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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三【紅顏1笑】

    長夜漫漫,終有天明時。


    對于林疏月來說,這一夜過程奇妙又羞人。


    雖然裴越并未邁出最后一步,但于她來說這根本沒有區別。有了這般徹夜相依相偎的親密接觸后,即便裴越不提出讓她同回欽差行衙的建議,她也不可能繼續以清倌人的身份坐鎮秋江樓。或許逢場作戲不算什么,畢竟清白之身尚在,可她終究不是從小就接受專業培養的花魁,心底還存著幾分閨閣女子的堅持。


    令她格外好奇的是,裴越年少顯貴大權在握,竟然能忍住不邁出最后一步,可見其人心志是何等堅毅,不由得對未來的生活多了幾分期盼。她睡醒之后依舊霞飛雙頰,只因旁邊躺著的年輕人昨夜到底想出一種怪法子,讓她至今都不敢回想,只覺太過羞人。


    其中旖旎之處,大抵不過是紅袖添香,素手研磨,細節處不足為外人道也。


    “醒了?”裴越緩緩睜開雙眼,看著旁邊側躺著面向自己的美人。


    林疏月似乎不敢對上他清亮的目光,將頭低下埋首于裴越的臂彎里。


    裴越抬手撫平她柔順的青絲,眼中忽然飄過一抹復雜的神色。


    不知是昨夜飲酒過度,又或者是長久以來的壓抑讓他突然放肆,在這遠離京都千里以外的滎陽城中,他在與林疏月獨處的時候忽然動了念頭。其實在剛開始抱住林疏月的時候,裴越沒想過這樣的手段是一柄雙刃劍,縱然林疏月方寸大亂被他輕易套出真相,他自己何嘗不是失去往日的冷靜與沉穩?

    若非如此,他不會輕易答應要幫林疏月報仇。


    至于最后一步時臨門停住,并非是因為他古怪心思發作,亦或是擔心葉七和谷蓁會怪罪自己,他只是在那時想起自己此行的重任。


    如果林疏月沒有那般復雜的身世,沒有和陳希之產生關聯,那無論是逢場作戲還是真情實意,他都沒必要強行停下,一切水到渠成而已。在解決靈州這邊的麻煩以及陳希之這個隱患之前,他不愿讓林疏月在其中的身份變得太復雜。


    眼下這個程度,在他想來應該是恰到好處。


    “疏月先服侍爵爺更衣。”林疏月坐起身來,露出只穿著小衣的窈窕身段。她背過身披上輕紗,然后從床尾下去。


    “其實我習慣自己做這些事。”


    “爵爺莫非是嫌棄疏月手腳粗笨?”


    “我昨夜有嫌棄你嗎?”


    林疏月俏臉立刻泛紅,眼中盈盈水汪汪的羞意。


    裴越微微一笑,岔開話題道:“以后是一家人,叫我少爺就行。”


    林疏月面色一喜,隨即眼中浮現黯然,搖頭道:“少……少爺,疏月分得清自己的身份,斷然不會生出非分之想。只盼少爺往后若有機會,能幫疏月報滿門盡喪之仇。如此便已足夠,疏月只求能在少爺身邊端茶遞水而已。”


    裴越雙眼微瞇,他能聽出林疏月這番話是真心實意,但他并沒有擺出大老爺的架子,平靜但真誠地說道:“世情如此,娶你為妻這樣的話莫說你不信,我自己也不信。將來有幾種法子,你或者做我的妾室,或者在府外與你尋套舒適雅靜的院落。還有最后一種選擇,你可以在外面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會給你提供本錢與門路。報仇的事情需徐徐圖之,我不會倉促冒著風險去西吳幫你殺人,但也不會因為你的美色便虛言蒙騙。”


    林疏月這兩年在秋江樓不知聽過多少好話,可是從來沒有一次像此刻這般,聽著裴越直白坦誠的話語,清純的面孔上情不自禁地露出感動的神色。


    裴越見狀便故意沉著臉說道:“當然,你這輩子別想從我身邊離開。睡過一張床之后,你不許再看別的男人一眼。”


    林疏月微微一愣,旋即忍不住害羞地笑笑,走過來幫裴越穿衣,柔聲道:“往后就算少爺拿棍子趕我走都不行哩。”


    裴越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歡拿棍子揍人?”


