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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宋宋對戰

  幾場雨下來,天氣漸冷,雖然嘉寧沒有北境白茫茫一片的寒冬凜冽,但是依舊因著濕冷,路上少了許多行人。


  簡單幹淨的小騾車踏著青石板路,在略顯淒涼的初冬小巷裏踩出了點歡快的節奏。


  經過戶部張侍郎府上的後巷,騾車放緩了速度,陳亦卿從車轎簾裏深深地望了一眼這青瓦灰牆的深宅大院,放下簾子的瞬間忍不住歎了口氣。


  “亦卿哥真的覺得姐姐在張府?那不如我找幾個人在這附近盯著。”


  朱玉軒已經許久沒有同陳亦卿一起吃飯或同乘一車了,不僅是因為他現在幫陳亦卿在暗地裏收集一些信息,更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對玲瓏和陳亦卿有虧欠,所以對自我的一種放逐。


  陳亦卿提出同車而行的時候,朱玉軒先是拒絕,現在坐上的陳亦卿的車,依舊是一副拘謹的模樣,完全沒有了當日在潯陽時候的親近和隨意。


  陳亦卿聽朱玉軒說,擺擺手答道:“這如果真是玲瓏下了決心要做的事情,那麽我們就算確定了她在張府又如何?更何況這個張侍郎也不是善茬,從前廣玉在的時候沒少找他的麻煩。我們若是貿然在他府門安插人盯梢,萬一被發現就麻煩了,畢竟民不與官鬥嘛!”


  朱玉軒點頭答應道:“我知道了。”


  陳亦卿又補充道:“你隻管安排人在外麵打聽玲瓏和廣玉的消息,隻要他們沒有什麽危險的消息就好。至於玲瓏是否真的在張府,我也隻是猜測。”


  對於陳亦卿的安排,朱玉軒隻是點頭稱是。


  騾車跑起來一點也不比馬慢,不一會兒的功夫,車子就駛出了內城,往西郊跑去。


  相較東楚京城的天氣,北疆更是冷了數倍,一場突如其來的降雪,讓許多從未見過雪的東楚兵士還未感到邪風入骨髓,便先從心理上覺得自己受不住如此寒冬,先牙齒打顫起來。於是,戰事迅速的一邊倒向北齊。


  南北邊界上對峙著的兩軍最高統領都姓宋,齊國豎起的黑色底暗黃鑲邊的旗幟所代表的是他們的大將軍,近年來在北齊如同黑馬般崛起的年輕將領宋林。


  而東楚深紅鑲銀邊的宋字背後是楚國士紳大族,當初東楚立國時曾顯赫一時的將門宋氏,宋氏這些年的沒落與東楚重文抑武不能說全無關係。凡是練武,必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積累多年才能有上陣殺敵的將帥之才。


  且戰場瞬息萬變,沒有人知道哪一場戰役自己就身死邊關了。這宋家雖然是將門世家,但是傳到宋健這一代便沒落了許多。


  宋林坐在帳中同幾位副將討論了一番戰情,如今這情勢隻要不出意外便是贏定了,所以眾位將士的神情都頗為輕鬆,不出多時便製定了下一步的詳細計劃。


  宋林命侍從在帳中烹茶煮酒,握一卷兵書悠閑地看起來時,他的一眾將領正商量著趁這場初雪到附近林中冬獵。


  而東楚的兵帳中宋健同樣是要烹茶煮酒以驅嚴寒,但是他的兵將們並不能如此悠閑愜意。


  宋健本就胖,坐在帳中首座上裹著一身貂,遠遠看去跟一隻黑熊差不多。一雙淩厲地小眼睛掃了一圈或是負傷或是麵有菜色的屬下,宋健沉聲問道:“都說說吧?還有什麽計策?”


  “北人太過彪悍,咱們的兵馬又不足,不如……不如……”


  說話的這位千戶,想說“不如退兵”,但是若貿然在軍中說退兵這樣喪氣的話,恐怕會以擾亂軍心為名治罪,所以那話到嘴邊舌頭一麻還是沒說出來。


  一邊另一位負傷包著左胳膊的年輕將領微微歎口氣,仰天說道:“難道連天都要幫北齊麽?這突如其來的雪實在是太冷了。”


  話已出口眾人都紛紛低下頭,靜默地想著自己的家鄉。


  而上首的宋健其實對這場仗已經是不耐煩了,想及早回去,但是身為中軍主帥,若不立功,是斷沒有撤兵的道理。於是眼珠子一轉,像堂下眾人說道:“不如我們來一次奇襲,明夜趁齊軍不備偷襲他們的大營!”


  “嗬,奇襲貴在迅速,不被敵軍防備,為何要等明夜?!”


