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合適的鞋
第30章 不合適的鞋
之前聽那邊醫院的病人說，M區屬於上海市的郊區。
現在看來，馬路上的人和車沒有靜安寺的人多，路麵很幹淨，房子，不是高樓大廈，但有賣東西的店鋪，包子鋪，麵館，還有理發店……嗯，確實有點郊區的味道。
那天是天晴，有風，不知道是不是上海有海的緣故，我總覺得這個城市的風尤其大，但陽光下的風不冷，不是刺骨的那種冷。
我全身裹的牢牢的，被媽媽拉著過馬路，馬路過去再走大約五百米，就是媽媽租好的房子了。
和之前租的房子不同，M區的房子是獨套的，兩室，沒有廳，但是是老房子，看著有些年代了，再說又是郊區的地段，所以租金也便宜。
媽媽跟我聊天說，“這附近的房子大多數是租給病人家長。”
我問她：“你怎麽知道的？”
“房東說的，我一說要帶孩子在這Dr醫院看病，她就知道了。”
“Dr醫院好有名氣啊。”我歎道，不禁對Dr醫院更期待了，隻是，這麽厲害的醫院，為什麽規模隻有不到一棟樓？
“Dr醫院在北京也有一家，好像是最早開的，上海這個算是分院吧。”媽媽回答我道。
怪不得。
這棟房子的上波租客是兩個女大學生，我們搬進來的時候，房子還有點髒，不過媽媽是個幹活利索的人。
把房子打理好，我們住下後，算著化療的時間也快到了，媽媽便帶我去了Dr醫院。
初進Dr醫院，你可能找不到它的大門在哪，它隻是W醫院的一棟樓，最外麵是W醫院的大門。
然後，往裏走，有棟是感應的拉合玻璃門的樓，那就是了。
玻璃門的上方，是“Dr醫院”幾個大字，不突出，但也讓人忽視不了。
大廳裏，咋一看也不算太大，有服務台，沙發，還有一些白血病患者移植期間要注意的事項，以及通往樓上的電梯口，沒了。
電梯口在大廳的右邊，大廳的左邊有一條較深的走廊，那邊可能還有什麽我沒看到的設備之類。
我急著入院見醫生，也沒多餘的時間參觀。
電梯直往三樓，三樓是住院部，電梯門一開，我就聽到有護士的聲音，還有機器打印的聲音。
相比於之前那家醫院時不時就能聽到的吳儂軟語，這裏，是清一色的普通話，有的還不是很標準，帶著一些家鄉口音。
我們辦理了住院手續，護士領著我進了一間病房，不再是八人間的大病房，而是擁有獨立電視獨立空調獨立沙發還有獨立小冰箱的單人病房。
床，有些奇怪，普通的病床外麵還套著一層透明皮簾子，床頭是一個鐵箱子似的東西，上麵有很多小孔。一開始我不知道那是什麽，直到我躺到病床上。
護士問了一係列病人基本信息，放好名牌，然後不知啟動了什麽開關，床竟然開始“嗡嗡”的響了。
我問護士，是什麽聲音響？
護士告訴我三個字，層流床。
層流床，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我甚至不知道是哪三個字，我想問的更清楚，護士已經交代好事情要走了，我也不好繼續追問。
媽媽出去找醫生了，我一個人待在病房裏，沒有其他病人的說話聲，也沒有有趣的八卦事情聽，頓覺得冷清了。
不過，白血病患者免疫低，更適合單人病房，這是不是可以證明，這家醫院專門為白血病這類病人存在？
無聊的我，相中了病房內的電視，普通的台式電視，床頭就有遙控器，可以直接點開。
我打開電視，隨便點了幾下遙控器，發現有好多頻道，還有我常看的電視台，隻是，我近視，這次住院又沒戴眼鏡，看起電視來特別費勁。
看了電視不到十分鍾，我聽到有人走路進來的聲音，還有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我大概猜到了，那可能就是醫生了。
“君小夢？”
醫生的聲音洪亮，比剛才我聽到他在門口的聲音要大的多。
我抬頭望著他，禮貌的回了個“嗯。”
他身高中等，穿著白大褂，身材是微胖型的，戴著口罩，看不清臉，不過辨識度應該不高，但他的嗓音是偏高亮型的，很有特點，很容易讓人記住。我看到他白大褂的胸前掛著的名牌，那是他的名字，姓劉，還是主任級別的。
劉主任估計就是我以後的主治醫生了。我猜想道。
“躺下。”他對我說，語氣也算親切，不高冷，這點我有些放心，未來的主治醫生如果和靜安區那家醫院的醫生一樣，一問三不回的話，那我又要懵然的多走彎路了。
我聽他的話，平躺，屈膝，然後他隔著一層衣服，對我的肚子輕輕敲了敲，又往腹部的各個部位按了按。
“嗯，可以了。”
