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三【兄弟鬩墻】
葉七現在對他的態度與往日截然不同,兩人之間的親密舉動早已司空見慣,裴越如果想要牽著她的手甚至擁抱都沒有關系,葉七也不會對他動手。
她性情頗為大氣,當初剛見面就敢讓裴越稱呼自己為娘子,這是谷蓁和林疏月都不會做的舉動。只是從另外一方面來說, 葉七又秉持著非常保守的習慣,裴越想要更進一步難比登天,至今連她的臉頰都沒有親過。
今天兩人先是故地重游,然后裴越又對她坦誠一切,估摸著已經水到渠成,正要展開猛烈的情話攻勢,然后便被葉七一句“蓁兒妹妹”堵了回來。
“咳咳,葉七,蓁兒姐姐又不在這里, 你提她做什么……”裴越小心翼翼地說道。
葉七忍不住笑道:“那提林妹妹?”
裴越不由得想起在古藺驛的那個夜晚,一時間心猿意馬,正要順桿子往上爬,猛地聽到外面傳來一個緊張的聲音:“少爺?少爺?”
他立刻將櫥柜門關上,微微泛起怒意道:“什么事?”
鄧載怎會不知道自己犯了忌諱,但是想到外面戚閔有些驚恐的表情,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少爺,戚閔來了,就在外面,他說有大事稟報不能耽擱。”
裴越和葉七對視一眼,然后便快步離開,同時不忘將這扇鐵門緊緊關上。
“出了何事?”裴越邊走邊問道。
鄧載搖搖頭:“屬下不知道,戚閔不肯說。”
三人來到外面,裴越一眼便瞧見滿頭大汗的戚閔,沉聲道:“慌什么?”
戚閔吞著唾沫說道:“少爺, 谷少爺和谷小姐去了侯府,他看起來非常憤怒, 吵著要見少爺。桃花姑娘出來說少爺不在家,谷少爺差點對桃花動手,還好谷小姐攔了下來。”
鄧載和王勇瞬間愣住。
如果戚閔說的是別人,那么他們肯定會無比憤怒,只要裴越一聲令下,哪怕是天王老子欺負桃花,他們也敢跟對方拼命。但是這個差點動手的人是谷范,整件事便透著荒誕和離奇。他們也是當初綠柳莊夜戰的參與者,這幾年來在旁邊看著,深知裴越和谷家的關系,更清楚裴越和谷范之間的兄弟情義。
更何況誰不知道桃花是裴越最看重的人之一,名義上是丫鬟,實際侯府里所有人都將她當做如夫人看待。
葉七同樣有些吃驚,她不禁擔憂地看向裴越。
裴越并未如他們想象得那般雷霆震怒,他非常疑惑地說道:“谷范腦子進水了嗎?”
不談谷梁對他的看重,也不提他和谷蓁之間的約定,單論谷范本人和他的交情,那是同生共死并肩拼命的情義, 而且谷范只是表面疏朗,實則心中自有乾坤。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因為被旁人挑唆幾句,就要跟裴越反目成仇。
葉七想到一件事,便輕聲提醒道:“會不會和那位南琴姑娘有關?”
裴越面色一變,繼而想到一個更加麻煩的可能,便語氣急促地對王勇說道:“你將這里的大門鎖好,暫時讓耿義他們守好莊子。”
“是,少爺。”王勇正色應道。
“回府!”
裴越揮揮手,然后一行人快步來到馬廄,一躍上馬風馳電騁而去。
小半個時辰之后,裴越回到中山侯府,看了一眼守在大門外神色緊張的王默,開口問道:“谷范在哪?”
王默躬身答道:“回侯爺,谷家少爺在前宅正廳。”
裴越將坐騎的韁繩遞給旁邊候著的小廝,快速說道:“今日不見外客,不管是誰都給我請回去。”
“是,侯爺。”王默恭敬地答道。
裴越和葉七快步入內,鄧載和戚閔緊隨其后,其余親兵們則去往東面的小院。
剛剛踏入正廳,裴越看見面色鐵青的谷范,正要詢問詳細,便聽到廳內響起女子的驚叫聲。
“少爺小心!”
“四哥住手!”
谷范恍若未覺,幾步助跑之后,身體凌空而起,宛若蒼鷹搏兔一般,左手攥緊成拳帶著呼嘯的風聲,干凈利落地朝裴越臉上砸了下來。
葉七腳步交錯,間不容發之時擋在裴越身前,秀氣的拳頭毫無畏懼地迎上去,與谷范對了一招。
谷范像燕子折返一般倒飛回去,穩穩地落在地上。
葉七后退半步,也正是因為這半步讓她的臉色凝重起來。
并非谷范的身手讓她意外,而是對方壓根沒有留手,這一拳竟然是沒有顧念絲毫情義地砸向裴越。
谷范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戾氣,越過葉七死死盯著裴越,寒聲道:“你打算一輩子躲在女人后面嗎?”
“四哥!”谷蓁走上前,眼中含淚氣憤地喊道。
谷范咬牙道:“小妹,此事與你無干,不要插手!”
