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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2【刺裴】(十九)

  ,庶子無敵


  太平街盡頭,樹蔭之下停著一輛華貴的馬車。


  藍知秋在裴越退到街邊時便轉身朝馬車走去,他望著站在車邊如農夫一般的江萬里,淡淡道:「江大俠,能否成功殺死裴越全靠你了。」


  江萬里懷中抱劍,沉默不語。


  藍知秋看著這個長相平凡的男人,微微勾起嘴角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江萬里目光晦澀地望著他,問道:「你知道?」


  藍知秋感慨道:「你不想殺裴越,或許是因為留在首陽山的妻兒,擔心事後會牽連他們。不過我想說的是,這一點無須擔心。在你離開京都的時候,我便已經親自去了那個莊子,將嫂夫人和令郎接了出來,如今安置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


  江萬里恍若未覺,猶如一個反應遲鈍的老農。


  藍知秋頓感無趣,繼續直白地說道:「不光他們很安全,你們老江家的那些親人也很安全,可是你今天不出手的話,他們就會變得不安全。」


  他走到江萬里身邊,微笑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臨陣倒戈,抓了我去向裴越邀功。但是你應該清楚我二叔的性情,他肯定會給我立一座衣冠冢,然後將你所有在意的人殺得乾乾淨淨。」


  江萬里沉聲說道:「裴侯也是梁人。」


  藍知秋嗤笑兩聲,搖頭道:「這些事不是你這種人該考慮的問題,我給了你兩個選擇,要麼現在就去殺了裴越,要麼抓了我去向裴越邀功。如何決斷,你自己選。」


  江萬里緩緩握緊劍柄。


  藍知秋看似風輕雲淡,實則已經做好對方翻臉的準備,全身肌肉瞬間緊繃起來。


  江萬里沒有動手,轉身朝太平街走去。


  藍知秋望著他的背影,臉上不禁泛起嘲諷的神情。


  他冷笑著登上馬車,車輪緩緩轉動,馬車朝著建安北城駛去。


  ……


  綢緞鋪內。


  這一次裴越已經退無可退,實際上他壓根沒有想過退避。


  公子哥這輩子所有功夫都在那雙手上,憑藉精湛的鷹爪功戰勝過無數對手,更不知有多少人被他活生生掐斷喉嚨。那個被元岩一手擲劍刺死的小販就是他的師弟,只不過兩人的武道修為差別極大,故而前者早已一命嗚呼,而他能在最緊要的關頭奪取裴越的性命。


  此人性情極其狂妄,尤其憎恨那些權貴子弟,雖說裴越出身庶子,可在他看來依舊是一丘之貉。


  「給我死!」


  他張嘴怒吼,雙爪已經來到裴越的面前。


  電光火石之間,裴越猛然豎起右手,后發卻先至,指尖彈在公子哥的左手手腕上,只聽得此人一聲慘叫,左手瞬間耷拉下來,似乎被裴越直接折斷手筋。不待他反應過來,裴越動作快如閃電,右手在彈出五指的那一刻順勢向左,猛地握向對方的右手。


  公子哥躲閃不及,裴越已經抓住他的右手,只覺一股沛然莫御的強大力道從手上傳來,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被裴越拉扯過去。…


  便在此時,兩名挑夫的匕首已然近前。


  然而公子哥瞬間被制,等於是在裴越身前形成一道屏障,兩人不得不及時收力,不然匕首就要在同伴身上插出兩個窟窿。這一連串的變化其實發生在須臾之間,裴越下手毫不留情,望著眼前公子哥那張塗脂抹粉令人憎惡的面龐,他抬起被包紮的左手,遽然發力砸在對方的臉上。


  一連三拳,直接將此人的臉龐砸得血肉模糊。


  俗話說泥人還有三分火氣,裴越這些年走得何其艱辛,不僅要小心提防敵國數不勝數的算計,如今更要面對來自國內的暗算。


  胸中壓抑的憤懣之氣噴涌而出。


  裴越望著神色微變的剩餘三人,嘴角扯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大步向前。


  徐初容緊緊靠著櫃檯,門外的光線被那些殺手阻擋,她只能看到裴越的背影,彷彿黑夜中的君王冷漠而又決然地收割著世人的靈魂。


  她見過裴越的很多面,但是此刻終於見識到他暴戾的那一面,剩下三個殺手雖然很厲害,然而在近乎於狂暴的裴越面前也只能勉強支撐。挑夫的匕首壓根無法接近裴越的身體,僧人的禪杖更是左支右絀,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裴越的招式依舊大開大合,充斥著濃烈的殺氣。


  挑夫握著匕首的手開始顫抖。


  僧人的面色不再沉穩,漸漸變得惶恐。


  徐初容望著躺在地上的公子哥,瞧見他那張一塌糊塗的臉,放在平時她肯定會忍不住作嘔,然而現在她卻沒有任何不適,只是猛然生出一絲古怪的念頭。


  他到底背負著怎樣的壓力?

