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沉溺
下班的時候，顧淩陽正好在停車場碰見了沈南行，順便調侃了句：“沈總今天下班挺早啊，不加班嗎？你又沒有約會的。”
沈南行的眼神沁了毒一般的朝他射過來，趕緊識相的閉嘴，開車逃離現場。
坐在車裏猶豫了半天，發動車子離開，等到他意識過來的時候，車已經在餘霏家樓下了。人的潛意識究竟有多可怕，這些年來，他總算能睡的稍微安穩一些了，可是醒來，卻又倍感失落。就算是用繁忙的工作去填補這份失落，仍舊於事無補。
可是就這麽放棄，也內心不甘，如果她沒再出現，他也許有一天真的能把她從記憶裏徹底連根拔起，棄如敝帚。可她又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這次他沒法讓自己放手了。
餘霏剛邁出醫院大門的時候，正巧看見對著爾牧死纏爛打的顧淩陽。自動過濾掉了爾牧向她發出的求救信號，朝他們點頭笑了笑，轉身離開。內心也不禁感歎年輕真好啊！
四處張望了一下，今天倒是沒看見那個熟悉的車牌號，心裏似乎有些失落，但下一秒又甩甩頭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隨著下班的人群一起走去地鐵站。
到樓下的時候，遠遠地竟看見了那輛熟悉的車，整個人都挪不動步子了，不知道是該上前還是轉身離開。
等了許久的沈南行瞄到後視鏡裏熟悉的人影之後，迅速拉開車門，下了車，朝她走過去。伸出右手抓住她的手臂，猛地把她拉進自己懷裏，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方，雙臂用力地抱緊她，用力一點，再用力一點。
她整個人完全懵了，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他身上有一絲淡淡的煙草味道，還混雜著一股冷冽的香，若有似無。無論哪種味道對她都有著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讓她的大腦瞬間死機，什麽理性、理智這些統統都被扔在一旁。
他們也曾這樣擁抱過，在很多年前，雖然那時候還年少無知，可是心中也盡是甜蜜。
如今這個深深的擁抱兩人心裏卻盡是酸楚，一個想靠近，另一個想推開。
餘霏突然覺得眼眶發熱，她的鼻子抵在他脖頸上露出的那一小塊皮膚處，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溫暖。如今這個人就在自己眼前，這個令她牽掛的人現在就在她的眼前，內心深處那份內疚感再一次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湧上來。
她，已經配不上這麽優秀的他了。
“南行，我們就這樣，當成陌生人也挺好的。”她的聲音裏帶著隱忍的哭腔。
這是分別這麽長時間以來，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像十六七歲的時候一樣，溫柔的喚他南行。
“餘霏，你聽好了，我們從來就是命運相連的人，我不可能把你當成陌生人，你也不許把我當成陌生人。我恨不得現在就把你綁在我身邊，不管你願意不願意！”
“南行，這麽多年不見，餘霏已經變了，已經不再是你喜歡的那個餘霏了，你喜歡的那個餘霏早就不在了。”淚水不禁流出眼眶，浸濕了他的襯衫一角。
他抱著她不願撒手，在她耳邊霸道的說道：“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都喜歡，我這人死心眼兒，這輩子就認定你了。”
“如果我有喜歡的人了呢？”
“我會把你搶回來，你隻能是我的！”他整個人情緒都跟著激動起來。
“別再執念了，你放過自己好嗎？我真的沒辦法心安理得的再重新跟你在一起，我一想到你，就覺得內疚，這份內疚和不安已經折磨了我近十年，我真的沒辦法，對不起。”
“你不用覺得內疚，我都原諒你！”他甚至帶著一絲懇求的語氣。
“你越是這樣我越是內心不安，你不該原諒我的。”
“我不想把你越推越遠，隻想把你留在我身邊。”
“對不起，我做不到！”她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狼狽的跑進單元門。
