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陳棟這兩年沒怎麽回家,對新開的館子也不大熟,還是向郭瑋谘詢了一下,最終從他推薦的裏麵敲定一家。
北方菜沒有南方菜那麽精細,不過重在作風粗獷,菜式特別,再配上辛辣帶勁的二鍋頭,倒也讓Kevin邊吐舌頭邊連聲稱讚。
“好爽好爽!棟哥,再給你倒點?”Kevin朝陳棟伸手準備給他倒酒,結果手擺了半天,他棟哥竟然在握著杯子發呆。“喂,心不在焉想什麽呢?”
“啊,沒什麽。”陳棟將杯子推給Kevin,倒酒功夫,他又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看。
沈意還是沒回信息。
不知是沒看到,還是看到了沒回。
陳棟想了想,幹脆和Kevin說聲去趟洗手間,在走廊給沈意打電話。到底是他爽約,還是知會一聲得好,結果打了兩遍,都是無人接通。
這下沒辦法了,陳棟收了手機回席專心吃飯,不再糾結。
吃完飯送Kevin回到酒店,陳棟一看時間,都八點多了。Kevin打開電視,將行李箱拉出來往外掏東西,遞給陳棟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
“送你的。”
“這是什麽?”
“香水,逛免稅店買的。”Kevin在床沿坐下,抬頭朝陳棟笑:“放心,是男款的。我試過香,很淡很好聞。”
陳棟拿著翻轉來回看了看,說:“你說我要這玩意幹嘛?”
“噴著玩唄,不貴。就當跑來一趟打擾你的謝禮。”Kevin解開圍巾,脫掉羽絨服,“終於解脫啦,穿這麽多難受死我。”
“明兒你又能回到你溫暖的故鄉了。”
“哈哈,體驗一把凜冽的嚴冬挺好。棟哥,陪我看會電視再回去吧?”
陳棟又看了眼時間,有些猶豫:“……那看吧。”
Kevin挪到陳棟身邊坐下,選了個新下映不久的電影播放。電影開始半天,大製作大場麵香車美女絕對刺激眼球,可陳棟愣是沒看進去。
說是不再糾結,他卻始終惦記著沈意的事。
坐立不安了半小時,陳棟忍不住起身和Kevin道別,說自己得回家收拾行李,叫Kevin早點休息。
離開酒店,陳棟先回了趟爺爺家,從冰箱裏取出老爺子中午包好的餛飩裝盒。老爺子包餛飩的手藝一流,好吃到陳棟每次都恨不得連碗吞下。這些餛飩本來是準備給陳棟明早吃的,現在提前裝出來,被陳棟塞進包裏。
爬上公交,陳棟坐在位子上,覺得自己有夠神經的。
沈意那廝絕對是吃香喝辣的主,一點虧都不肯吃。晚上指不定上哪兒瀟灑去了呢,能稀罕他一碗破餛飩?
可他又怎麽都忘不了沈意昨天溫情滿滿的眼神。
算了,既然都說好了,明天早上他就回G城,就當是最後一頓吧。
倒車折騰到沈意家已是夜色深沉。陳棟踩著昏黃的路燈走進小區,保安這兩天見他天天來,二話不說放了行。
進門的時候陳棟還感歎,高級小區治安就是好,沈意這心大的家夥連門都沒關,一推就開了。要是擱他G城租的那破屋子,早遭一百回賊了,連襪子都不會留下。
不過陳棟很快就發現不對勁。
他哪次晚上來沈意家屋裏都是敞亮敞亮的,各種設計燈光交相輝映,絕沒有今天黑燈瞎火的情況。
要不是保安告訴他沈先生在家,陳棟肯定認為沈意沒回,直接關門走人了。
“沈意?”
陳棟試探性地喊了聲,隨手打開客廳壁燈的開關。
幽暗的房間瞬間亮起,陳棟冷不防看到一旁落地窗邊的沙發上坐著個人,差點嚇出心髒病。
“我操!你他媽沒聲沒息地坐那兒幹嘛呢,剛才喊你沒聽到?”陳棟深吸幾口氣緩了緩,拎著背包走過去。
沙發上坐著的正是沈意。
沈意今天沒像往常一樣,逮著陳棟進門就扒衣服提槍上陣,而是翹著腿坐在窗邊安靜地看夜景。
陳棟進門那兩句,人家都像沒聽到似的,動都不動。
走得越近,越能聞到濃烈的酒味,陳棟站到沈意身邊,發現這家夥白皙的臉浮現不正常的紅暈,看上去是喝多了。
擔心果然是多餘的,沈總能缺口飯吃嗎?
不過來了都來了,秉承著好東西不能浪費的原則,陳棟推了推沈意的肩膀:“給你發信息收到了嗎?餓不餓,我給你煮點東西吃吧?”
沈意夢醒般地回了神,緩緩地側過頭望向陳棟,像是沒聽到他說的話,大半邊臉隱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陳棟沒注意,轉身進廚房忙活起來。
包好的小餛飩下進鍋,放上紫菜、蝦米、粉絲,兌好胡椒粉,熱氣騰騰的一小碗吃完正好舒舒服服地睡覺。陳棟將煮好的餛飩端上桌,轉頭發現沈意竟然還坐在窗邊發呆。
慢半拍的沈意今天可真是有點反常。
“哎,快過來吃飯。”
沈意抬起垂著的眼皮,半天才開口:“你今天去哪兒了?”
