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荒野大猩猩
太陽落到屋頂上,陽光順著屋簷投射到花麵冷身上。她的身影拉長,出現在藏劍樓屋裏。
陳阿蛋腳步遲遲沒有動,他站在門檻裏麵身影也一同拉長。
黃昏。
昏黃色光芒灑滿大地,落向院子裏的一棵綠葉鬆樹上。鬆樹隨風而動,仿佛能抖出無數光芒。
又起風了。
陳阿蛋揉揉眼睛,把原本低著的頭抬起。
又看了一眼手裏的玄武劍。
生死由天定,我們能做的隻有想著怎樣能活得長久一些,陳阿蛋想,然而,人還是不能定天。
陳阿蛋想完,把玄武劍緊緊握在左手。同時邁出一步,伸出右臂,把花麵冷抱入了懷中。
她的身體並不沉重,陳阿蛋一用力,便把她放在了肩頭上。
“你做什麽?”花麵冷說。
“帶你離開這裏。”
“我不會離開。”
“為什麽?”
“冷家五代守護藏劍樓,我不能做背叛者。”
“丟了玄武劍,你會死的。”
“死也不能辱沒了冷家的名聲。”
“我帶你離開雪國,我們從冰河上穿越過去,路上我們可以多換幾輛馬車。”陳阿蛋說,“你再也不必死守藏劍樓。”
“人在劍在,劍不在人不在。”
“傻啊你!”陳阿蛋說,“現在的雪國就像囚牢一樣,你知道外麵的世界有多大嗎?我可以帶你到帝都,但是現在就跟我走,我沒有多少時間和你耗。”
“用玄武劍刺向我的脖子,快點!”
“我不拿玄武劍,王子就會死。我拿玄武劍,你就會死,對不對?”
“沒錯,劍比誰的命都重要。這是我的職責。”
陳阿蛋轉過身,扛著花麵冷走到了藏劍樓。把她放下後,來到門跟前,伸出頭看了看,接著,把門一關。
花麵冷平躺在地上,陳阿蛋向她走近。
並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給她蓋上。
地麵太涼,死前可別受太多的罪了,陳阿蛋想,再不走恐怕時間來不及了。到了山穀,還需要黑衣人指點,不知道到達獸命劍技得用多少時間。
陳阿蛋想著想著,雙腳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門跟前。
不行啊!這麽一走,她因為守衛不當,會被處死刑的。他想,她的死不能因為我啊。
陳阿蛋咬咬牙,搖搖頭,跺跺腳,又轉過身,立在花麵冷麵前。接著,來回踱步。
為什麽和我靠近的人,我總能夠傷害到他。他想,陳叔因為自己喪命,王子因為自己斷去一條胳膊,現在花麵冷又因為自己將要麵臨死亡。
“告訴我,跟不跟我走?”陳阿蛋說。
“不走……”
“不走就不走,你喊什麽啊!”
“怕你聽不到。”花麵冷說,“你要走就快點走,等我衝開穴道,你就走不掉了。”
“你還倒是提醒我了,謝謝你啊。”
“你叫什麽名字?我好記住你。”
“名字重要嗎?”
“重要。”
“嗯……”陳阿蛋說,“你知道我長什麽樣子就行。”
“和豬一樣。”
“過份了啊!”
“實話實說。”
“你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
“鬼才相信。”
“名字重要嗎?”
“不重要嗎?”
“重要嗎?”
“重要吧!”
