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調解
爾牧正猶豫著要不要給魏然打個電話,正如顧淩陽所說的那樣,魏然自從大四開始實習找工作開始,對她的態度就冷淡了許多。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魏然也曾委婉的跟她提出過分手,可她死活也不同意。
朋友們也都勸她,既然魏然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大家就好聚好散,這樣也能給彼此留個好印象,可是爾牧就是這樣的固執,一直堅持著不願放手,就算魏然對她再冷淡,也全都一個人默默受著。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傻,想要抽身而去可是她全然拴在魏然身上的那顆心又把她拉了回來。
每天苦苦的等著他的微信或者電話,經常好幾天他都一點消息也沒有,兩人明明在一個城市裏,卻像是在談一場異地戀一樣那麽辛苦。
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她就給他發微信或者打電話,微信他都回得很慢,電話裏也不願說太多,他總說自己工作很忙,很累。
正要撥通魏然電話的時候,顧淩陽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許久沒有聯係,她有點猶疑的接起來:“喂,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好久沒聯係了,就想打個電話問問看。上周末郊遊,聽我媽說你也去了。”
“嗯,散散心,顧伯母說你上周末要加班,所以沒來。”
“我上周末沒加班,隻是怕見麵了你會尷尬,我臉皮厚,我倒是無所謂。你最近跟魏然那小子還好嗎?”
她猶豫了一會兒,最後輕輕地嗯了一聲。顧淩陽就知道這傻姑娘其實過得沒那麽好。魏然他是有見過的,見過他和爾牧手挽著手逛街,他麵無表情,爾牧卻在他身側笑得很開心,那種笑容他從未見過,隔著人群,他竟然對魏然產生了深深地妒意,心裏極度的不舒服。後來他還看見過魏然和其他女孩子手牽著手走在街上,這次是魏然笑的很開心,他恨不得衝上去對著他的臉揍上兩拳。
那會兒他還以為他們分手了,電話打過去,爾牧說她有點發燒,正在醫院打點滴,她還說魏然在外地出差。聽到這裏他直接想破口大罵,但還是忍住了,毫不猶豫的跑去醫院陪她,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卻什麽也不忍心說了。
“聽我媽說你現在在仁愛醫院心理科,很厲害啊!前段時間還介紹了我朋友去你們醫院看病呢。”他有太多的話想跟她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就隨意的找著話題。
“沒有,我還隻是助理而已。”
“那問你個正事,你什麽時候分手?我好做你男朋友啊!”
爾牧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梗過不去了嗎?”
“池爾牧,我考慮了很久,我是認真的,我就想好好保護你而已。”
他很少連名帶姓的叫她,總是戲謔的叫她牧牧,在雙方父母麵前更是不知道收斂,爾牧握著電話的手不禁顫抖起來,她突然覺得這一出你喜歡我我喜歡他的戲碼,實在是太戲劇化,太可悲了。
事情是如何到這一步的,她自己心裏比誰都清楚,不喜歡了就是不喜歡了,一段感情不是光靠一個人的滿腔孤勇和一腔熱血就能維係的好的,一旦有一方心不在焉之後,最終隻能走向幻滅,無論當初是多麽的熱烈多麽的令人難忘。
這世上,有太多的愛而不得,如果我的愛而不得能夠成全你,那麽我願意。這世上,有那麽多的愛而不得,希望你不是。
我們愛一個人,愛到甚至想要把他融進自己的骨血裏,可他卻不願意,那又何苦折磨了自己又折磨了他呢?
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裳錦出高鐵站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等在出口處的餘霏。
迎上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霏霏,我想死你啦!”
“這才幾天沒見啊,你太誇張了啊。”餘霏拚命想把她推開,這丫頭從小就力氣大,她快被勒的喘不過氣來了。
“走,回家,這幾天夥食太差了,得好好補補。”她摟著她脖子不放手,餘霏隻好伸著脖子遷就著她。
“走,先回家。”走到停車場這一段路餘霏就聽見裳錦獨特的笑聲回蕩在自己耳邊,聽著實在是紮耳朵。等到了餘霏車旁,看見駕駛座上坐著的江潭,再也笑不出來了。
“霏霏,你車上坐著個不明生物,我們打車走吧。”說著挽住餘霏就要撤,被餘霏拚命的拉回來。
江潭也從車上下來,拿著一束黃玫瑰伸到她眼前:“姑奶奶,對不起!能不能別生氣啦?那天是我不好,衝你發脾氣,說話不經過大腦,那麽晚,還讓你一個人回家。我仔細反省過自己了,意識到自己錯的離譜,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裳錦瞪著一雙狐狸眼看著他,半天不說話,江潭就這麽舉著束花,手酸的要命,也不敢放下來。
她憋了一口氣,一股腦兒全罵出來:“混蛋、王八蛋、大賤人,你知道那天晚上車有多難打嗎?手機又沒電,想叫個車都不行,你真是氣死我了!”
