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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往經年

  嘩啦一場大雨降臨南唐京城上空,澆滅了連日來的炎熱煩悶,地上汪起一灘灘水來,澄澈的鏡麵倒影著滿空的白雲。幾片葉兒,打著卷,漂浮其上,空氣中帶來清新的泥土氣息。皇上仁厚一改連月的血色,僅僅罷了崔國舅的官職,罰他去鄉野教書育人去了。


  其餘崔家子弟罪責不重者,皆返回原職,停俸一年。這些懲罰對崔家來說不痛不癢,隻是在朝中少了一位德高望重砥柱。對於家底深厚的崔家培養起來,不過時間問題


  今夏是個好天,皇後娘娘一掃連日的焦灼,可以睡個好覺了。


  綠樹陰濃,樓台倒影。水晶簾隨微風浮動,滿架薔薇送幽香。東宮的薔薇花開了滿園,一綠裳宮女拿著掃帚站在清掃著被東風摧殘後的落紅。宮女站在牆角,目光落在開得正豔的薔薇上,發著呆。


  屋中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咳嗽聲,天氣漸好,太子的病沒有什麽起色,一個月來鬧了兩次昏厥。現在太醫院的太醫們聽說是東宮有請,頭皮都發麻了。


  太子病重,皇上自前月來過一次後,就再為踏入東宮,朝堂諸事皆委任七王爺辦理。宮中私底下傳言,皇上要廢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日夜憂心如焚,,盯著頭頂上的那把看不見的刀,不知何時回落下,長此以往,根本無法好好養傷。


  宮女深思遊外了一會,一把推開了手中的掃帚,邁著小步,離開了東宮。


  彼時鳳千瀾正在同李婧柔品香,她一介邊疆將軍,實在不喜歡這些個香氣濃鬱的東西,頭發絲上都蕩著嫌棄的意味。


  奈何李婧柔喜歡,什麽天香閣的鵝黃梨香,懂遠招東的清蘭竹香。說起香道來,可是頭頭是道。她寢殿中西邊的架子上,擺滿了整整一麵牆的香料,熏得鳳千瀾頭暈眼花。


  李婧柔才不管鳳千瀾喜不喜歡,多年來宮中就她一個女孩,沒有玩伴的她很是淒苦。現在來了個鳳千瀾可不整天變著法的向鳳千瀾介紹那個,介紹這個的。


  鳳千瀾總算是知道了,這孩子以前敢情是沒有陪她玩,才處處與她作對。嘴上這樣說,心裏還是疼惜李婧柔的,生在皇家,幸也不幸,說不清楚。


  嫋嫋檀香升起,很快與殿外的風相融,風稀釋了香,香染香了風,這麽遠遠問著還算不錯。


  鳳千瀾閉目養神,之桃走近屋中來,向兩人行了禮“小姐,都已經安排好了。連翹姑娘已經離開東宮了。”


  鳳千瀾淡淡“好,剩下的你助她掃平。”


  “喏。”之桃雙手覆在腰間,退了下去。


  李婧柔好奇地湊過頭來“鳳千瀾,你這黑心的,又要坑誰呢?”李婧柔乃德妃所生,與正宮娘娘的關係不算很好,是以幫著暗中鳳千瀾擠兌桂嬤嬤是綽綽有餘的。連月來的相處,兩個之間建立了一種特殊的情意,卻心照不宣,表麵上還是水火不容。


  鳳千瀾翹著二郎腿,撐著下顎,高深莫測“不告訴你。”這連翹藏的夠深,她從那枚孝容皇後的荷包裏知道孝容皇後不是難產去世的,而是受奸人所害去世的。查了近一月有餘,才查到宮女連翹身上。


  李婧柔瞪大雙眼,用抱枕砸向假寐的鳳千瀾“鳳千瀾,你吃我的,住我的,這點東西還要瞞著本公主!哼!太欺負人了。”


  結果“太欺負人”的鳳千瀾不鹹不淡地補上一句“是你請我進宮來的。”


  李婧柔恨得牙牙癢,這湊不要臉的。反思一下,這人的確是她弄進來的,天呐,她是請了一尊什麽大佛,真真是欲哭無淚,無語話淒涼!

  顏清閣,乃孝容皇後生前居所。因覺椒房殿太過奢華,與於永嘉三年遷到這西邊這所挺庭院,皇上賜名顏清閣。


  高德海陪著皇上做在庭院中。遠處一叢叢芍藥花努力向外展這邊,花之丞相,美麗炫目。花叢邊紮了一個秋千架“溫馨熟美鮮香起,似笑無言習君子。霜刀翦汝天女勞,何事低頭學桃李。高德海,你說若她還在……”皇上話到一半就打住了,即使沒有那場生離死別的痛苦,她也不會陪在他的身邊。何事低頭學桃李,她那樣一個純粹明亮的人,肯為他舍去宮外的萬裏晴空,居於一隅。


  她愛他,如芍藥般,如將離般。


  高德海看著孤獨的帝王,腰搖頭歎息,帝王家最忌諱情種,偏偏父子兩都是一個樣。


  忽的一綠裳宮女闖進來,高呼“奴婢顏清閣宮女,求見皇上!”


