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在一起……一輩子
妲寂來了之後,本著體恤傷者的態度,出去打獵的人變成了妲寂和蘇眉。
吃到項少羽的廚藝,妲寂也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這廚藝和蘇狂的都不相上下。
隻可惜蘇狂下廚的次數屈指可數。
“眉姨,你在這林中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事嗎?”妲寂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穿了那麽多天居然沒有一點兒髒汙破損,要不是穿在自己身上,妲寂都會以為這衣服是他才換上的。
“奇怪的事?”蘇眉思索了一下,搖頭。
她進來遇到最奇怪的事就是遇見了個‘爹’,還順帶了個‘相公’。除此之外倒是都沒什麽了。
“怎麽?你遇見了什麽奇怪的事?”
妲寂點頭,遲疑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眉姨,你看看我身上的衣服。”
“怎麽了?不就是新了點······”蘇眉恍然大悟。
衣服是新,就是太新了,才顯得奇怪。
妲寂繼續道,“那天我被一隻妖怪擊暈。恍惚中聽到一男一女的聲音,他們的聲音都很溫柔,很溫暖。我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在身體間遊走,身體頓時輕鬆了很多。再醒來時,身上就穿著這件衣服躺在一個山洞裏。”
“一男一女?”蘇眉摸摸下巴,很好奇這一男一女的身份,能殺掉妖怪,還能拿出這種奇異的東西的人,會是誰呢?
“哎呀!別想得太多,小心是杞人憂天!”蘇眉拍拍妲寂的肩,用手將他皺起的眉撫平,“無論如何,不是還有我們嗎?”
廚房裏項少羽正在做飯,他的手受傷了,蘇眉包紮得很嚴實,洗菜的速度慢得嚇人。性子使然,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向蘇眉他們求助。
“去看好你的鍋。”兩隻明顯屬於女子的手拿起已經擇好的菜。
項少羽點頭,擦了擦手上的水,將鍋洗幹淨準備炒菜。
一男一女,一高大一窈窕,倒是合拍。
蘇狂是自己找到地方來的,卻也是最狼狽的。
幾人才吃完飯,在湖邊納涼。
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從林子中竄了出來,身後跟了一堆的馬蜂。
黑影的眼中隻有那一池清水。
衝刺,站定,一個完美的起跳。
完美入水。
等眾人反應過來後,馬蜂已經飛走了,那人已經從水裏浮了上來。
麥色的皮膚,俊逸大氣的臉,以及那一臉熟悉的傻笑。
“終於見到活人了!咦······小寂?”
蘇眉本來特別高興的,沒成想這人眼中居然隻有小寂。
一個樹枝砸他腦袋上,“我站在最前麵,小寂站在最後麵,你都看見小寂了居然沒看到我,你瞎啊!”
蘇狂吃痛,揉揉腦袋,“姐,角度問題啦,不是故意不和你打招呼的······”一抬頭,吃驚道,“哇!這居然有那麽多人?我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看到那麽多活人。”
蘇狂雙眼放光,就像是看見了肉的狗。
“你簡直就是深山裏爬出來的野人。”蘇眉轉過身,向妲寂使眼色。
蘇狂從水裏爬出來,身上的衣服跟破布條子差不多,整個人跟全裸也沒什麽區別。
被那麽多人盯著,他卻一點兒都不尷尬,接過妲寂遞過來的衣服。
可惜妲寂的身材和蘇狂的相差過大,蘇狂根本就穿不上,隻是順手圍在腰間,“沒辦法,你以為我和你們一樣那麽好運啊,還有房子住。”
一想到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曆,自己都要給自己鞠一把辛酸淚。
“快讓我去床上躺躺,我都快忘了床長什麽模樣了。”說著扯著妲寂帶路。
此時客棧。
“秀叔叔呢?妖叔叔,秀叔叔不見了!”蘇皎皎按時去給蘇秀說吃的,卻發出已經人去樓空。
蘇秀從房間裏出來,擺擺手,“我知道,你去休息吧。我一會兒去接他。”
蘇秀昨晚來找過他。
即便他不來找他,她大概也能猜到他會去哪兒。
銅雀台。
窗邊傳來細微的落地聲。
虞姬沒有抬頭,隻以為是送飯的,“我不是說過不用送了嗎?”