  才會這般拚命地宣洩。


  「砰!」


  一名挑夫被裴越抬腳踢中胸口,雙腿向後躍起然後跪倒,裴越趁勢逼近,抬起膝蓋狠狠撞在他的下巴上。另一名挑夫乃是他的親弟弟,見狀雙眼赤紅,不顧一切地衝上來,毫無章法地揮舞匕首亂捅,甚至張嘴想要咬住裴越的咽喉。


  裴越側身一避,右掌如疾風一般拍在此人的左側太陽穴上。


  挑夫雙眼猛地一瞪,眼眶中飛快地充血,臉色瞬間發青,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僧人怒喝一聲,揮舞著禪杖向前,目標卻不是裴越,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向徐初容。


  「找死!」


  裴越鬚髮皆張勃然大怒,瞬間身法閃動,平移至徐初容身前,用右肩硬生生扛住禪杖的中段。


  徐初容幾乎是下意識地蹲下,她清晰地看見裴越的身體微微一沉,尤其是右肩幾乎瞬間塌下兩寸,她不禁抬手捂住嘴巴,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音。這並非是因為她天生堅強,而是不想影響到裴越的判斷。


  望著奮不顧身擋在自己身前的梁人,徐初容的雙眼不由自主地微微濕瀾。


  裴越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連續擊殺三人,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眼下又硬扛僧人全力施展的一杖,更是受了不輕的內傷。然而他沒有任何遲疑,在禪杖落在自己肩膀上那一刻,猛地向前疾沖,先是迎面一個頭槌撞在僧人的臉上,然後雙拳不斷揮出。…


  從門內到門外,短短丈余距離,僧人被迫連退十餘步,而裴越已經在他胸膛上連續錘擊數十次。


  左右開弓,勢大力沉,僧人連慘叫都發不出來,悉數被堵在咽喉之內。


  裴越忽然住手,望著滿嘴鮮血不斷湧出來的僧人,他大口喘著粗氣,然後握緊右拳,從下到上用力一勾,狠狠擊在僧人的下巴上。


  僧人的身軀猶如一個布袋猛然向後飛起,隨即摔在街面上。


  裴越站在門邊,身體忽地一個趔趄。


  但是他並沒有倒下去,因為徐初容用自己瘦削的肩頭扛著他的胳膊。


  裴越扭頭看了她一眼,儘力平復著急促的呼吸。


  徐初容擔心地說道:「你受了傷?」


  裴越微微搖頭道:「沒事。」


  太平街上的廝殺終於分出勝負,裴越的親兵勝在紀律嚴明而且悍不畏死,徐初容的護衛則是精修武道的高手,雖然一開始被那些殺手纏住,但是依靠他們不惜代價的拼殺,人數的優勢漸漸顯露出來。


  在馮毅和元岩的聯手夾攻之下,典雄終究倒了下去。


  二人顧不得後面的同伴,拚命地衝到綢緞鋪門前,剛好便看到那個僧人被裴越一拳擊飛。


  「少爺!」


  「小姐!」


  兩人異口同聲焦急地喊著,隨即便看到徐初容乖巧地攙扶著裴越,他們不約而同地楞了一下,然後同時垂首低頭。


  裴越挪動了一下肩膀,徐初容明白他的用意,只是心裡免不了擔憂,畢竟如果不是為了救她,那個僧人絕對傷不到裴越。只是隨著那些殺手不斷倒下,衝過來的護衛越來越多,她只好放下裴越的胳膊,神情略微有些複雜。


  馮毅連忙走過來攙著裴越,眾人來到太平街上,百姓們已經逃的七七八八,當然免不了有一些人成為被殃及的池魚,死在殺手的刀劍之下。


  仍舊有六名殺手還在負隅頑抗,其中就包括氣息悠長的田德望。


  當這位老者看見裴越的身影出現在遠處,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失望的情緒,反而略有幾分期待之色。


  便在這時,馮毅的表情忽然變得凝重起來,抬手一揮。


  十餘人立刻站在裴越和徐初容的身前。


  遠處,一個長相平凡的男人緩步走過來,他的右手握著一柄長劍。


  裴越抬手按著胸口,輕輕地咳嗽兩聲。


  江萬里在距離那群人還有七八丈時停下,眼神複雜地看著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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