門外的陽光越來越弱,陳阿蛋試著靠近花麵冷,才能確定她的鼻子就長在眼睛下麵。
陳阿蛋又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把手放在門上。
整個身子卻停了下來。
他從門縫向外麵看了又看,身子卻還是一動不動。
自己做事也太猶豫不定了,陳阿蛋想,既然想救王子,玄武劍一定要拿走。花麵冷的死活雖然和自己沒有關係,但她的死也是因為自己。她不願意走,直接抱走,反正被點了穴道,她沒辦法動彈。先把她帶出雪國,救她一命再說。到時,她再來殺我,我跑就是了。如果殺不死我,她一定也會想辦法活著。
陳阿蛋直接轉身跑到了花麵冷麵前,他把手一伸,花麵冷整個身軀又落到了陳阿蛋肩頭。
走到門口後,陳阿蛋用拿劍的手去開門。
他先是用中指、無名指和小姆指以及虎口,把玄武劍夾住。然後,用大姆指和食指去拉門。
“吱……”
“吱……”
外麵,果然快天黑了。連日頭都落了下去,這點昏暗的光線,使陳阿蛋感到心煩。
“你走不走,是由我決定的。你現在,根本不能為自己做主。”陳阿蛋說。
“你替我做主了?”
“一定也沒錯。”陳阿蛋說,“我替你做主了。”
“你不怕把我帶走後,我趁機殺了你?”
“現在沒心思去想,等你能刺中我的時候再說吧。”
陳阿蛋突然感覺肩頭一痛,再一鬆,不由自主的跳開。
花麵冷站在那裏,嘴角上翹。
她再一次把寒光劍拿在手裏,又緩緩拔出寒光劍。
還是大意了。
早些聽花麵冷的就好了。
陳阿蛋臉上肌肉抽動,眉毛上挑又下沉,抿著嘴,用左手去摸右肩頭。
不知道花麵冷又使了什麽陰招,陳阿蛋咬著牙,感覺肩頭無比刺痛。
陳阿蛋把玄武劍拿在手中,劍尖對準花麵冷。
玄武劍通體血紅,仿佛是黃昏時的餘輝灑落上麵,沒有落去。
“穿骨透心涼涼針,滋味怎麽樣?”花麵冷問。
“雪國藏機閣裏的穿骨透心涼涼針?”陳阿蛋說。
“沒錯!”
“據說中了穿骨透心涼涼針的人,身體體溫會慢慢下降,並且疼痛難忍。”
“挺有見識啊。”
“你想看著我慢慢死去,所以就對我用了穿骨透心涼涼針?”
“沒錯!”
“所以你是喜歡我,才使出穿骨透心涼涼針?”
“對。”
“我死了,你怎麽辦?”
“先把你丟到野外,然後再拿回玄武劍,再之後,站在這裏。”
“你不想我?”
“想,所以我會時不時去看一看玄武劍,這樣就不想了。”
“還有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有什麽方法,能把穿骨透心涼涼針取出?”
“你想求饒?”花麵冷說,“那得看我心情。”
“我的意思是,這麽貴重的東西,應該取出來,還給你。”
“心還挺細。”
“你對我這麽好,我總得報答吧。”
花麵冷聽後,嘴角上翹。
“聽人說,沒有人見過你笑?”陳阿蛋說。
“你見到了。”
“我當做沒看見。”
“除非眼珠子給我。”
花麵冷一步步走向陳阿蛋,突然揮出寒光劍。
她身子騰空。
衣裙隨風而動。
能看到鞋子的顏色和褲子的顏色,都是白色。
好冷的一個人,連顏色都和雪花一樣。
她的衝勢,仿佛一座冰山,直逼陳阿蛋麵門。
四周恍若失去了聲音,陳阿蛋把注意力集中在這把寒光劍上。
生死之戰。
決定生死的一戰。
陳阿蛋雙腳定入地麵,紮起馬步,全身氣流直達丹田。
他抬著頭,眼睛閉著,任由丹田之氣越聚越大。
他周身隱隱出現血紅色光芒,光芒卻隻在身體周圍遊走,遲遲沒有散發。
“空氣劍法第六式,荒野大猩猩。”陳阿蛋說,“爆!”
“啊……”
“咳!”
“劍士小圓滿?”花麵冷說。
“沒錯!是不是很吃驚?我早已經達到了劍士,並進入到魂力劍技境界。”
“沒什麽也不起,你劍練得再好,如果沒有獸魄。再厲害也不會達到劍王。”
“獸魄算什麽,告訴你,我就是……”陳阿蛋用手捂住了嘴巴。
“你就是什麽?”
