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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九【顛倒黑白】

      裴戎來到正殿前方,對開平帝大禮參拜,臉上現出激動的情緒。


      曾幾何時,他對這個龍椅上的男人嗤之以鼻,并且堅定地認為對方也是毀掉自己前程的黑手之一。如今他這副姿態,不僅是因為這兩天裴云在家中對他的規勸,更與辭爵之后困守府中的凄涼脫不開關系。雖然他早早就被排斥在軍中實權大將之外,但是仰仗兩代定國公留下來的香火情,他在開國公侯勛貴圈子里依然地位頗高。


      自從辭爵之后,他就再也沒有享受過那種待遇,承受的打擊甚至要超過當年他被迫離開京軍。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里,他的模樣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兩鬢染白,眼眶深陷,眼球上滿是血絲。


      “平身。”


      開平帝看了一眼旁邊內監手中的奏章,又問道:“你這份奏章里寫的罪狀是否屬實?”


      裴戎滿腔悲憤地說道:“微臣豈敢欺君,愿與裴越當面對質!”


      谷梁冷笑道:“裴戎,你如今已是白身,焉能在陛下面前稱臣?”


      開平帝揮揮手,不以為意道:“這等細枝末節暫且放下,讓裴越上前來。”


      盡管今天的朝會已經持續很長時間,比平時的朔望朝還要久,大臣們卻沒有表露出疲憊和焦躁。要知道朝堂上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父子反目當庭對質的戲碼,除去像谷梁這樣打定主意不會旁觀的少數幾人外,其余人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


      從常理來說,裴戎占據父子名義的天然優勢,如今還是定國府的家主,他的彈劾對于裴越來說非常致命。


      少年身姿挺拔,風骨卓絕,步伐從容堅定,在滿殿朝臣的注視下一步步前行。


      他來到裴戎身旁站定,不露慌張,面色冷肅。


      “逆子!”裴戎朝他啐了一口。


      如果不是在朝會上,皇帝就在上面盯著,或許他早已用世間最惡毒的話辱罵裴越。畢竟在他看來,自己之所以落到今日境地,全都是因為眼前這個少年。如果不是他,裴貞也不會去西境贖罪,自己也不會丟掉前程,更不會連爵位都變成鏡花水月。


      要知道他今年才三十六歲,往后大半輩子都只能幽居府中。


      如今裴越還將他和山賊往來的證據交給沈默云,這不是要逼死他嗎?


      在裴云的計劃里,他只能先發制人,在那件事曝光之前先將裴越踩進深淵里,如此或許能有一絲反轉的機會。


      到了眼下這個局勢,裴越自然不會再與他虛與委蛇,所以連正眼都沒有瞧他一眼。


      裴戎愈發震怒:“你這個不忠不孝的畜生!”


      眾臣嘩然,這廝莫非把這里當成定國府的花園?


      右執政洛庭當即訓斥道:“裴戎,注意你的言辭!”


      裴戎聞言慘笑一聲,對他拱手說道:“洛執政,非我不懂朝堂禮儀,只是家門不幸,養出這樣一個毫無忠孝之心的逆子。這些年來他在家中衣食無憂,生活安穩,府中也無人苛待他。家母憐其庶出之身,贈其農莊一座,良田三千畝。拙荊亦從嫁妝中拿出西城一間商鋪門面相贈,可見對其并無惡意。”


      他抬頭面色懇切地對開平帝說道:“陛下,自古嫡庶有別,然而我家從上到下對這個庶子關愛備至,即便說不上格外恩遇,至少也談不上苛待吧?”


      開平帝心中有些厭惡。


      他當然知道裴戎在顛倒黑白,無論是太史臺閣的烏鴉,還是他手中另外一支密探,都曾將定國府中的事情詳細告知。雖然裴戎可以讓整個定國府的下人封口,沒人敢抖露裴越曾經的遭遇,但對于皇帝來說這不是秘密。


      裴戎為何敢在朝會上信口開河?

      只需看一眼勛貴隊列中很多人臉上的表情就能知道。


      除非開平帝不介意重新花費時間和精力調整軍中的構架,否則他也要維持裴家的臉面,不能任由那些腌臜事毀掉裴家。如果讓天下人知道堂堂裴家凌虐一個庶子,他身為天子必須出手懲治,到那時倒下的就不止是一個裴戎。


      對于裴戎裝模作樣的表態,他不置可否道:“這與你的奏章有何關系?”


      裴戎悲憤地說道:“這庶子因為出府之后,或許是眼見無法染指定國府家業,竟然和那些山賊勾結,先是讓那些山賊襲擊綠柳莊,實際上當夜他殺死的都是無足輕重的棄子。他在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勾當后,反而污蔑我和山賊勾結要害他性命,并在廣平侯谷梁的支持下,逼迫我上表辭爵。”


      說到這里,他似乎想起自己十多年的郁郁不得志,聲淚俱下道:“我斗膽請問滿朝諸公,似這等忤逆不孝之輩,眼中可還有半點王法綱常?”


      “悖逆之徒,當明正典刑!”


      “此僚豈能放過,當誅!”


      “陛下,臣早就看出來裴越狼子野心,小小年紀卻是滿腹心機,不可輕縱啊!”


      ……


      群情洶洶,撲面而來。


      站在裴戎這邊叫囂的除了與定國府相熟的勛貴之外,便是那些年輕御史們跳得最歡。


      在這樣喊打喊殺的氛圍中,裴越依然站得筆直,他面色平靜,雙眼望著身前光滑的金磚地面,目光中略微有些疑惑。


      裴戎的話里漏洞太多,在任何時候想要指鹿為馬必須擁有強硬的資本,可他如今哪來的底氣?雖然他和山賊的勾結鐵證如山,但乖乖認罪的話,皇帝多半會留他一條性命。然而此時他這樣的行為,無疑是藐視皇權,根本不把太史臺閣放在眼里。


      這人是酗酒把腦子弄壞了?

      裴越之前想過,裴戎最大的可能是用孝道來壓制自己,可這不能洗脫他通賊的罪名。如今看來,對方似乎想倒打一耙,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自己身上。


      問題在于他憑什么敢這么做?

      以裴越對裴戎的了解,他似乎沒有膽子做出如此愚蠢的行為,這是誰在他耳邊挑唆的結果呢?


      趁著裴戎在那邊控訴,裴越心中將定國府和相關的人都過濾一遍,最后一個清瘦的身影出現在他腦海中。


      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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