身後的沈南行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胸口像是被一把利刃割開了一樣，那顆心飽受摧殘和踐踏，已經全然麻木了。到底還要他怎麽做？究竟要做到哪一步呢？
家裏一片漆黑，餘意似乎還沒回來。
餘霏剛換好室內拖鞋就接到裳錦的電話：“餘醫生，今晚有幸邀請您一起欣賞話劇嗎？”
她疲憊的把包掛在玄關處的衣架上，反問道：“你一個人？”其實剛剛那麽一出，她這會兒實在是提不起什麽興致再去看話劇，但如果她一個人的話，那自己就必須仗義了，硬著頭皮也要上。
“還有江潭，我特地買了四張票，你把餘意也帶上。”聽著她歡快的聲音，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
餘霏聽見江潭也在，瞬間放心了：“餘意還沒回來呢，估計快了，我得給他做晚飯，再趕過去肯定要來不及的，你們先看著唄，我們下次再約！”
裳錦皺著眉頭放慢了語速說道：“姑奶奶，這可是開心麻花的話劇，票很難買唉，我托了好幾個人才買到的。”
她聽見電話那頭江潭說著‘錢是我出的’，裳錦懟回去‘我托的關係才買到的票’。
這兩活寶，餘霏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兩就不能消停會兒嘛，這次你兩就先看著，下次提前一天說，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去。”
“一言為定啊！”
掛上電話，餘霏就爬上了天台。她現在整個人急需要冷靜。
冬日的風卷攜著刺骨的涼意朝她瘋狂襲來，頭發散落在風裏，吹得她頭皮都在發麻，連呼吸進去的每一寸空氣都是寒涼的，可是卻讓她的大腦逐漸的清醒過來。
這城市的燈火似乎從來都不會熄滅，綿延不息。不像人，總在不知不覺中就失去很多東西。
如果人的記憶也有開關，打開，記憶就浮現出來；那些不想記得的事情，關上，就全部遺忘了，想必會了卻人生許多煩惱。
她胡思亂想著，直到餘意推開天台的門，叫了她一聲，才回過神來。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一個人找個地方吹吹風，輕輕走到她身邊，很自然的抓起她的手邊幫她暖手邊說道：“沈哥哥剛剛來敲了半天門，見你沒開，手機也聯係不上你，就先回去了。他給我打了電話，我跟他說你可能在加班，原來是在這裏啊！”她手極其冰涼，想必在上麵待的時間不短，餘意心裏不禁多了一絲擔憂，“我們下去吧，上麵怪冷的，感冒就不好了！”
她終於抬起眼來看他，想要擠出一絲笑容來，卻終究還是失敗了：“走吧！我隻是，突然想起爸爸了！”
餘意用力攬過她，讓她倚靠在自己懷裏，帶著她往天台的那扇門走去。
他受著姐姐的庇護一直長大成人，卻很少意識到她也隻是個女人，也會有無助需要依賴別人的時候。原來她的肩膀比他印象中的瘦弱這麽多，一瞬間心裏很不是滋味。
餘霏看了看被隨意扔在沙發上的手機，打開之後發現沈闊給自己發了七八條微信，未接電話三起，給他回了微信過去，‘別擔心，我剛剛在加班！’
那邊直接語音電話過來了，猶豫半響按下了接聽鍵：“喂？”
“怎麽了？聲音聽起來很沒精神。”沈闊敏感的察覺到女生預期中的疲倦。
“沒事，今天有點累，聽餘意說你來家裏找我了？”
“嗯，下班正好路過，給你買了些水果，放在門口了，回來的時候看到了嗎？”
“嗯，餘意拿進來了。”她瞥了眼餐桌上放著的水果，“謝謝啊，害你白跑一趟了。”
“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麽客氣，你好好睡一覺。”
“嗯，拜拜！”
“好，掛了。”
等她打完電話，餘意已經端著兩碗麵條從廚房走出來了，招呼著她：“姐，快過來嚐嚐，應該會合你口味。”她看著他係著和那張和他俊秀的臉完全不搭的粉紅色可愛圍裙，不禁笑出聲來。
“別笑了，家裏就這麽一件圍裙，你湊合著看吧！我再洗點水果，你先吃。”他把她拉過來安置在椅子上，把筷子放在她手裏之後，拎著桌上的水果重新跨進了廚房。
她嚐了一口麵條，味道竟然還不錯，衝裏麵喊了一句：“很好吃！”
“都是跟我姐學的。”
餘霏抬眼看著他認真洗水果的背影道：“你就貧吧！”
“天地良心，我姐在我心中永遠都是女神。”
萬家燈火中，能有一盞燈為我而亮，就已足夠。
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未來還未來，活在當下，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