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暗戰
玄淇此番原本是到北疆練兵,卻不是執行玄武軍的任務。況且雖然朝中之人都知道他是玄凇的繼承人,將來要掌管玄武軍,但是他如今不過是個四品指揮使,出行實在不宜張揚,玄淇本人的性格也一向低調,所以帶的親兵不多,隻在精衛營抽調了一百人隨行。剩下跟隨他到前線的五千騎大多數是生瓜蛋子,也跟他不一心。
這場對戰的指揮官是宋健,玄淇雖與他力爭戰術,但到底胳膊擰不過大腿。眼見兵將在北齊軍隊麵前潰不成軍,連那主將宋健都在刀兵之下衝得不見了人影,玄淇雙腿夾緊馬腹,拎起他的玄鐵寶刀一路衝在前麵領著精衛營的一百侍衛衝了出來。
待玄淇麵上手上全都沾滿了鮮血,再回頭一看他那五千生瓜蛋子們還在齊軍營中被圍得死傷大半,玄淇一咬牙便要返回。
精衛營的侍從打馬上前攔在玄淇麵前,沉痛地勸道:“大人萬萬不可再返回了!我們這一百兄弟雖驍勇,卻已經損了不少人,連我那親弟弟,親弟弟也戰死了!大人您萬萬不能再去涉險!”
“是啊!是啊!”
一時精衛營中眾人紛紛出聲相勸:“大人,那宋胖子擺明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不肯聽大人您的勸,如今我們已衝出來,何必再回去救他的人?!他是這場戰役的主帥,負主要責任。回到京中讓都統大人到皇上麵前參那宋胖子一本,老子要親自給他上刑!”
玄淇的神色一凜,舉起手中的玄鐵刀,一眾將士立馬安靜了下來。環顧了一下四周圍,都是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便說道:“我們是天子禁衛,守的是天子更是東楚天下,咱們自己的兄弟是兄弟,這些戰場中犧牲的東楚子民就不是兄弟嗎?!”
聽他這麽說其餘玄武軍將士紛紛露出羞愧的神色,玄淇見他們個個都是赤膽忠誠的便自衣角撕下一片布來,蘸著手指上不知是敵人還是自己的血跡寫了幾行字,招手叫了兩個年級最小的小兵過來,對他們囑咐道:“你們兩個易了服隱藏身份,一路上不住驛館隻投宿客棧,務必求快,速將此書信帶回京中說明我們這裏的實情,不可延誤!”
那兩個小將不敢耽擱,在馬背上不行大禮,隻將手一抱就眼中帶著血色的擔憂直直南下了。
玄淇再將手中的刀一舉,高喊:“我們既是士兵,便應該以戰死沙場為榮,你們是平日裏在京中高創軟枕慣了,慫他娘的了嗎!”
眾將士回望背後的戰陣裏,無數和他們穿一樣盔甲的士兵正人人屠戮,被玄淇一激,立馬紅了雙眼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
玄淇一揮手道:“不服北齊的跟我殺進去,殺一個打平,殺兩個就是我們占了便宜,縱使死在這裏,也是光榮無上的!害怕的,或者是牽掛家裏妻兒老娘的,盡管回嘉寧去領軍棍吧!”
眾將士回血完畢,跟著玄淇高喊著:“殺!殺!殺!”
隻見灰塵高揚血肉模糊的戰場中,一股旋風般的小隊從戰陣外衝了進來,一路速度不帶停的衝到了戰場中心。
馬背上的玄淇一個矮身,順手從一具屍體上抽出一根長槍,左手拿刀右手使槍,雙管齊下朝著北齊的並將每出一招必是朝著咽喉或者後頸這些易擊且沒什麽保護的地方,他的精力實在有限,他要盡可能多的斬殺敵眾。
這場硬仗生生從半夜持續到天光,殺到最後的玄淇連馬都累得倒下不願再動,而他仍是保持著左刀右槍的姿態,拖得北齊的士兵生生不敢靠近他。
玄武軍精衛營的一百兵士縱是以一敵百也勝不了北齊大軍圍剿,自己人背叛的戰爭,一夜過去竟是全軍覆沒了。
玄淇望著他周圍那些熟悉的麵孔漸漸被幹涸了的血跡模糊,眼中悲憤異常,“啊!”的一聲大喊直直倒下,瞪大了雙眼仰望著天空。許久他慢慢地闔上雙眼,心說原來自己的終點是二十五歲這年死在了北疆戰場,作為一個戰士他死得其所,做為玄武軍的後繼者他隻能辜負師傅的期望了。
這個世界本沒有什麽奇跡,若真有一些幸運可言的話,大概也是拚盡全力後嚐到的那些意外罷了。
玄淇再睜開眼睛時,戰爭已經停止,又再開始綿綿不休的是方才已經停了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
玄淇踉踉蹌蹌地站起身,那些死傷的戰士身上覆上了一層白茫茫的雪,似乎是給睡著了的他們蓋上了一床輕輕柔柔的被子。
被北齊接管了的青邑城中,議事大廳裏宋林坐在上首的位置,一眾將領圍繞在他身邊,滿是興奮的神色。
一個大胡子開口道:“宋將軍,我看這仗就應該繼續打下去,咱們應該乘勝追擊啊!”
