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歪果仁
自從決定要做房地產以來,陳亦卿就像個吊兒郎當的少爺一樣,沒事帶著自己的狗腿子——程祥、玉軒,在街上溜達。從南到北、自西向東,“逛吃”遍了潯陽城的大街小巷。滿腦子想著,該把這潯陽城的哪一角落給拆掉。
一圈下來,收獲是畫衣服多了些靈感,三個人的腰圍也漲了不少,特別是日日“坐吃”的陳亦卿。而得出的結論是:沒有錢,哪裏也拆不了……而自己剛剛把近兩年的積蓄都借給了唐老板去救兒子,陳亦卿隻好將圈地計劃暫且放下。
倒是那白奶奶見陳亦卿天天“玩物喪誌”,有了點錢就不好好做生意的樣子,漸漸放下了對他的覬覦,將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孫女許給了船老大許大倉家的小子。
這一日,剛從衣櫃出來,備上了一份禮準備去錦繡布莊找唐老板賀一賀他家二公子平安歸來,以表合作人之誼。當然在外人眼裏是二公子體念父母年邁,歸來幫助家族打理生意,順便擇日隨父親一同到津州提親。
從北大街的店鋪出來不遠就是衙門,經過的時候卻見遠遠一群人圍著,衙役一邊呼呼喝喝著“讓道”,一邊壓著一個什麽人。而吃瓜群眾們,愣是把周圍街道圍了個水泄不通,都探頭探腦,饒有興致的指指戳戳。
陳亦卿道是抓住了個多了不得的江洋大盜還是采花大盜,引得如此多人圍觀。雖沒有同他們一起湊熱鬧的興趣,但著實被堵住了道,過不去,隻能停下來瞅著情形再過去。
可當衙役們走近了一些,他才從周圍張叔、李嬸的胳膊縫隙屁股大腿的中間,看到被押著的那個人居然是個藍眼睛卷頭發,個頭高大的……外國人!
“Oh!My god!”陳亦卿失口叫了出聲,從未想過在這個地方還能見到活得洋鬼子,一時間什麽形象完全顧不得了,這一聲簡直是氣沉丹田聲如洪鍾,連他背後的小祥都嚇了一跳。
而那個外國人或許因為是長得高聽得遠?總之是在人群中辨別到了他的位置,原本低垂的眼睛一下子跟藍寶石一樣亮了起來,朝著他的方向大喊大叫起來。
陳亦卿隱隱約約聽到“Can U hear me?”之類的語句,而下一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擋在前麵的人們自動自覺的讓開了一條通道,這條通道的兩頭一頭是那個興奮的外國人和驚訝的衙役,另一端自然是無比尷尬的陳亦卿和他背後的小軒、小祥。
當時他就想抽自己大嘴巴子!默默在心裏orz“讓你多嘴,讓你多嘴!一定跟這老外一起被當成鬼子了吧!”
那個高大的外國人終於嚐試冷靜下來,一字一頓的跟他說“Can you understand what I'm talking about?”
他倒是冷靜了,而陳亦卿卻有些傻了,該怎麽回答呢,眼前到底是什麽情況?被衙役壓著,莫不是犯罪了?要是跟這老外對答如流,該如何解釋自己一個出行不便的瘸子會說英語?或者主動當翻譯,知府大人會不會念自己擒匪有功,賞自己一畝三分地或是頒個好市民獎什麽的?
吃瓜群眾確實也聽不懂這卷毛說的什麽,隻是盯著他看他說話,聽到他結尾的疑問口氣,又齊刷刷的扭過頭來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陳亦卿等著他的回答。
陳亦卿飛速的在腦海裏回想了一下,英語該怎麽說。可是半天隻結結巴巴的憋出一句話:“What’s……your name?”
“I’m Jack”
“傑克,我還肉絲兒呢!”陳亦卿嘟囔了一句,然後繼續掛上尷尬的微笑,在周圍人的注目下,半天擠出了一句“Ni……nice to…… meet U Jack!”
這個傑克興奮得如同遇到了老朋友,慌忙得表達著自己,什麽跟一群熱愛冒險的夥伴來神秘的東方探險,準備買些東方的特產帶回去之類的。
而他所說的這些陳亦卿根本沒聽懂,先不說他這樣理工生學英語完全是為了考試,畢業之後連英語影片都不看了,去哪裏旅行都是一副我是中國人我驕傲的嘴臉,先說中文,遇到不會說中文的老外先鄙視一遍,再默默用最簡單的英語打個招呼:“Hello,how are U”
更何況,古英文跟現代英文的發音差別很大,且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口音,就是現抓一個美國人來也未必完全明白他們這祖先說的什麽話,何況自己這個半調子。
於是被“請”到官府做翻譯的時候,麵對知府、千戶、通判齊齊上陣的局麵,陳亦卿不得不“實話實說”了:“各位大人,小人隻是對這些胡人東西比較感興趣,曾看過一些遊記之類的,能跟他們打一二招呼,卻並不能詳細了解他們說得什麽。”
“你說他是胡人?”通判達人撚著胡子,慢悠悠的:“問問他從哪裏來,怎麽就忽然出現在潯江岸邊了?”
