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認識顏雪
第15章 認識顏雪
我看著他,足足有兩秒,最後還是“哦”了聲,回應了他。
隻是兩秒,在我腦海裏,就好像放了一場精彩絕倫的電影,電影裏的橋段,女主因為病情拒絕了男主,男主知道真相後癡情陪伴女主治療,女主病好,兩人幸福生活在一起……
但……僅僅是電影罷了,我不知道我在他心裏是怎樣的,我也沒有勇氣告訴他我對他的心意。所以,我喜歡他,在心裏就好。
晚上,媽媽把涼了的羅宋湯熱了給我喝,我又扒拉了幾口食堂買的飯,算是解決了晚餐。
如果要給自己一個機會,如果想擁有電視劇中的美好橋段,至少得讓自己病好吧。
我心裏想要病好的欲望又強烈的幾分。
晚飯後,病房要進行定時消毒,因為大都是化療的病人,醫院有規定病房消毒的時間,這是由護士負責的。
消毒大概十五分鍾,這段時間,病人全都披上衣服在外麵等著,有身體較弱的病人還會有輪椅奉上。
我當時就屬於“行動不便”類型。
其實隻是當時發燒時間長,加之又化療,體力不好,媽媽便給我找了輪椅,讓我坐著。
十三床的媽媽和我媽媽關係好,我和顏雪又差不多大,四個人自然就坐到了一起。
顏雪身體比我要好,她從病房走出來後就坐在她媽媽搬出來的靠背椅子上。
靠背椅子比輪椅高,她坐我旁邊,人也就比我高了。
我一邊聽著兩位媽媽聊天,一邊看著還沒滴完的藥水。今天的化療藥下午掛完了,現在滴的是護肝的藥。
化療藥傷身,主要還是傷肝腎,所以醫生還有幫病人掛保護肝腎的藥。
我盯了幾秒藥水袋子後,轉了眼睛,悄悄瞥了眼旁邊坐著的人,她雖然和我一樣生著病,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原因。
總覺得她就算生病,也比沒生病的我好看。
可能是因為我覺得她家有錢,而我家沒錢,有錢的,就算是光頭,也依然散發著有錢的光環。
那時候的我上高二,已經懂得不能用錢來衡量一個人的道理,但知道是一回事,現實又是一回事。
當我的現實生活中真正出現一個家財千萬貫的富家千金時,我是自卑的,哪怕她的一根手指頭,我都覺得比我好。
我的目光挪到她手腕上戴著的和我一樣黃色腕帶,那是病人腕帶,上麵是病人的基本信息,醫院的每個住院病人都有。
腕帶上“顏雪”兩個字被粗字體打印出,然後是血型,年齡,19歲,果真比我大兩歲,後麵是得的病的學名,我的腕帶上寫的是急性粒單核細胞白血病。
她的,字太多,我看不太清,不過,我對她的病挺感興趣的,人性的醜惡,我在她麵前是自卑的,我不想連我生的病都不如她。
“這是我的名字。”一個好聽的聲音從頭頂響起,我嚇了一跳,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正好也看著我,她的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隻是臉上很白,沒有血色的那種白。
“我的。”她把帶著病人腕帶的那隻手稍稍抬了起來,剛好能和我的視線持平。
她的聲音聽著很舒服,沒有我想象中的驕橫,我不由的對她一笑,回道:“你名字很好聽。”
“你的名字也蠻好聽。”她回我一笑,立即說道。
“你得的白血病是什麽類型的?”我問出心中想知道的。
“M2。”
白血病的類型很多,學名複雜,病人與病人間的交流大多用簡稱。
M2和M4同屬M係白血病,我也不清楚哪個比較嚴重,但現在好像那些都不重要了,因為麵前的這個富家千金,比我想象中的好相處。
隻是,我不明白,明明我們年紀相仿,又住同一病房,我們是如何到這時候才開始找彼此說話的。
我的原因,我知道,是因為在她麵前,我自卑,她爸爸開寶馬,我爸爸在工地幫人幹活,我們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她的原因,我不清楚。
我們互相聊了自己的病情,她問我是怎麽住到這家醫院的,我說是熟人介紹。
然後她說,她本來要去的是另一家醫院,那家醫院的血液科在上海所有醫院中都比較有權威,很多人都擠破腦袋想進去。
正因如此,那家醫院的住院床位堪比清華北大的錄取分數線,就算塞了紅包也不一定能進去,難難難。
順著紅包的話題,我們又吐槽了如今醫院的紅包效應,紅包已然成為病人和醫生間公開的秘密,導致許多醫生漸漸忘了,他們的職責是治病救人,而不是收錢辦事。
……
顏雪是個性格開朗,樂觀向上的女孩!
