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量力而行
煙花短暫，歲月漫長，喧囂和熱鬧之後，是長夜的落寞。
這一夜，小偉怕醉酒失態，大亮忙著放煙花，小雲和小月忙著帶孩子，幾個年輕人都沒敢多喝，林成孝倒是喝的有些醉了。
看著大亮和小偉，他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小旭，總是有些意難平……
劃拳喝酒的時候，小旭打了電話過來，讓孫子叫爺爺，給他拜年。可是年紀大了，耳朵背，花炮聲也太吵，他連一句都聽不清，也就匆匆掛了。
聽到是小旭的電話，來湊熱鬧的老四媳婦開始打趣。
“人不回來，打電話有啥用？二··哥，小旭過年給你寄錢沒？”
“你操啥心，人家倆閨女在家呢，自然有花不完的錢。”張美鳳笑著，遞給老四媳婦一盤瓜子。
“我看小旭是怕回來，又讓他蓋房子吧？”老四媳婦嗑著瓜子，嘴還閑不住。
“人家大學教授，在城裏有房子，以後又不在家裏種地，也不在家裏住，花這錢幹啥？”
“這話說的，他不住，我二哥二嫂不住啊？看那房子都爛成啥了……”
“真等老了，爬不動了，還不去城裏找兒子，住家裏幹啥？要我說，小旭都是被你們催怕了，尤其是他大爺，一回來就催人家蓋房子……”
許是今天自己做東的緣故，張美鳳今晚倒是表現的通情達理，一個勁兒的替林成孝擋槍。
“好了，這一下他大爺人沒了，也不催了。你說這老頭兒走的也利索，去街上趕集看戲呢，坐在三輪車上頭一歪，人就沒了……”
“這多好，自己不受罪，也不拖累孩子們。要像小旭奶奶那樣，一躺就是十來年，幾個兒子輪流養，每個月還要換地方……”
張美鳳意味深長的瞥了瞥老四媳婦，當年，老四家對老母親的惡毒可是出了名的……
“所以說啊，這也是福氣，將來咱們都能走的這麽利索就好了……”柳豐瑞在一旁歎了口氣。
“嗨，大過年的，說這個幹啥。二叔，房子什麽時候想蓋就招呼一聲，咱這啥都現成的，隊伍拉回來直接蓋……”
大亮說著，給二叔又倒滿了酒。
“先不蓋，房子還能住。來吧，接著劃拳！”
林成孝也不理他們，隻是拉著大亮和小偉劃拳行令，一聲比一聲高，一杯比一杯滿，在這種喧囂中驅趕著心裏的落寞……
林大爺走了，明天一早去上墳，林家的老墳地裏又多了一處新墳……
如今，他就是林家最年長的人了。現在他每年還能去給祖宗們燒紙送錢，可是兒子不回來，家裏不蓋房，將來等自己百年之後，誰來給他燒紙送錢呢？
聽別人說，村裏馬上要搞什麽土地確權，將來等他們老了，人不在了，房子塌了，田地荒了，那麽宅基地和良田就就都要收回去了……
林成孝不敢去想太多，隻能一杯又一杯的喝。
反正大亮家都是好酒，喝多了也不上頭……
——
說這些話的時候，小月和小雲並沒有聽到，此時她們已經帶著孩子們回家睡覺了。
不過，即使是聽到了，也無能為力——因為如今，她們各有各的難處。
小雲如今獨自一人開店，帶著婷婷，生活也並不容易。雖說她手裏有些拆遷款，也不能全拿出來貼補娘家了……
要是擱在以前，她是會毫不猶豫的這麽做的，隻是如今，她有些變化了……
畢竟姊妹三人各自成家，各自養兒育女，時間久了，誰能沒一點私心呢？何況，她的失望，也是一點一點積攢出來的……
每到過年，每當小旭缺席團圓的時候，這種情緒就更加嚴重。
按說舉全家之力培養了小旭這麽一個高材生，現在姊妹三個也就小旭過的最好，養了一個孩子，壓力也不大，可是蓋房造屋這麽大的事，他不管不問，指望自己和小月總不太現實……
如今，小旭回來的越來越少，電話都打的不多，慢慢的，姊妹之間的感情也就有些淡了……
小雲管不了別人，她隻能讓自己盡量做到問心無愧。
如今她給父母多買些衣服，買些好吃的，多回家看幾次，做到力所能及的孝順，其它的也要量力而行，因為她還要為婷婷考慮。
畢竟，她沒有學曆，沒有男人，未來是沒有多少指望的。而且，開店做生意都是有風險的，總要給自己和婷婷留下後路。
曾經，她和楊剛的婚姻總不順遂，其中也難免有她太顧及娘家的緣故……
所以小雲現在想的比較開，她也經常勸小月，對她們這些嫁出去的閨女而言，小家要放在第一位，娘家這裏，盡力而為。
過一家人不容易，小月的日子已經夠亂了，她可不想讓小月因為家裏蓋房這件事，再鬧出什麽矛盾來。
她聽小月說了，雖然今年她也得了一筆年終獎，但方遠早就把買房計劃上了。不管蓋房還是買房，隻能先辦一件。
而小月想把小日子過下去，範雲的事情必須解決，把老太太獨自丟在南京不現實，住在一起矛盾又多，在附近買房讓她單獨居住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總要有人做出讓步不是嗎？
所以，對於方遠要在江州買房的事，小雲是讚同的，也努力勸解著小月。
“買就買吧？房子嘛，就當投資了，你婆婆就方遠一個兒子，那房子早晚還是你們的。”
“我就是生氣，方遠就隻考慮他媽……”
“嗨，男人大都是這……要不能怎麽辦？還住在一起啊，早晚把你和方遠鬧離了。你倆以前多好啊，可別因為這鬧生分了，不值當。”
“我也不想再鬧，所以他想買就買吧。就是咱家裏顧不上了，別看咱爹不說，我知道他還是想蓋房的，畢竟是那麽愛麵子的人……”
“嗨，過日子，又不是過麵子，咱先把小日子過好了，比什麽都強。舅舅那裏還病著，你這壓力不小，蓋房的事先緩緩吧……”
小雲歎了一口氣，又給孩子們店裏蓋了蓋被子。
“今年就這吧，再拚一年攢攢錢，如果生意順利，爭取明年能蓋上……到時候你哥不說話，我自己蓋，不指望他！”
“別啊，算我一份，我感覺今年我的工作應該也能有點起色……”
“你啊，也別光顧著工作，你和方遠可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下次記得帶著他回來，你沒看咱媽都想女婿了。咱倆都這麽單著回來過年，他們麵子上不好看啊……”
“那怪誰，今晚大女婿都在她眼前坐著呢，她沒認出來啊……”小月忍不住拿姐姐打趣著。
“什麽大女婿，別瞎說……”小雲羞澀了起來。
“對了，姐，今天晚上你倆聊啥呢，看你滿麵春風的……
“你小點聲，別讓婷婷聽到了，其實也沒聊啥……”
夜深人靜，姐妹倆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消失在了無盡的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