扶著上了樓,便直奔了臥室去,一麵說:“我太累了,先睡了,你們也都去休息吧。”


  她是真的累了,伏到床上便睡了過去,恍惚中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本能的醒轉過來,就見室內一片漆黑,隱約的看到一個人影,她立即瞪大了眼睛,一股寒意很快自腳底湧了上來,緩了緩問:“是誰?”


  她不由得朝後退了退,見來人忽而跪倒在了地上,動也不動了,她正遊移不定著,卻聽到輕輕的一聲,“薔薇。”


  她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努力的回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誰,一陣的驚懼後,她亦是輕聲的說:“喬雲樺?”


  那人卻沒能給她回應,時間在慢慢的過去,她覺得不能再拖了,一瞬的遲疑過後,快速跑下床打開了壁燈,暈黃的光暈下,見到那人已經倚靠在了衣櫃旁邊,地上是一片血泊。


  臉上亦是斑駁一片,並不能看清是誰。她穩下心神朝前走了兩步,想要去看清楚眼前這個人是誰,可望見那一片血泊,隻覺得觸目驚心。


  猶疑的空當,卻聽見那人又說:“薔薇,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這麽久沒見,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麵……”


  沈薔薇這才確定了眼前的是誰,忙朝前走了兩步,焦急的說:“喬雲樺,怎麽會是你,你怎麽受傷了?”


  她一麵說,一麵看著地上的血泊,倒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穩了穩心神,先走到臥室門口想要關門,眼見著自廳裏到二樓一路都是血漬,她想著這件事不能驚動樓裏的眾人,便先掩了門。


  去找了藥箱拿過去,見喬雲樺虛弱的靠在那裏,胸腔微微起伏著,很是痛苦的樣子。沈薔薇不由得手足無措起來,“你哪裏受傷了?我這裏隻有一些簡單的傷藥……我看我還是找醫生過來吧。”


  喬雲樺艱難的搖了搖頭,“不要,你幫我包紮一下就好。”他堅定的又補了一句,“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來了這裏。”


  沈薔薇心內自然有許多的疑問,可此時也顧不了許多,隻得手忙腳亂的要為他包紮腹部的傷口,隻是鮮血一直的往外湧,根本就控製不住。


  她已經完全的慌亂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有生命危險的!”她說出這一句,已經起了身,“我去打電話叫醫生過來。”


  喬雲樺咬著牙說:“不要,你不行的話我自己來。”他說完,便伸出手去拿酒精,也沒有浸濕棉球,直接便澆在了傷口上,他疼的悶哼了一聲,狠狠地咬著牙,因為劇烈的疼痛,額頭溢出了許多的汗來,卻仍是咬著牙堅持著,又拿了紗布來按在傷口上,手抖動著使力狠狠地纏在腰腹上,可是勉強纏了半圈,又是悶哼了一聲。


  沈薔薇看的觸目驚心,手也跟著發抖,卻還是湊了過來,一把拿過紗布來,緊緊的纏在他的腰腹上,一圈又是一圈的纏,可是傷口流血太多嚴重,即便纏了許多圈,依舊有鮮血溢出來。


  這種時候沈薔薇也沒心思多問,幫他纏好傷口後,才說:“這樣簡單的包紮也不是辦法,你必須馬上接受治療。”


  她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麽,又繼續說:“我可以不叫醫生過來,但你的傷勢不能再拖了!這附近有沒有你的人?我應該送你去哪裏?”


  喬雲樺虛弱的喘息了兩下,才緩緩的抬起頭看著她,眸光被昏黃的燈映照的極亮,像是欲說還休似的,緩了半晌,才說:“打電話到喬氏洋行,會有人過來的。”


  沈薔薇知道他的傷勢不能再拖,當即便跑了過去打電話,這會兒慌亂的仿若無頭蒼蠅似的,打過電話後,便又拿了抹布將室內的血漬擦幹淨,一麵又觀察著喬雲樺的狀況。


  時不時的與他說幾句不相幹的話,才覺得時間過得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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