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人世間
他們此刻身下正在翱翔的是一頭巨大的蛟龍，這可不像在南部沼澤看到的那頭一樣，這是一頭已經達到巔峰的蛟龍，背生雙翼，呈金黃色，身軀已經褪去了黑色蛟皮，逐漸變換為白玉色，晶瑩剔透，這是要化龍的征兆。
“前輩，這蛟龍~~~~”秦林震驚的問道，“是否已經達到了半步化龍的境界？”
“這麽不小心，還被這毒藤纏上了？”院長說話的時候縱是喜歡慢節奏，似乎這樣更能讓人明白他的意圖，他伸出一隻手，在秦林的腿上劃過，一絲絲綠色的氣息順著飛出，腿上的藤刺順勢飛起，脫離了秦林的身體，“說實話，我對你有些失望了。”
“若是你父親當年遇到這樣的事，首先想到的會是聯絡一切可以為我所用的力量，其次才會退而求其次獨自冒險。”
“不過你父親的退而求其次，往往都是在自保無虞的情況下。”
“不像你這般，蒙頭亂撞，這次就給你打個零分吧！”
對於秦林的問題，院長沒有回答，隻是一番批評教育，幾句話的時間就已經來到了那筆直的山峰，遠處的焦土中還埋藏著森然白骨，每一次見到都會感覺心境肉跳。
同時秦林心中也對院長的出現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怎麽會這麽巧呢？
等到兩人走上去之後，蛟龍的身體逐漸縮小，晶瑩剔透的身軀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天地間，原地隻留下一個身材矮小的老頭，正是秦林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為他指路的人。
“這是你第三次來這裏，可察覺到有什麽不太一樣的地方？”院長走到橋頭，拿起魚竿，再一次開始垂釣，似乎他的一生，就是為了坐在這裏垂釣，“答得上來，今天可以多陪你聊一會兒。”
“這裏？”他還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有什麽不太一樣？”
他盤坐在院長身邊，仔細的思考著這個問題，院長既然有此一問，那就必然有其道理存在。
景色很優美，也很簡單！
平坦的地勢一眼就能把景色囊括在眼底，一條溪流蜿蜒在這片土地上，河邊有怪石嶙峋，有錯落的雜草，還有幾顆挺拔的梧桐，這些都很稀鬆平常，在神域內算不得什麽奇異的景色，再往下就是院長喜歡坐著的長橋，石質的拱橋似乎經過一番精打細磨，不過也就僅僅如此，他仔細的觀察並且親身試了一下，就是普通的石頭，並非什麽特殊材質，橋頭走過去就是最後的茅屋，那裏應當是院長平日裏休息的地方，茅屋所用的材質也都是很普通，主體用的立柱龍骨等都是梧桐的枝幹，茅草也是河邊那種最常見的，沒什麽出奇的。
那麽，到底這裏有什麽不一樣的呢？
水裏不時的有魚兒跳出水麵，預示著今天可能有雨。
下雨了，雨水滴在秦林肩頭，他看了看院長，似乎並沒有要多雨的意思，他也就沒有開口，但院長卻開口了。
“想躲雨就去吧！”院長微微抬頭，“滕毒清除了，但傷口還沒愈合，淋雨總歸有些不好。”
“這個問題你好好想，想不明白以後就在這裏修煉吧！”
茅屋裏的布置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和椅子配上一套茶具，就這麽簡單，與秦林想象中有些差距。
時間過得很快，一個月的時間就這樣飛逝，期間秦林想起拓跋和餘問兩人，不料院長早已經有安排，隻讓他安靜的想明白自己該想的問題。
一個月來，秦林時常坐在橋上，也依樣畫葫蘆拿著一根魚竿跟著垂釣；有時候就獨自在河邊走走，或是坐在梧桐樹下乘涼。
其實他發現了不合理的地方，這條河是一條無源無根之河。沒有源頭，不知道流向哪裏，不過他不覺得這是院長讓他想明白的問題。
又過了一個月，百無聊賴之下秦林坐在河邊，隨手拿起一根枯萎的稻草丟進河裏，頓時這稻草被幾隻魚兒搶食一空。
這一幕給了秦林當頭一擊，如此簡單的道理，怎麽會想這麽久都不明白呢？
他整個人彈射而起，四處張望，越來越堅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原來如此。
“院長，有答案！”他興奮的坐在院長身邊，說話的時候忍不住有些激動，“我已經想明白了。”