一旁一個黑黑瘦瘦略顯猥瑣的將領接著道:“聽說東楚南鄉的姑娘們很是漂亮,但是他們京城就有十八坊妓寨,我看這東楚的爺們都趴在女人肚子上軟了腿,沒勁兒再跟爺們兒打咯!”
堂上的一眾武將都是粗人,聽他這麽說,各個淫笑著附和:“是啊,是啊!幹脆咱們一路打殺到他們東楚京城,趁機接管了他們的十八坊,哈哈,哈哈!……”
“皇上這麽多年來一直倚靠咱們二皇子,卻始終未封二皇子做太子!這次不知道怎麽忽然想到追封那死鬼大皇子做什麽“故哀孝仁皇太子”,這不是打咱們二皇子的臉嘛!依我看,咱們幹脆直接打到東楚皇帝老兒的宮殿,給咱們二皇子爭口氣!”
宋林端著茶杯隻是默不作聲,嘴角略微勾著看著他的手下們,茶杯裏的熱氣氤氳出來,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忽然他表情裏露出一絲輕蔑和嘲諷,隻一瞬間便恢複了平日嚴肅的神色,“啪!”地將茶碗拍在桌子上,低低地從嗓子裏咕噥了一句:“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一直不見他出聲的眾將領,驀地聽了他的話都吃了一驚,趕緊噤聲,那最早說話的大胡子一直是宋林身邊最得力的幹將,和宋林也親近些,旁人不敢吭聲都拿眼神瞅他,這大胡子隻得頂著宋林的怒氣,替眾人開口詢問。
“不知將軍,末將們……還請將軍明示!”
這些粗人,真正到了想文縐縐說話的時候比讓他們砍人頭可難多了,也真是難為了這大胡子扭扭捏捏跟個小姑娘一樣磨嘰半天。
宋林冷哼一聲,說道:“皇上正值壯年,立不立太子,立誰為太子幹你們鳥事!你們效忠的是皇帝還是二皇子?!”
這些將領雖然是粗人,但是這點道理還是懂的,大家因著打了場大勝仗一時得意忘形,說了大不敬的話,被宋林這麽一點撥立馬個個一頭虛汗。
宋林又說道:“你們若是想造反,我的刀第一個架到你們脖子上,如此的話再不能提起,這是給自己,也是給二皇子脖子上卡上了邢鎖!”
眾將領立馬齊齊抱拳稱“是!”
宋林的表情略略放鬆了一些說:“皇上深謀遠慮,我們在齊楚邊境為大皇子事件興戰,後方補給好說,但是要是深入楚國腹地,那麽兵馬糧草都是問題,何況眼下這隆冬時節缺衣少糧的卻是不容易。不過這一戰絕不會就此止步,我們的北齊鐵騎會不斷在這南界擾得楚國頭疼,他們善於經商卻不善打仗,我們每一戰都務必要掠劫他們的糧食和金銀為我們所用。”
眾將領聽了又紛紛獻計,宋林頻頻點頭從善如流。
議完事,宋林一揮手說道:“諸位將軍也辛苦了,除了當值的自去巡防,其餘人都去城中放鬆一下吧!”
眾將領麵露喜色,宋林對手下最是大方,這次劫掠來的東西除了上繳朝廷的,其餘賞賜了他們不少,他們正趁此消費消費,消遣消遣。
將士們各自領命離開,宋林走出議事廳登上青邑城樓。齊楚邊境剛剛下了一場大雪,站在這交界點上回身往北看一片白霧蒙蒙,灰色的天空中似乎有一頭困獸隨時會掙脫牢籠。
而往南看去,竟還有蔥蘢的綠意。宋林笑了,笑得微不可見,他麵對著東楚的江山,在心裏默默地說道:“大皇子,你看見我了麽?遲早有一天我幫你把這江山打下來!”
嘉寧城裏的畫雲舫小船上,沒有什麽鶯鶯燕燕也沒有歌舞助興。隻有兩個大男人麵對麵坐著,旁邊是他們的親信。
崔翱說道:“我總得給自己想個出場方式吧!當初他們廢那麽大勁要置我於死地,如今我豈能說回去就回去了!”
崔浩然躺在搖椅上晃著他剛剛吃飽的身子,笑道:“你呀,你呀!隻是你再不回去,你二弟的鐵騎都要踏到嘉寧城了。你還要他建多少工業才好?”
崔翱哈哈一笑,不甚介意地說:“那就讓他來吧!他若是真能打到嘉寧城,把我接回去也是不錯。”
崔浩然猛地坐直身子,問道:“來吧,說說你這五年都做了什麽?!為何不早點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