這是我和她的一場談話下來,我對她的印象,說話不嬌氣,不做作,在提到自己生病的時候,她也絲毫沒有傷感的情緒出現,我猜,估計她和我一樣,接受事實了吧。
十五分鍾消毒的時間,還有五分鍾散掉紫外線氣味的時間,我們聊了十分鍾。
雖然我媽媽和她媽媽已經很熟了,但我和她,那次算是真正認識吧。
那段時間,我們都在化療期,精神不是太好,不過她化療的時間比我早,沒過多久,她又出院了,而我,因為身體原因,化療完還需要住幾天院觀察才行。
“再做個骨穿看看結果怎麽樣就可以出院了。”
這是早上醫生查房時說的話。
天知道我當時聽到這話的時候有多高興,那時候我完全忘了骨穿曾經給我帶來的不良回憶,隻顧著想出院後要怎麽樣?
要不要去學校看同學?要不要對她們說謝謝?要不要……
太多的美好期待,那幾天,時光飛逝,就連骨穿,也是我迫不及待想趕緊做掉的。
有過兩次骨穿經曆,第三次做骨穿,我總算名副其實的感受到了醫生說的那句“不疼”。
爸爸是在我出院的前兩天來醫院的,媽媽還想著我的帽子,她打電話囑咐了爸爸來醫院的時間記得在老家幫我買幾個帽子帶過來。
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爸爸已經在來的路上,我怪媽媽沒有提前跟我說帽子的事,因為我怕爸爸買的帽子不適合我,比如我當時頭頂上戴的“白帽子”。
但是,我又有些期待,爸爸會給我一個怎麽樣的驚喜?是不是韓劇中女主捂耳的圓頂針織帽?
心思複雜,懷著期盼出院的心情,我等到了爸爸來醫院的那天。
“爸爸,我要看帽子。”我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對爸爸說道。
我本不喜歡撒嬌,但因為我生病,現在我得到了比以前還要多的爸爸媽媽的關愛,自然而然就想溺在他們給我的這份愛中。
爸爸興高采烈的從包裏拿出幾頂帽子來,然後對我說:“夢夢,呐,給你買的帽子,好看嗎?”
我看到那幾頂嬰兒帽,紅的,橙的,綠的,藍的,帽頂上麵還有兩個毛絨小球,應該是裝飾。
我哭笑不得的對爸爸說:“爸爸,你怎麽給我買這種帽子啊?”
“這帽子挺好看的啊。”
“來,我幫你戴上。”
爸爸說著還真拿起其中一頂紅色的帽子給我戴上了。
帽子邊沿可以翻下來,能堪堪捂住耳朵,前額也不會遮住眼睛,恰好。
我:“……”
“這是寶寶戴的啊,爸爸,你買錯了。”我誓死都要糾正爸爸的審美觀。
“夢夢你不就是我們的寶寶嘛,你是我們全家的寶貝。”
我沒想到爸爸會這樣回我,當下聽到這句話時,心裏還想吐槽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中國式家庭和外國不一樣,對於他們來說,每天必不可少的i love you 在中國的家庭中卻成為了珍貴的字眼。
而我們家,典型的農村家庭,連生日都不會過的人更不要說一句我愛你了。
可,爸爸的那句話對我心靈的觸動,不比“我愛你”少,甚至還要多。
我沒再想帽子的事,戴著大紅色的嬰兒帽,就將心思轉到出院上了。
出院的事大都是爸爸辦的,媽媽負責收拾東西。
在上海的四十天,要收的東西太多,當初來的時候隻有幾件衣服,一袋子錢。
然而回去的時候,已是冬天,我穿著黃色羽絨服,帶著紅色嬰兒帽,走路是明顯的病態。
媽媽還想扶我,我跟她說不用,這還沒出病房門就走不了,那等會坐車要怎麽辦?
我堅持自己走,媽媽則跟在我旁邊,她手裏提著大包小包。
“小姑娘,終於出院了哈。”
“下次別再見到我們了啊……”
說這些話的是躺在病床上的病友,我的視線從她們臉上匆匆略過,心裏頓時心酸起來。
別人的分別,代表著下一次的相聚,而我們,是希望永不相見,因為我們的相見,隻會在醫院,那是決定人生死的地方。
媽媽對她們客氣的笑道:“這段時間多謝你們照顧了,我們先走了。”
“嗯,一路順風……”
我跟著也對他們露出一個笑臉。
一個多月的住院時間,我第一次出了醫院病房,看到了這家醫院的大規模,也見到了上海這個大城市的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