“我就是五獸魄合體,全稱禽獸!”陳阿蛋說,“想知道我的手段嗎?”
“你要幹嘛?”花麵冷說,“告訴你別過來,你想趁人之危?”
“不要反抗,你現在已經受了重傷。”
花麵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嘴角還有鮮血。
這當真是趁人之危。
陳阿蛋看到花麵冷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搖搖頭。把花麵冷抱到了藏劍樓裏,並關上了門。
有些人就是不知好歹,三番五次想救她活命,反而出手偷襲。陳阿蛋想,要不是我試圖心地善良,你早就沒命了。
陳阿蛋眼睛轉了轉,伏下身子,臉對著臉凝視花麵冷——眼對著眼凝視花麵冷。
“用手拿開你的臭臉。”花麵冷說。
“你怎麽知道我的臉臭?”陳阿蛋把穿骨透心涼涼針放到花麵冷麵前擺動,“這個東西,沒收了。”
“憑什麽?”
“就憑,你馬上就是我的女人了。”
“你要做什麽叫我說不出口的事情?”
陳阿蛋把右手食指伸到嘴邊。
“噓……”
花麵冷的臉,此時白裏透紅,就連她的耳朵也紅了起來。一雙眼睛一眨也不眨,陳阿蛋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
喉頭動了動。
形勢所近!陳阿蛋試著說服自己。
他一直看著她的眼睛,她也一直盯著他的眼睛。他咧著嘴,她緊閉雙唇。他慢慢把臉靠近,她努力把眼神閃躲。
陳阿蛋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地,慢慢地把嘴巴翹起。
他呼出的氣味,使她屏住呼吸。她微微顫抖的雙唇,使他心髒跳動。
隻有老天能知道,他把他的嘴對上她的嘴的時候,他們彼此是什麽感受——或是滋味。
她眼角掛滿了淚水。
陳阿蛋伸手把她的淚水擦去。
“你不要哭。”
“嗯……嗯……”
“哭也沒有用。”陳阿蛋說,“這隻會讓我再親一口。”
花麵冷突然不哭了,她靜靜躺著,眼睛裏的聚光煥散四周,如同死去一樣。
陳阿蛋搖搖她的身體。
不會吧,沒氣了?
看著花麵冷張大的眼睛,再掃視一眼藏劍樓四周,陳阿蛋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身後襲來。
此地不能久留啊!
陳阿蛋半蹲著,把花麵冷抱在身後。隨手拿起玄武劍,並踏出了藏劍樓的門檻。
月亮。
寒風。
水缸。
白雪。
院子。
長巷。
“放我下來。”花麵冷說。
“你就當自己死了。”陳阿蛋說。
“我要投河。”
“如果你還有力氣。”
“我可以爬過去。”
“現在你的生死由我決定。”
“為什麽啊?”
“因為你是我的女人了。”
“我死也不要做你的女人。”
“陳叔說過,親過嘴的人,就是過一輩子的人。”
“你喜歡我?”
“不喜歡。”
“那為什麽還親我?”
“先親了再說,往後會喜歡的。”
“往後誰都說不準。”
“是啊,所以先親,不吃虧。”
“你……”
“省點力氣吧,話可真多。”
“你要帶我去哪?”
“去一個人少的地方。”
去那幹嘛?”
“孤男寡女還能幹嘛,難不成去看風景啊!”
“我這麽一走了之會連累爹爹。”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我怕雪國王會為難爹爹。”
“所以啊,你才更應該跟著我。”
“為什麽?”
“你一個害怕的人,跟著一個不害怕的人,就不會害怕啦。我保護你。”
“我差一點就信了。”
“天上的人兒成雙對,空中的鳥兒比翼飛……春天的暖風吹過來,冬天的暖陽樂開懷……”
陳阿蛋哼著小曲,離開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