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葡萄藤下
張美鳳在城裏忙活的這些事情，林家灣的人們一無所知。他們隻是在提起她的時候，感歎一下她這看似不幸卻又無比幸運的命運。
小月也是放了暑假回到家，這才聽說了癩八的死訊，知道了張美鳳和林大亮最近的遭遇。
“大亮哥真可憐啊，家裏的事一波接一波的。”小月唏噓不已，她忽然覺得大亮哥比自己可憐多了，年紀輕輕的，父親就送走了兩任……
林中旭倒是沉默不語，對於這些，他暫時沒有時間去體悟、去感慨——因為他一心都在等著自己的高考成績。
成績不出來，他的心永遠在半空裏懸著，沒著沒落的，電視看不進去，睡覺心神不寧，吃飯也是味同嚼蠟。
小月明白哥哥的壓力，也就不多問什麽，隻是安安靜靜的陪他等著。
暑假是農村比較清閑的時光，地裏的農活不多，除了偶爾去田裏拔草捉蟲，更多的時候都是在院子裏乘涼。
院裏的葡萄藤越來越茂盛了，結出的葡萄早就過了季，被母親摘下來釀成了葡萄酒，它如今的功能也就剩下納涼了。
因為小旭難得閑在家裏，姐姐小雲也抱著孩子回來了。姐妹三個終於湊到了一起。坐在院子裏的葡萄藤下，像是回到了童年時光。
小雲的女兒剛過了百天，正是白白胖胖、咿咿呀呀的時候，又是夏天，孩子隻穿了一件紅肚兜，看著可愛極了。
“姐，這小孩子都是這麽胖的嗎？你看這胳膊，這手腕的肉都擠的看不到縫兒了。我記得剛見她的時候，紅通通的，一點也不胖啊，你這是怎麽喂的……”
小月一邊逗著孩子，一邊摸著她藕節似的胳膊愛不釋手。
“小孩子都這樣，這是虛胖，現在還有幾個瘦巴巴的孩子。”母親說著，切了一個井水冰鎮過的大西瓜端了過來。
“也就我小時候，你外婆養活不住，把我送人了，差點沒餓死，被發現的時候手都瘦成雞爪子了。”柳豐瑞說著，把西瓜分給了幾個孩子們。
“是啊，你小時候就這樣，比她還白淨漂亮呢。”小雲笑著看著小月，她還記得自己七歲那年，從父親手裏見到小月第一次的情形。
“嗯，小月小時候好看，還有小燕，小燕那孩子小時候也好看……”柳豐瑞回憶著。
“說起小燕，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呢？”
“誰知道呢？這都一年了，也沒個信。這孩子啊，都是被她媽給耽誤了……”柳豐瑞歎了一口氣，“不過大亮那孩子是真不錯，一點也不像張美鳳，這孩子仗義。”
“就是，咱家的牛要不是他，真是夠嗆能找回來。”小雲也感歎著。
“對了，媽，聽說大亮現在是個香餑餑啊，很多媒人等著給他提親呢？”小雲說著，有意無意的看著小月一眼，大亮對於小月的心意，她早就看透了。
“張美鳳家的事，哪是那麽好說的……兒子是不錯，不過誰做她家的兒媳婦啊，也夠嗆受得住。”柳豐瑞並不知道孩子們的心事，也就直言不諱。
“對了，姐，你還去南方打工嗎？”小月聽著大亮的這些消息，神色有些不自然，她不想在家人麵前談論大亮，故意轉移了話題。
“暫時去不了，孩子放家裏我不放心，她奶奶都不待見她，平日裏從來不管的，我下地幹活還要抱著她，在地頭搭個棚子，一會兒看一眼，一會兒喂一次呢……”說到這個，小雲皺起了眉。
“你啊，當初挑來揀去，怎麽找了這麽一個人家……這個楊剛，就是個花架子，一點吃不了苦。就年前過來幫我們犁了一次地，自己技術不精，還拿著牛出氣，那牛，你爹都不舍得打一鞭的……”提到楊家，柳豐瑞也是忍不住一肚子的怨言。
之前，她在女兒麵前還忍著不說，怕影響小夫妻的感情，不過，如今孩子都有了，嘮叨兩句應該也不妨事。
“他就那樣的人，怕吃苦還脾氣急躁。我聽說大亮在城裏做搬運工呢，我想著有機會也讓他去，鍛煉鍛煉，總在家裏窩著不行啊，掙不來錢……”
小雲說著看了看小旭，滿臉擔憂，“眼看小旭這要上大學了，大學可不比高中，學費肯定很貴，我這手裏還沒一分錢……”
“小旭的事你就別操心了，你現在還拉扯著孩子，把孩子照顧好就行了。”柳豐瑞安慰著女兒。
“就是，誰知道考得啥樣呢……”小旭說著，低下了頭。
——
很快，林中旭的高考分數出來了。
果然，沒有奇跡，林中旭這次考的中規中矩，沒有超常發揮，也沒有失利，總算過了重點線。
他的估分還算準確，也就差了五六分，所以，他的誌願報的也還算合適。雖然第一誌願夠嗆了，第二誌願應該是沒問題的。
畢竟，清華北大哪是那麽容易考上的——不官怎樣，林家總算出了一個正牌大學生。
林成孝夫婦很高興，特意宰了一隻雞犒勞小旭。
小旭也終於長出了一口氣，雖然大學並不太理想，但總算考上了重點的一本學校，沒有讓自己的雙親失望。
這一天的雞湯，他喝的特別的香，喝完，他倒頭就睡，一直睡了一天一夜……
這兩年，他還從來沒有睡的這麽沉，這麽安穩過，還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他遇到了周佳，那個白淨溫柔的女孩，她在朝著他微笑，身上依舊有著淡淡的幽香……
醒來以後，林中旭在黑暗中摸索著自己的身體。他和林大亮同齡，卻是第一次探索自己身體的秘密。
沉悶的學習，壓抑的青春，高中的三年時光，除了學習，還是學習，他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個青春少年。
這三年裏，他甚至不敢去多看周佳一眼，不敢放縱自己內心的任何情感，隻怕覆水難收，自己再也控住不住感情之洪的閘門……
很快，山呼海嘯的眩暈湧來，林中旭渾身顫抖，歎息了一聲，平靜之後陷入了無盡的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