“嘶~”陳亦卿一手捂臉,一手狂拍大腿,“唉,可惜小的學藝不精,那什麽?哪裏怎麽說?海怎麽說來著……”
“Where are you from?”這句話陳亦卿還是會說的,隻是故意要說的顫顫巍巍,結結巴巴的,顯得自己不太“怪物”。
審了一下午,陳亦卿其實也就聽懂幾句話,連他說的家鄉名字都沒聽明白,就算不是經曆變換,那時候的地名和現代的差別挺大的,以自己這世界地理年年不及格的人說來,不說澳大利亞首都是悉尼都不錯了。
於是恭恭敬敬的給各位老爺們鞠個躬,一臉憂愁道:“各位大人,這人從很遠的地方來,具體是哪裏,晚生沒聽明白。他們是做生意的,在海上遇上風浪迷路了,似乎是暈過去了,醒來時已在我潯江邊上,同伴另有五人不知所蹤。其他的晚生一句也沒聽明白,這事,怕是要上報朝廷,派些能人異士來才好,晚生才疏學淺,也恐耽誤大人的正事啊!”
“對對對,我看還是得朝廷說了算!”千戶大人聽了一下午鳥語,也是困得不行,能有這麽個結論不錯了。
而對於知府大人,聽陳亦卿這麽一說,能總結個大概的起因經過讓他給上麵匯報都已經是功勞一件了,至於這一個遠道而來的胡人能在他大楚搞什麽事情啊!
“請這胡人傑……克!去驛站小住,陳公子可探視,待本官稟明朝廷再做打算。”知府大人雙手一揮,這一下午總算暫時結案。
至於驛站小住,其實就是軟禁,有官府的衙役又有千戶大人的兵士看守,一個普通的院子被圍得鐵桶一般。至於陳公子可探視,無非就是看陳亦卿能想起什麽話來,再細細的問一番,他不去探視都不行。而這問話的過程,當然是師爺在旁詳細記錄成案。
月餘後,丞相與典屬國大人的意思傳達下來:“番邦之人自古有之,而楚地不鮮。既有通其語者,審之問之。若為通商,予之遣之。萬勿留其滋事及他。”
聽說丞相大人有批示,知府不敢怠慢,傳了一眾當地官員來衙門討論案情。
千戶大人拿過上麵傳下來的批示,說道:“我給你們念念啊!”他一邊展開批示,一邊清了清嗓子:“不就是個藍眼睛卷毛的外國人麽!我泱泱大楚見得多了,你們這些地方官就是大驚小怪!既然有懂番語的公子就跟他交流一番,他們是來做商貿的,那就賣他些貨物,再送他一艘船,顯示我大國風貌,送走得了!可別留下,生一窩小卷毛,亂我血統就不好了!”
這樣不鹹不淡的批示,著實讓知府、千戶、通判、長官使大人們都沒想到。早知道這樣,不如報個潯陽城抓著個異族奸細,說不定還能記一大功!
遠在外的官員們隻想著自己的加官進爵,向上諂媚,向下收賄,著實也不知道他們的上級那些京官們在忙著什麽,這些事情,在他們的眼裏本不是事。隻要敵軍沒打到城牆邊,他們在朝廷上攪起的腥風血雨就比什麽都重要。
而這月餘間,Tom和Jack經過多次交流,已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當然“Tom”並沒有把自己能聽懂的Jack的每一句話都翻譯給師爺聽,比如Jack醒來後就這潯江邊藏錢的地方,要是都說了,他走的時候,哪裏還有錢買自己的貨物。怕是跟他被捉到時身邊那些箱金幣銀幣一樣,都流進了府衙後門了……
“我就隨便編了個名字,說自己叫湯姆,跟那胡人混熟了。那胡人的金幣銀幣雖鑄得與我們的銀兩不同,但也是真金白銀呐,我付給您買宅子的錢,就是他們給我的銀幣找銀匠私下化的!”陳亦卿和唐老板說了些跟那歪果仁交流的細節,也是讓唐老板驚愕不已,如聽遊記。
“賢侄都賣他什麽啦?”
“不過是普通的工藝品,一些玉雕的觀音,做工精致卻在街邊隨處可見不值幾個錢的胭脂,我店裏的衣服……哦!對了,還有世叔店裏的絲綢”說到這,陳亦卿狡黠一笑,“我翻了十倍價賣給他的,他看到那些絲綢驚為天人!連連稱讚哪!”
“哈哈哈”唐老板笑著用食指,指指陳亦卿,“你呀,你呀,用我的布賣給他,再拿他的銀子買我的宅子,還真是空手套白狼一點都不虧啊!”
“雙贏,雙贏,世叔不也賺了不少嘛”
二人明明喝的是茶,可這個午後的交談竟像是微醺了一樣,陳亦卿把想傳達出去的事情表達的清楚明白,而唐錦仁想要拉進關係互惠生意的目的在自己眼裏是沒有問題了。
唯獨一旁的程祥,內心翻江倒海五味雜陳,眼前似有迷霧擋住了視線,這個時候他就特別懷念一個人,若是另一個人,是否會耐心教導自己?是否還會有這麽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