    “越說越不像了,少爺昨晚的氣勢那么嚇人,今兒才算顯出一些年輕人的玩鬧心。疏月今年二十一歲,能給少爺當丫鬟都是福分呢。”


    “你看著才像十六七歲。”


    “少爺喜歡,那疏月就是十六七歲。”


    一顰一笑盡風情,溫言軟語皆動人。


  谷  像林疏月這般經過官宦世家傳統家教培養出來的姑娘,又嘗遍人間冷暖早已洗去那些嬌貴千金的脾氣,更在秋江樓當了兩年花魁養出來知情識趣的溫順性子,對于男人來說是非常難以抵擋的繞指柔。


    裴越忽然明白前世的歷史中,那些“從此君王不早朝”又或者是“沖冠一怒為紅顏”之類典故發生的原因。


    “好了,我去找程思清。”


    “嗯。”


    如果放在昨夜,林疏月或許還會問幾句,但此時她只是乖巧地應下,站在門內目送裴越離去,然后便開始收拾自己的行裝。


    裴越剛離開蓼玎小院,便有兩名侍女在院外恭候,然后引著他去前樓。


    行至半路,得到消息的秋江樓大東家程思清便已迎了上來。


    “請爵爺安。”此人的態度十分恭敬。


    “免了。”裴越看著他臉上謙卑的笑容,開門見山道:“程東家,我準備替林疏月贖身,不知你意下如何?”


    昨夜裴越選擇林疏月,后來又將蓼玎小院的侍女全部趕出來,程思清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知道自己多半留不下這個西吳來的花魁。雖然心中十分肉疼,可他沒有和欽差做對的勇氣,更何況還有事要求這位年輕爵爺,便誠意十足地道:“爵爺既然中意,那是我們秋江樓的榮幸,焉有不肯之理?林大家的情況有些特殊,當初她與秋江樓定的是十年活契,這兩年也幫秋江樓掙下偌大名聲,于清于理小人都不敢再收銀子。爵爺開口,小人便將這份身契贈上,也算是小人對爵爺的一點心意。”


    說罷,他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正是林疏月的身契。


    見他雙手將文書奉上,裴越淡淡一笑道:“程東家的這份心意很難得,我收下了。”


    程思清大喜過望,顫聲道:“多謝爵爺賞臉,小人還有一件事想求爵爺寬宥。”


    裴越頷首道:“關于七寶閣掌柜程思遠的案子?雖然他的確做過一些觸犯律法的事情,但還罪不至死,你不必太過擔心。”


    程思清要的便是這樣一句承諾,他這大半年來四處找人托關系,想要將程思遠從七寶閣的案子中摘出來。但因為苦主是裴越,他不松口的話沒人敢放過一應人犯,畢竟這可是連大皇子都敢撩撥的虎人。而且這樁案子是由太史臺閣審理,像許頌和程思遠這些人如今都在臺閣的大牢里關著。


    “多謝爵爺,小人代家中父母給爵爺磕頭,也替小人那不懂事的二弟向爵爺賠罪。”


    裴越并未阻止,由著程思清在清涼的青石板上磕了三個響頭,然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起來罷。你二弟的命保住了,希望程東家以后在必要的時候也能給我一些方便。”


    程思清感激涕零地道:“爵爺但有所命,小人赴湯蹈火亦為之。”


    “好。”


    裴越輕輕一笑,拿著身契轉身返回蓼玎小院。


    正在囑咐貼身丫鬟收拾東西的林疏月驚訝地望著靠在門邊的裴越,有些忐忑與期盼地問道:“少爺?”


    裴越揚了揚手里的文書,語調溫柔地說道:“走,我們回家。”


    看著他目光里的暖意,林疏月忽地轉過身,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聽不到那個“家”字。


    但她不想再哭出聲。


    因為近千個顛沛流離的日日夜夜里,她不記得自己究竟哭過多少次。


    于是她連忙收斂心神,回身望向裴越,未施脂粉的面龐上露出一個清澈干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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