沒有人回答,隻有風吹過窗紗的布料摩擦聲。
她疑惑的抬頭,朝思暮想的人出現在視線中。
他站在窗邊,依舊是一身黑衣,風掀起了他的衣擺,和窗紗糾纏在一起。那雙秀美卻被大漠洗禮得堅毅的眼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瞳孔幽深。
“阿秀······”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虞姬覺得自己的喉嚨有點幹澀。
“是我。”蘇秀及時扶住差點摔跤的虞姬。
蘇妖的藥雖然能讓她維持身體的營養,但由於孩子,身體也總是虛弱的。
蘇秀將手裏提著籃子打開,裏麵居然是一碗雞湯。
他讓虞姬半靠在自己懷裏,將雞湯吹涼了喂給她,“喝一點。”
虞姬將雞湯喝完,眼睛亮亮的,“你做的?”
在境城她從不會出現這種表情。
蘇秀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將雞湯喂完。
虞姬心底一痛,她知道是她將他傷到了。
真心這種東西本來就沒有多少,多拋棄幾次,任憑再愛都很難有再愛下去的勇氣。
“你在生我的氣?”
“沒有。”
這個回答比不回答還讓人難過。隻有不愛了,才會不介意。
“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
蘇秀麵無表情,“你是在說笑嗎?從來都是你不給我機會。”
從來都是他在退步,他已經退無可退了。
他的族人比她更需要他。
“這個孩子,你若是想留下便留下,若不想要······那便拿了吧!”
從現在開始,他要為自己的族人打算了。
拿了吧!
這三個字宛若重拳打在她的心上。心陡然空了一大塊,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她現在終於知道之前蘇秀心裏是一種什麽感受了。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要是多來幾次,真的會死掉的。
蘇秀強硬的扭過頭,讓自己不去在意這淚水。
他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
“阿秀,我給你說清楚這一切,你再拒絕我好不好?”
每天感受著這個小生命在自己肚子裏成長,她的母性被放到最大。
她從小就是孤兒,要不是擁有項少羽的庇護,她還不知道是不是平安長大。她不想在自己的孩子長大以後也是孤兒。
就算前方是大風大浪,她也要給予蘇秀和自己一個選擇的機會。
“我是江東人,五歲就接替了父親的位置成為五島中虞島之主。我和少羽哥自幼便有婚約。父親死後,他接受父親的委托照顧我。······外界多戰火,我自懂事後便知。江東獨立於三國之外,我一直以為江東是僅存的安寧之所,直到那一天······”
虞姬眼神迷離,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風雨交加,黑沉的海水呼嘯著,悲鳴著,似乎在恐懼著什麽恐怖之物的到來。
她自小就和項少羽有婚約,項少羽身為江東少主,天賦奇高,雖也有不少不長眼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上躥下跳,但他的地位無疑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江東有五大主島,無數小島。她一個島主之女,在裏麵按理說不該諸多光芒加注在身上。但耐不住她是少島主未婚妻,天賦好,項少羽對她又頗多關懷,連帶著她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這樣一個女孩,自然是被眾人嬌養。亦有無數人暗中觀察。
項少羽被島主派出中城處理事務,便有人蠢蠢欲動。
無數人影在狂風驟雨中閃過,沒有一個人在她身旁,他們都倒在了她麵前。
她轉頭狂奔,她的武功在江東年輕一輩中也是拔尖的。黑影們緊隨其後,在風雨中追趕。他們沉默著,在等待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像是耐心的狩獵者,獵物就是麵前這個才剛剛成年的女孩。