  宮女尚未進門就被守在外麵的侍衛攔下,侍衛攔住了宮女,堵不住他她的嘴。


  高德海聞言,顏清閣宮女?這眼顏清閣早已廢置多年,內廷隔上一段時間會派人來打掃以外,就沒有人了。這是哪裏來的顏清閣宮女?

  皇上也聽見了“高德海,你出去瞧瞧,將人領進來。”


  不一會高德海領了一綠衣丫頭走進院中。


  連翹見到皇上就跪下,語帶哭腔“請皇上為孝容皇後做主,為太子殿下做主啊!”


  皇上驚訝,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情,牽連到了顏兒?

  高德海也嚇懵了,隨即正色道“禦前休要胡說。”


  連翹一手摸著淚“皇天在上,奴婢不敢胡言亂語,十四年前奴婢還是顏清閣一小小宮女,受孝容皇後恩惠,庇護至今。現下東宮岌岌可危,奴婢一條賤命,若孝容皇後大仇得報,奴婢死不足惜!”


  皇上聽後,眼前發昏“你說什麽?”


  連翹接著道出了十四年前的一樁宮廷密事“孝容皇後不是難產而死,是為奸人所害!”


  天邊一道閃電劃過天暮,帶著出猙獰的尾,雨從那縫隙處落下襲掃了京城。夏日多雨,且多大雨。


  雨中兩道加急聖旨從顏清閣傳出,一道廢後,一道滅族。


  椒房殿中午睡的皇後被悶雷驚醒,心中惶惶不安,招來宮女為她梳洗。


  “娘娘,怎麽睡一小會就醒了?”宮女替皇後梳理著秀發。


  “本宮今日來總也睡不踏實……”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可她總覺得沒玩,暗中好像有一隻手,推著崔家走向懸崖……


  烏黑的天占據了整片天空,壓抑的,黑暗的,濃稠的。“俸皇上治愈,查封崔府,其餘人等給我捉拿下獄!”


  “是!”崔府門前一片喊聲震地。附近的鄰居有心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看外麵發生了什麽,隻幹透過門縫,穿過雨幕窺探一下。


  這雨一下就下了整整一天,豆大的雨滴降落,總也落不完似的。鳳千瀾坐在窗邊,靜靜地聽著雨聲。這一場夏雨過後,南唐十大世家,該是九家了。


  微涼的雨中,崔家眾人又一次遭受牢獄之災。性子急的反抗前來捉拿的軍爺,刀起到落間,血噴了一地,又被大雨無情的抹去。“違者,殺無赦!”


  閃電映照這軍爺猙獰可怖的臉,崔家幼童,尖叫著哭出了聲。又被大人捂住嘴,最後化為底底的嗚咽聲。


  椒房殿也在一場雨中,迎來了廢後的聖旨。崔賢清帶領椒房殿眾人跪地聽旨。


  來人是高德海的義子,同樣一身太監服裝,比高德海年輕不少“皇後崔氏,懷執怨懟,數違教令,?不能撫循它子,訓長異室。聽信佞言,忠奸不辯,有失婦德,難立中宮。今革除其皇後封號,貶為庶人,交刑部問罪。”


  高印一副高傲的模樣,哈腰點頭的模樣一點也找不見“崔氏接旨。”


  旨意一出,整個椒房殿一片嘩然,宮女們心慌意亂,主子被廢了,他們這些供人驅使的奴役還有什麽活路可言!一天之內從榮耀的皇後宮女變為一個冷宮宮人,任誰也接受不了這個天大的玩笑

  “廢後?”


  “怎麽可能?!”……


  眾人的竊竊私語盡數落進崔賢清的耳中,她跪在椒房殿的中央,接受了整個殿中人投來的目光。不驕不躁,坦然自若地平靜的直視前方,雙手上舉至頭頂,用教科書式的標準動作接過了高印手上那封帶著微微濕意的聖旨。


  崔皇後這分氣度,讓高印刮目相看,“娘娘,皇上並未下旨讓娘娘遷宮,娘娘就還是在這椒房殿中好生保重吧。”


  崔賢清沒有說話,目光甚至沒有與高印接觸,她是一國皇後,還輪不到一個小小太監來折辱她!!


  崔皇後的輕蔑與不待見,讓高印惱了“什麽東西,都是廢後了,還當自己是那枝頭上的金鳳凰!”高印轉身就走,臨走時還封了椒房殿的大門“無指令者,任何人不得外出,違者殺!”


  於是華麗無比的椒房殿前多了幾尊凶神惡煞的殺神,冷漠地注視著雨中的椒房殿。


  這下得驚心動魄地夏雨,讓身體硬朗的皇上著了涼,夜裏連召三次太醫,七王爺也乘著夜風進宮侍疾。


  對於京城的腥風血雨,遠在青州的四王爺一無所知,正拿著一壺酒在營帳外醉得一塌糊塗。自從四王爺被貶到青州,鳳婉卿就變得十分冷漠,沒有纏在李霖瀟左右,深居簡出,粗茶淡飯,一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周靈央嫁給李霖瀟後,烈火般的脾氣收斂了不少。溫婉的氣質從中抽枝發芽。知道李霖瀟心中愁苦,擔憂“王爺,少喝些酒,傷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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