“啊?”陳棟莫名其妙說:“我朋友來了。”
“不來為什麽不說。”
“……我給你發信息了,後來打電話你沒接。怎麽,你沒帶手機?”
沈意不置可否,盯著陳棟看了一會兒,冷笑道:“朋友?學長不是一言九鼎嗎,什麽朋友來值得你爽約?”
就像上次他問沈意家裏的事,沈意回避一樣,憑他倆如今的關係,刨根問底可真就沒意思了。
朋友來了自己陪陪,短信電話都試過了,還要怎樣,再說他沈意根本不缺一頓飯。
而且看沈意那態度,好像自己有多對不起他似的,陳棟窩火。
不過想想自己晚來在先,陳棟壓住心頭不爽,放緩語調:“我這不是來了嗎?你過來吃點東西吧,等你吃完我就走了。”
沈意聞言才慢慢從沙發上站起來,步子稍顯不穩,來到餐桌邊坐下。
“趁熱吃吧。”陳棟在他旁邊拉開椅子,準備一起吃點。
誰知看清麵前湯碗裏的餛飩,沈意原本透粉的麵孔刹那間變得刷白,太陽穴處浮起青筋。
“我不吃!”
“啊?我爺爺親手包的,可好吃了,你嚐嚐看。”
“我不吃。”沈意放在桌麵上的手死死攥起。
或許人家的胃金貴,吃不來這個呢?陳棟好言好語地問:“怎麽,你有忌口?”
“沒。”沈意偏過頭,牙縫裏往外蹦字:“誰他媽讓你做這個了?!”
陳棟忍半天沒忍住,手裏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操!好好的餛飩哪裏惹到你了!”
沈意這熊玩意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從進門開始就不對勁,陰陽怪氣的,陳棟也窩了半天火了。
“我不吃別人不要的東西!”沈意抬起眼,眼中數條血絲,配上他陰冷的表情顯得扭曲恐怖。
陳棟正怒著,哪裏懼他:“你他媽大姨媽來了啊,什麽別人不要的東西,那是我爺爺包的!你發什麽神經!”
沈意咬著牙,陳棟都能聽到他微微磨牙的聲音。
陳棟罵完他,氣哼哼地吃自己那碗餛飩。
吃著吃著稍稍有些後悔,自己和個酒鬼較什麽勁。操,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讓讓他吧。
“算了,你不吃,我進去給你煮麵吧。”
陳棟剛起身,就聽到沈意在身後冷冷地說:“不用你可憐我,你還不夠格。”
“操,沈意,你他媽今天到底怎麽回事!”陳棟強壓著的火噌地竄上來,轉身一把拽住沈意的衣領子。
沈意仰起頭,露出諷刺的笑容:“我說,你不用可憐我,還是可憐可憐你自己吧。”
“你什麽意思!”
“都是騙你的,那晚你沒幹我。老子的屁股不是隨便誰都能插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蠢。”沈意盯著陳棟,一字一句道:“你當你是誰,還想可憐我?!”
“操 你媽沈意!你!你!”血液不斷上湧,被欺騙、蔑視、諷刺的憤怒瘋狂地席卷了陳棟。
沈意拋出的每個字都像在割他的心,陳棟不願承認在濤濤怒意之外,還夾雜著一點點莫名的難受。
陳棟漲紅臉擰著沈意的衣領子,一拳砸在他臉上。
“你敢打我!”沈意被打得偏過頭,咬牙切齒地站起來,也不甘示弱地照著陳棟的臉來了一下子狠的。
兩人動作太猛,直接將沈意麵前的湯碗撞翻,圓滾滾的餛飩咕咚咚滾了一地。
沈意望著地上的狼藉,冷冷地道:“你可以滾了。”
從沈意那傻逼家裏衝出來,氣急敗壞的陳棟連罵了十幾聲“操”,又連踢好幾腳樓下的石桌子泄憤。旁邊正好經過一個夜跑族,見他這樣,急忙躲得遠遠的,生怕被精神病病人發病波及。
陳棟踢得腳都麻了,心裏憋著的那口氣卻一點沒散。
他揉著火辣辣的臉頰,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傻逼到家。
爺爺包的餛飩全他媽浪費了,給那個王八蛋吃,真還不如喂狗。
沈意這孫子根本就是從頭到尾得厭惡他,可能打一開始在G城那次強上,就是為了報複他。
陳棟閉著眼拚命深呼吸,都怪他識人不清,竟然和那居心叵測的玩意搞到一起去,還被騙得傻逼兮兮地要給人負責。
沈意那孫子指不定背後怎麽拿他逗樂呢。
操,剛才真是腦袋進水,怎麽會對坐在黑暗裏醉酒的混蛋心軟。
回頭想想看,真他媽傻逼透頂。
根本用不著沈意那孫子發話,他媽的他早就該滾了。
明天火車幾點來著,現在就回家收拾東西,趕緊走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