“做事的時候，戒驕戒躁，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院長再一次抬起魚竿，又放到另一個地方，“不再想想了？”
“可事先說好，你的答案要是不符合我的預期，你以後就留在這裏修煉，哪兒都別去了。”
秦林思索著院長所說的每一句話，心中對自己的答案更是肯定，“好！”
“院長，這天、地、草、樹、河流、魚兒、包括水裏的泥土，是一個完整的生態係統！”秦林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的說道，“水不是無源無根，水在自然狀態下會蒸發上升到天空中，遇冷凝聚成雲，雲逐漸累積為雲團便會下雨。”
“樹汲取泥土中的養分和水裏傳遞過來的水分存活，同時又會在自己的生老病死中製造出新的養分，成為滋潤泥土的養分。”
“而泥土汲取了腐爛的落葉滋潤了自己同時又孕育草和樹。”
“水裏的魚通過吃掉落河麵的枯葉和雜草生存，在他們死後化為水底的淤泥，經過歲月累積總會成為泥土的一部分。”
“以上的這些都是表麵能看到的東西！”
他把自己腦海裏呈現的東西一點點說出，從上而下，事無巨細的說出來，闡釋自己的觀點必須的經過嚴密的觀察，這是他明白的道理。
“就這樣？”院長有些好奇，這小子兩個月以來就在考慮這些東西？
“當然不止！”秦林再次說道，“看得見的是表麵，剖開表麵看本質才是道理。”
“這樣的一套生態係統，其實就是整個人間。”
“水土和天上的雲，代表了這天地運行的規則，也既是道。”秦林還是頭一次提到道這個含義，這在以往對他來說太遙遠，“而樹和草以及水裏的魚，則是生存在天地間的物種，包括一切的人妖以及有靈的東西。”
“嚴格說起來，人間的一切不外乎就是遵循於天地運行的規則之下盡可能的獲得生存的權力。”
“怎麽解釋？”院長有些疑惑，不明所以，“說具體點兒。”
“就拿這魚兒來比喻，魚兒可以算是人世間比較大的勢力，他有屬於自己的自由，能夠在天地間來去自如，但始終逃不過規則的束縛。”
“而魚兒想要獲得生存，要依靠來自樹和草提供的食物，而他自己，也會化為養分，哺育草和樹木的生長。”
“這就像如今的江南局勢，蘇家等大勢力有著強橫的實力，可以隨心所欲的在江南地帶來去自如，但他們不會選擇去把更小的勢力全部滅絕，最多也就殺雞儆猴。”
“因為他們希望統治這些小家族，從他們的身上汲取養分，同時也給他們提供安全的環境，讓這些小家族得以繁衍。”
“可是這個道理？”秦林說完沉吟了一下，思考著自己的說法還有哪裏有紕漏的，“這個係統放到哪裏，應該都是可行的。”
“嗯，不錯！”院長思前想後，最後還是點點頭，“很形象，很生動。”
“今天倒是讓你給我上了一課！”院長坦然，這一點是他從來沒有考慮過的，死的就是死的，他從來不會去在意這些，“能悟出這個道理，也算是有些慧根了。”
“不止如此，院長，這裏最緊要的景色還沒有說完。”秦林心頭一緊，從院長的表情他已經知道自己的答案應當是錯的，不過還是想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你才是這片生態係統中最大的景色。”
“你製造了這橋和茅屋。”指著這橋和這茅屋，秦林又指了指院長，“你是規則的製定者。”
“你造橋，讓兩邊原本隔絕的陸地連接起來，可以看成是你改變了原本的規則，也可以說是你搭建了溝通的橋梁。”
“你造了茅屋，同樣是改變了規則，讓原本規則籠罩的地方出現了空白地帶，雨水再也不能淋到屋子裏的人。”
“你在此垂釣，是在給魚兒一個警告，同樣是在給魚兒製定規則，告訴他們遊戲隻能這麽玩。”
“而你可以擒魚而食，卻沒有這樣做，你可以從其他地方尋找食物或者是不需要食物，是一種震懾。”
“釣而不擒，隻為了讓魚兒明白你的恐怖然後收手，需求他們內心深處對你的恐懼感，可是如此？”
這一切其實第一次來的時候院長就說過，隻是沒有聯想和衍生出新的東西，所以秦林就隻當是一種教育，當時的垂釣者理論他還記在心裏。
“不錯，你的答案不符合我的標準，但給了我眼前一亮的感覺。”院長放下魚竿站起來，環顧四周，“倒是讓我開拓了思維。”
“就當你勉強過關吧！”院長閉上眼睛，看著這橋，這路，這茅屋以及這周邊的一切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