  說話的正是玄武軍將領玄淇,此刻他不再是一身玄色打扮,而是換上了暗紅色的東楚軍裝,銀白色的盔甲熠熠生輝,若仔細看那上麵還有幹涸了的血跡。


  玄淇烏黑的頭發高高束起,墨色的眉毛斜飛入鬢,一雙星眸閃爍著光芒。


  玄淇原本在北疆練兵也是玄凇為了鍛煉他這個徒弟,但是北疆戰事吃緊,一道旨意下來,他便帶著一隊新兵直接上了戰場。


  宋家軍裏玄淇本就是不受歡迎的,若說都是東楚的軍人,但是玄淇的身份是皇帝禁軍統領,他更多的職責是拱衛在京城,不僅離皇權近,且在京城繁華地不用受邊疆的風吹雨淋,更能直接向皇帝打小報告。


  所以玄淇帶人來的時候,宋健表麵上恭迎,心裏是很看不上玄淇的隊伍的。


  幾場仗打下來,玄淇本人驍勇善戰一身武藝高強,他練出來的兵也是進退有據,傷亡最少,所以宋健等人對玄淇更是又厭又忌憚,而玄淇又怎能沒有察覺。


  所以若非宋健如此升起中軍大帳議事,玄淇一般都自去練兵、巡營或布防,根本不會跟這些人摻和在一起。


  眼見說是議事,但是這群兵痞子說的卻都是無用的廢話,玄淇不得不冷眼出聲。


  宋健一抬眼見是坐在下首的玄淇說話了,便更加的堅持自己的計劃,冷哼一聲說道:“如今外麵的雪下得正大,恐今夜將會濕滑難行,所以齊人肯定也不會有大動靜,我們的兵將可趁此休息一天,待明日也隻管佯裝畏寒,不敢與之一戰的樣子。他們見我們一連一日都沒有動靜,肯定會放鬆警惕,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以逸待勞,休息調整好一戰驅敵!”


  玄淇聽見宋健如此言論,一腔怒火早已控製不住,可是軍令如山,既然這宋健是皇帝親命的中軍主帥,他便不能輕易動他,隻能強忍怒意繼續據理力爭。


  “宋將軍,我的人已經探得北齊此時情敵,眼見下雪更是一眾將領往林中冬獵去了,何不趁此時機直接打殺過去,給他們來個措手不及……”


  堂下一眾將領或多或少有傷在身,或者是被凍得骨頭發僵動都懶得動了,聽主將說可以休息一天,便都迫不及待回帳中補個覺烤個火,於是便都紛紛附和宋健。


  宋健見自己在軍中頗有威望地樣子,便打斷玄淇,說道:“若是在京城守個門,抓個飛賊,或許你玄武軍駕輕就熟,可是邊疆你來過幾回?你又真正打過幾回仗?此事不必再議,一切聽從本將軍指令!”


  眼見眾人如同無心應戰,玄淇的心寒如手中那柄玄鐵刀,心中連道不好,恐怕這北疆五郡將會成為齊人掠奪殺戮的地方,如今又遇大雪,還不知百姓會如何苦楚。他被人淩辱事小,國家若因這一般匹夫遭受損失事大,不禁皺起眉頭,一甩衣袂徑直出了宋健的大帳。


  玄淇心煩意亂地在賬外信步而行,目之所及宋健的軍中士兵不是瑟縮在一邊烤火,就是三五成群地說著閑話,那執勤的兵將多是跺腳縮肩的,毫無軍紀可言。玄淇正要上前嗬斥他們,卻又見一眾將領言笑晏晏地從宋健帳中出來,都自去找樂子了。


  玄淇心中一陣惡寒,縱是他用身份馴得這些執勤的兵將軍紀肅整,有這樣的軍官們,這還是一支散兵遊勇的軍隊。


  玄淇握緊了手中的玄鐵刀,恨不得衝到北齊軍隊中直取敵首。


  一轉身玄淇忽見一個年輕的士兵跟眼前所見的人都不同,直直地站在帳前,任由雪花飄在肩膀上,落在頭頂仍舊是紋絲不動,隻是認真地站著崗。他的手已經被凍得通紅,卻不影響身上那肅殺的英氣。


  玄淇漸漸走近了才發現,那士兵守著的是自己的軍帳,他雖不在帳中,這站崗的兵士尤自盡職盡責,玄淇不禁暗暗感慨一聲:“若是軍中上下都能有此覺悟,何愁逢戰不勝?國家又安能不強盛?”


  這年輕的士兵個子適中,生得白麵紅唇頗有幾分書生氣,一張俊秀的臉上卻英姿勃勃。玄淇看著喜歡的同時,又覺得有幾分麵熟。此人不是他玄武中人,卻不知為何在他帳前站崗。


  招呼一聲,這小兵便隨玄淇進了營帳。


  玄淇微笑著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兵士將拳一抱答道:“啟稟將軍,末將潯陽駐軍羅廷亮,奉駐軍千戶段盛凱之命往北疆送兵,見將軍忙著議事不便打擾,便在此候命。”


  “潯陽?哦,潯陽!”


  玄淇思忖了一陣,眼睛盯著羅廷亮微微彎曲身子露出的頭頂,而那羅廷亮眼睛望著腳尖,穩穩地站了並不直視上將。


  “羅廷亮,你先留在我帳前聽命吧!”


  “謹遵上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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