桃花、鄧載和戚閔大氣也不敢出。
葉七對谷范的態度談不上多好,但經過這幾年的接觸之后,至少比對其他人要溫和一些,然而此刻她滿臉冰霜地說道:“你從小便開始習武,裴越只練了三年,所以你在神氣什么?要打就快點,赤手空拳不過癮可以拿兵器,今兒我肯定不會留手。”
“葉七,沒事,讓我來。”
裴越冷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葉七扭頭,不解地望著他。
裴越淡然道:“他現在精神不正常,難道你看不出來?不妨事,他想揍我也沒那么容易。”
葉七目光冰冷地看了一眼谷范,然后緩緩讓開。
裴越不慌不忙地走到谷范身前,望著他臉上很陌生的表情,平靜地問道:“是不是南琴姑娘出了什么事?”
谷范兩只手不斷攥緊又松開,腦海中一邊是滔天巨浪一般的憤怒,另一邊則是他和裴越之間沒有任何雜質的兄弟情義,他十分艱難地壓制住內心想要出手的沖動,一字字道:“難道你不知道?”
裴越搖搖頭,平時著谷范說道:“我不知道。”
谷范怒道:“之前我就跟你說過,她絕對不會害我,讓你不要插手,甚至還低聲下氣地求你。那時候你是怎么說的?你答應過我,絕對不會去查她!言猶在耳!”
裴越皺眉道:“我問你究竟出了什么事?”
谷范吼道:“你不要裝傻!因為二皇子鬧出點事情,你就懷疑她暗藏禍心,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當時只是在敷衍我,然后找個機會就下手,打著為我好的名義,干著禽獸不如的事情,對不對?裴越,我把你當兄弟,可是不代表你可以插手我的私事!別說南琴不是壞人,就算她真的想害我,那也和你沒半文錢的關系!”
葉七寒聲道:“谷范,嘴巴干凈一點!”
谷蓁傷心地說道:“四哥,這件事肯定和裴兄弟沒有關系,你不要錯怪好人啊。”
裴越有些失望地盯著谷范說道:“你要是想動手我奉陪,想罵人的話我讓人給你泡茶,滿意了嗎?”
谷范咬牙說道:“把南琴交出來。”
裴越極力保持著冷靜,搖頭道:“我沒有讓人去查南琴,更不可能派人去傷害她。谷范,你我兄弟多年,難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這種無恥之徒?”
谷范面露遲疑,緩緩道:“昨天晚上我還見過她,南琴讓我今天再去聽她新學會的曲子,但是我去了之后才發現她和貼身丫鬟不見了。”
裴越心中一驚,皺眉道:“難道你沒派人保護她?”
谷范一字字道:“全都被打暈了,問他們也什么都不知道,只說拂曉時分突然出現一批蒙著面的高手。”
眾人聞言盡皆愣住,廳內的氣氛仿佛一瞬間降到冰點。
裴越正色道:“此事與莪沒有任何關系。就算不提我和你之間的兄弟情分,谷伯伯和伯娘待我如子侄,我和蓁兒姐姐也有了一輩子的約定,我怎么可能對你的房中人下手?你能不能稍稍用點腦子,遇事不要這么沖動?今天你對我動手不算什么,畢竟親兄弟也有發生沖突的時候,打一架然后坐下來喝喝酒,過后還是兄弟。”
谷范臉上的怒意一點點消退。
裴越繼續說道:“但是你怎么能對桃花動手?當初在綠柳莊上她是何等的尊重你?你是不是被豬油迷了心啊?這事要是讓谷伯伯知道,信不信他會打斷你的一條腿?”
谷范悶聲道:“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幾時對桃花出手了?我這輩子從來不會欺凌弱小,更何況她是你的丫鬟!”
裴越轉頭望著戚閔。
戚閔縮了縮脖子,低聲道:“少爺,我也是聽里面的人這樣說的。”
谷蓁連忙解釋道:“裴兄弟,這里面有些誤會,四哥他當時情緒很激動,所以說話大聲了些,但是真的沒有欺負桃花。”
桃花也點頭道:“少爺,谷少爺只是說話有點兇,一個勁地追問你在哪。”
裴越吐出一口濁氣,沒好氣地說道:“現在能不能冷靜一點?”
谷范甕聲甕氣地問道:“只要你懷疑過南琴,如果不是你,誰會在京都之內做出這種事?”
裴越瞪了他一眼,徑直走到一旁坐下,冷聲道:“坐下說,真的差點被你氣死。”
谷蓁連忙上前將谷范拉到對面坐下,勸道:“四哥,我知道你心里著急,可是你仔細想想,裴兄弟是怎樣的人物,他怎會做出這種事呢?”
谷范本想反駁兩句,然而看到自己妹妹臉上的淚痕之后,那些話便說不出口,只得緊皺眉頭說道:“她現在生死未卜,我怎么可能不著急?”
裴越緩緩說道:“你把事情的原委詳細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