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失明
沈南行在糾結了良久之後，還是拿起衣架上的外套，走出了大門。
難得的沒有加班的周末，這些年養成的習慣讓他幾乎全年無休，已經完全沒有了周末的概念。他業餘生活並不豐富，繁重的工作就已占去了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
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在馬路上閑逛，不知不覺又來到了餘霏家樓下。
抬頭看著餘霏家的單元門，又不禁嘲笑起自己來，她這會兒多半在醫院，怎麽可能會在家呢！下一刻，當餘霏和另一個年輕的男孩子從單元門一起走出來的時候，他再也無法隻是淡定的坐在車裏看她一眼了。
餘霏在拉開車門的前一秒，突然手腕被人扼住。因為急著回醫院，她並沒有注意到停在門口的沈南行的車，嚇了一跳回頭發現竟是沈南行，實在是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碰到他。
“去哪兒？我送你們。”他緊緊地拉住她的手，絲毫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餘意站在一旁什麽也沒說，眼前這人他是見過的，那會兒他還小，雖然眼前的人已經比多年前要成熟得多，五官也都長開了，但還是能辨認的出來。
他清楚地記得以前經常在家門口能碰見他，第一次打照麵的時候他還在讀六年級，餘霏高一。有一次周末他和朋友去打遊戲，回來的時候，正巧看見他送餘霏回家，就跟著他們走了一路，兩人在家附近分別之後，他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在和男生擦肩而過的時候，男生突然停了下來，歪過頭來笑容燦爛的看著他：“餘霏，弟弟？長得還蠻像的。”
後來餘意經常會在家附近看見他的身影，後來便習以為常了，看到也當做沒看到一樣。他升上初一的時候，高中部的八卦也經常能傳到他們初中部來，餘霏和沈南行的緋聞他自然也是聽過的。
他回頭看了眼他的車牌號，也覺得異常的熟悉，才猛然想起來那天在樓下電梯裏遇見餘霏哭得天昏地暗的那天，單元門前停著的也是這輛車，原來他就是那個能撥動餘霏心弦的人嗎？
心裏立刻拉響了一級警報，這可不妙啊，雖然他也姓沈，可是沈哥哥才是他心裏理想的姐夫人選啊！
餘霏看著他拉著自己的那隻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心溫暖幹燥，她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決定還是先順從他：“仁愛醫院。”
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輕易的妥協，愣了愣才說道：“上車。”他自然的接過她手裏的東西，餘意看著也是有點震驚，兩人看起來氣氛和諧的像是一對相處很久的情侶一樣。
三人到醫院的時候，沈南行突然拉住了餘霏：“你陪我去買點水果。”
“你也要一起上去？”
“嗯，今天也沒什麽事，都到樓下了上去看一眼也無妨。”他其實隻是想要多跟她待一會兒而已。
餘霏視線越過沈南行，看向餘意的方向，說道：“餘意，你先把東西都拿上去，我們一會兒買完水果就上來。”
餘意一臉懵圈的點點頭，拿著東西乖乖地先上去了。
裳錦見隻有餘意一人回來，有些奇怪：“霏霏呢？你兩回去洗澡換衣服還分批過來？”
他歎了口氣：“我現在也還沒理順呢！對了，江潭哥怎麽樣了？”
“燒差不多退了，曹醫生說沒什麽大礙了，江伯伯他們去買晚飯了，一會兒回來。現在就是怕他醒來之後可能，可能會失明。”她看著病床上的江潭，緊閉著眼睛，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
昨日他明明精神還好了一些，這反反複複，確實讓人擔憂。
她站起身來，去整理餘意帶過來的東西，餘意也跟過去幫忙，兩人都沒注意到身後的江潭，眼皮輕微的抖動著，手掌漸漸握成拳頭。他還以為之前視力模糊的現象隻是偶然的，可現在聽到裳錦這番話，才知道自己真的會失明。
他微微睜開眼睛，卻一片黑暗，連模糊的一點景象都看不見了，那片可怕的黑暗似乎要吞噬了他一般，冰冷又令人絕望。
他，徹底失明了。
現在他隻想沉沉的睡過去，一覺醒來之後自己還是好好的，沒有什麽車禍，他也不會失明。
江家父母回來的時候，餘霏和沈南行後腳也到了。
大家對於沈南行皆是陌生，一致回頭看著兩人，倒是沈南行先打破了尷尬：“叔叔阿姨好，我是江潭同學，來看看他。”
餘霏笑笑沒說話，裳錦仔細看了眼來人，等她想起此人是誰的時候，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天色已黑，夜風透過拉開的窗戶縫隙吹進來，帶著刺骨的寒意。餘意上前把窗戶關了起來，此刻病房裏的氣氛非常沉重，一群人愁眉不展，江潭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餘霏輕輕拍了拍沈南行，示意他跟她出去。
“你要不先回去吧，江潭一直還沒醒，我一時半會兒也走不開。”她有些不太好意思，現在兩人之間什麽關係她自己都說不好，卻也跑來醫院耗上幾個小時。
“好，你也注意休息，別太累了，有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
餘霏此刻才覺得帶他來的決定有些荒唐，可是那一刻他看著他卻壓根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她已經拒絕了他一次又一次，可是結果不僅折磨了他也折磨了自己。
“我走了。”他伸出手把她輕輕抱進懷裏，重逢這麽久以來餘霏第一次沒有拒絕他。其實這次江潭的事情讓她突然覺得害怕，為什麽心裏明明有一個人，卻非要把他推到離自己萬丈遠的地方呢？人多脆弱啊，他們已經經曆了一次生離，難道還要再來一次死別嗎？
她一直目送著沈南行的背影，直到看不見。餘意倚在旁邊的牆上不動聲色的看著餘霏的背影。餘霏反應過來的時候，被身後的餘意嚇了一跳。
“之前讓你在電梯裏、天台上哭的那個人也是他吧？”
餘霏歎了口氣，眼神掃過他，卻並不打算跟他交代什麽：“進去吧。”
餘意在她身後叫住她：“姐，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
餘霏並未回頭，但心裏不禁湧起一股暖流，她的餘意真的長大了也懂事了。
兩人正準備進去，正巧曹醫生帶著名護士過來查房，看見餘霏在門口，打了個招呼問道：“還是沒醒？”
餘霏搖搖頭，曹醫生也是頗為無奈：“燒也退了，按理說不該還不醒啊，我先看看去。”
“好，麻煩曹醫生了。”
餘霏也跟在後麵走了進去，關上身後那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