檢查完後，劉醫生和媽媽開始講移植的事情，大部分是之前爸媽跟我講過的，值得欣喜的是，沒有和電視劇裏一樣，盡量避著病人講病情，他們是在我麵前講的，而且時不時還會邀我搭話。
我當時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個醫生真人性。
我不知道別的病人是怎麽樣的，但是，我自己的病情我是特別想知道的，治療到哪一步，接下來要怎麽治療，我要注意些什麽……
這些我都想知道，自己的命運自己掌握不了就算了，我不想連知道自己病情的權力都沒有。
其實，病人自己才是最該知道自己病情的吧。
醫生跟我媽媽商量說，骨髓移植，最關鍵的還是要找到匹配的骨髓。
果然如我們所知道的一樣，找骨髓，是件難事，可以歸劃到不可能完成的事。
但是！
醫生說了個但是！
“現在的醫學技術，已經可以做半相合移植了。”
半相合移植，又是一個新詞匯，層流床都還沒搞明白用途的我，這個半相合移植，我更不明白了。
媽媽同樣不明白，她問醫生：“什麽是半相合移植？”
“匹配到一半的點，就是半相合移植，有的病人他找到了匹配的骨髓，是全部匹配，那個叫全相合移植。”
醫生的話，大概就是這意思，時間太久了，我不能一字一句複述出來。
隻是，這麽解釋，作為完全不懂醫學的我們也隻是一知半解。
所幸劉主任也耐心，他說：“給你們做個比喻就明白了。”
“你的鞋壞了，你需要去店裏買一雙新鞋，新鞋子的尺碼，必須要合適你的腳；但如果這時候店裏沒有合適你的尺碼，或者隻有一隻鞋是你的尺碼，你又急著要鞋穿，不得以隻能買大一點或者小一點的尺碼。”
他接著說：“病人的骨髓就是那雙壞了的鞋，所以必須要找到和你的尺碼一樣的鞋，這就是全相合。但這雙鞋，不比店家裏的，就算沒有也能找生產廠家做出來，這雙鞋，很有可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不過沒關係，沒有合適的鞋穿，咱們可以退而求其次，買稍微大點或者稍微小一點的鞋，這就是半相合了。”
我：“……”
確實形象，隻是……
“不合適的鞋，穿著打腳吧。”我不禁撇了撇嘴。
“這孩子……”媽媽輕輕拍了我一下，示意我別亂插話。
劉主任被我逗笑了：“你這小病人還挺聰明的，不合適的鞋，確實打腳，這就是我要說的另一個事，排異反應。”
“移植成功後都會有一個排異反應，這個排異反應會持續好幾年。”
“我再跟你說個比喻吧，如果說你的骨髓是老弱殘兵，你將要植入的骨髓是年輕力壯的精銳部隊，試想一下，敵人把你的兵打敗了，還占領了你的城池，城池的老百姓會甘願嗎？”
部隊？城池？我聽得目瞪口呆，望著劉主任，不禁歎道：“感覺好像打仗啊。”
“這就是打仗啊，我們和白血病的戰爭。”
他說了個“我們”，而不是“你”，僅僅一個詞，我竟覺得自己不那麽怕移植了。
劉主任接著說：“排異反應，就是別人的骨髓在你身體裏麵，和你的身體進行的一個磨合，這個過程就是排異反應。”
“至於你說的那個打腳的問題，不管新鞋，還是不適合的鞋，剛穿上都會有一段不適應，隻是不合適的鞋，會更磨腳一點。”
“這麽說，半相合移植是不是沒有全相合好？”媽媽問道。
“也不能這麽說，半相合移植的話，排異大，但是成功幾率高，複發的可能性也會比全項合要低。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減低病人的排異反應，不過也是相矛盾的，排異少的話，我們還是要促排的……”
後麵這段話我是完全沒聽懂，不過，聽到半相合的好處有這麽多，我也放心了，全相合找不到，還有半相合嘛。
末了，醫生還說了一句：“不過，我們先化療，一邊化療一邊找匹配的骨髓，盡量找全相合的，找不到的話，就隻有做半相合的了。”
“嗯，也隻有這麽安排了。”媽媽附和這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麽，她又問：“半相合的骨髓，要移植誰的？”
PS：這章牽扯到一些醫學知識，夢夢隻能盡量的這麽形象比喻了，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懂，促排那一段話沒看懂的話，之後的章節會做解釋。
夢夢也是從生病一路摸索過來的，從不懂到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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