“好了好了,順順氣兒,他知道錯了嘛,給他個改正的機會,好不好?”餘霏順勢抓住裳錦的一隻手臂撒嬌似的搖了搖。
“既然霏霏都給你求情了,本姑娘就先原諒你一回,下不為例啊。”裳錦接過他手裏的花,把行李箱遞給江潭,江潭趕緊接過來,殷勤的跑去後備箱放好,回到駕駛座駛離停車場。
一行人剛到餘霏家門口,餘意就趕緊跑過來給大家開了門,裳錦看見餘意,一下子衝上去抱住他:“我們小意真是越來越帥了啊!”
“裳錦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別老這麽抱我。”
裳錦把埋在他肩膀處的臉抬起來,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看他:“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他邊回答邊想掙脫她的束縛。
“沒女朋友之前裳錦姐姐可以這麽抱你,等你將來有女朋友了就不行咯!”她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反而越抱越緊,餘意隻得一遍遍的叫著餘霏的名字,餘霏卻跟完全沒聽見似的和江潭一起去廚房準備今天的晚餐。
裳錦默默地抱著餘意,抬起頭來,視線越過餘意的肩膀,看著餘霏和江潭一起走進廚房,茶幾上隨意擺放著的那束江潭為表歉意的黃玫瑰已經有些發蔫了,夕陽透過窗鋪滿客廳的一角,然後被陰影一點點的吞噬掉,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苦澀,眼睛蒙上一層霧氣,抱著餘意的雙臂更加用力了一點。
她從不敢輕易和別人交心,小學五年級以前,她都是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那時候因為父母不在身邊,班上的孩子總愛欺負她,她性格又軟弱,從不敢還手,回到家裏也不敢告訴爺爺奶奶,難得見到爸爸媽媽也絕口不提。這樣的經曆在她心裏早就埋下了自卑的種子,但凡是受了點委屈,這種自卑感就會被無限的放大。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跟著父母去飯店裏吃飯,然後遇見餘霏、江潭和餘意上的時候,那時候,餘霏、江潭和餘意早就熟絡的玩在了一起,裳錦就感覺自己是個格格不入的人一樣,就連新名字她自己都覺得拗口。
楊霖溫柔的叫她裳錦,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眼神怯怯的看著另外三個孩子,她尤其觀察到餘霏的樣子,她皮膚白皙,穿著條漂亮的白色公主裙,幹淨的白色圓頭小皮鞋,穿著帶花邊的小襪子,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像個小公主一樣引人注目。
再看看自己,因為自己紮不好頭發,幹脆剪成了短發,穿著普通的T恤和牛仔褲,活脫脫像個男孩子。
“裳錦,這是餘霏、餘意,你餘伯伯家的孩子,那個小男孩是江潭,江伯伯的兒子,過去跟大家打個招呼。”楊霖在身後輕輕推了她一把,她卻退縮了,躲回她身後。
餘霏看著這一幕,主動走上前,伸出一隻手來,那隻手白淨纖細,卻像是能把她拉出深淵似的,她至今都記得餘霏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我叫餘霏,以後我們就是朋友啦!
見她一直不說話也不動,餘霏直接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晃了晃,然後像變魔術一樣的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顆糖來:“給你的,這個糖很甜,你快吃吃看。”
看著餘霏這麽熱情的和新朋友打招呼,餘意和江潭也衝上來湊熱鬧,拉著裳錦的手搖了又搖,晃了又晃。
她一直握著那顆糖,到了家等全家人都睡著之後,一個人窩在被子裏,偷偷地把糖拿出來,在黑暗中憑著感覺剝掉外麵的包裝紙,放進嘴裏,一直甜到心裏,她後來再也沒吃過這麽甜的糖。她握著糖紙,把臉埋進枕頭裏莫名的哭了起來。
無盡的黑暗裏,哪怕隻是一點點光,都讓人覺得溫暖且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