女孩慌不擇路,選了條絕路。
紫黑的閃電在墨一樣的雲層中翻滾,像是受了重傷的龍。
山雨欲來風滿樓。
狩獵者黑布蒙麵,眼中露出凶狠的血腥味。雪白的刀刃被雨洗得纖塵不染。
留下來必死無疑,跳下去還有一線生機。
少女虞姬做了最正確的選擇。
她果然命大,逃過了一劫。卻不是在自己那個華美的宮殿中醒來。她甚至覺得自己所處的地方根本就不算房子,一陣風就可以將這一切夷為平地。
身上蓋著的被子是有很多塊顏色不一的布拚就的,包裹著一層薄的跟沒有差不多的棉花。
她環視四周,整個家隻能用四個字形容——一貧如洗。
救她的是一對兄妹,他們打漁的時候救了她。
幸運的是,她還在中城,中城平民區。
由於她受了傷,項少羽也還沒有回來,她沒有人保護,也就沒著急回去。
在平民區的一周,她以往所有的幻想被一一打碎。這些平民比她想的活得要困難。
這村裏很多孩子都是孤兒。她不知道為什麽,就問那對兄妹。
原來是因為征收的賦稅極重,但這裏有一樣特殊的產物——珍珠星辰,十顆星辰便可抵一年的賦稅。
此珠隻產於特定的海域,那片海域多浪,每年為了采珠而死的人數不勝數。但為了活下去,就算是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大人們也必須去試一試。
這珍珠初看是純黑色的,可若是在光下,表麵便會呈現出一層淡淡的藍光,就像是天空中的星辰般。這裏獨特的地理環境造就了這種奇特的產物。
這珍珠在江東上層社會確實很受歡迎,很多人都以擁有它為炫耀的資本。
她有一大盒,可能有上百顆,是某個大人物贈給她的。說可以鑲在她的喜服上,定然能光彩奪目。
“眾人隻覺得它光彩奪目,卻少有人看到那珍珠上籠罩著的濃鬱的血腥味······這還是好的,有些地方為了交上賦稅更是賣兒賣女,落了個妻離子散的下場。我一直以為這裏是一片樂土······”
這一周給她的震撼太大,也就在這時,她正式接手了虞島的事務。
這讓她對江東底層人民的生活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從一開始就是她異想天開,那些在底層的人活得很苦,苦得難以接受。
她想為他們做出改變。她為此準備了一年,一係列的計劃,寫出方案。她高興的將這事告訴了自己好友竹島島主的女兒。
她沒想到自己此舉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也沒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會背叛自己。多方打壓排擠,她離死亡隻有一步之遙。
項少羽雷霆般的出手,鎮壓了一眾呼聲最高的高層。但由於三少爺和七少爺的介入,終是沒法保下她。
她被廢去一身武功,流放出島,終身不得回島。颯颯奉命在她身邊保護她。即使是這樣也還是有人不肯放過她,暗中觀察她。隻待她一步走錯,萬劫不複。
經曆了這一係列的事,虞姬不再是那個傻乎乎的女孩。她用風流的名頭掩蓋住自己日漸銳利的雙眸,用花天酒地裝飾自己雷霆般的手段。
她不再是那個‘江東公主’。
“我不能害你,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我沒辦法保護你,更沒有辦法保護你在乎的人!”虞姬嘶吼著,蘇秀是她喜歡的第一個人,也會是最後一個。她不能害他!
蘇秀的手緊了又鬆,回頭,“所以就剝奪我知道的權利?”
“我會害死你,害死你在乎的人。”
“那為什麽現在改變主意了?”
虞姬抬頭看他,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無論我做什麽,隻要少羽哥還在這個位置上,他們都不會放過我······我錯過了太多美好的事,不想······再錯過你!”
長久的沉默。
“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
蘇秀不再抑製心裏的渴望,將懷裏的人狠狠的抱進懷裏,“笨蛋,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