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要去喝一杯嗎

  南行視線一會兒落在遠處正在陪著易燦女兒排隊搭乘摩天輪的餘霏身上，一會兒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易燦身上，可易燦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抬起一側手肘搭在身後的椅背上，目光往旁邊斜了斜，開口道：“我們有差不多七八年沒見過了。”


  易燦點點頭，反應依舊不是很大。


  “還記得你以前都是叫我一聲哥的。”


  他緩緩眨了眨眼睛，似乎布滿死灰的眼神裏重燃了一絲火光，一陣酸澀自心底升起，幹澀的眼睛一點點地被某種不知名的液體浸潤：“那會兒，隻有你肯站出來為我出頭。”


  見他總歸有了些反應，南行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握了握：“現在也是。”


  他深知每個人的處境都不一樣，所遭遇的事情和所會麵臨的未來也千差萬別，可是就是那麽一點點的倔強讓他帶頭站起來為他出頭。


  也許是在他眼裏的易燦活得快樂而又張揚，令人羨慕；也許是他那時候還有那麽點年輕氣盛，看不得那麽多人欺負一個。


  年歲久遠，已經無從考究。但他慶幸自己那麽做了，雖然也受了點傷，還差點被處分，可他卻從來沒有後悔過。


  而眼前的易燦，已經失去了所有青春時期的張揚和色彩，變得像一潭死水一般，看不出一絲情緒。


  南行在心裏醞釀了很久，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聊工作，聊孩子，好像都不太適合。


  “要去喝一杯嗎？”


  像是被雷電突然擊中了一般，瞬間煥活了他身體裏每一個陷入沉睡的細胞。


  還記得餘霏不告而別的那段時間他總是他心情特別差，好像餘霏的離開帶走了他生命裏全部的色彩。他變得暴躁易怒、陰鬱沉默，隻有易燦那個沒心沒肺的家夥一直不離不棄地陪在他身邊。


  麵對他的喋喋不休，他知道本都是好意，可是卻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忍不住衝他吼了句：“別來煩我。”


  可他剛吼完心裏就後悔了，沈南行，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除了他，還有誰在你身邊呢？他有些愧疚地抬起臉來想跟他道歉，卻看見站在自己對麵的那個少年，夕陽的光拂過他幹淨而又溫暖的笑臉，聲音有些顫抖地對他說道：“要去喝一杯嗎？”


  南行看著一直垂著腦袋的易燦，內心渴望著他能有所回應，這是他曾經給過他的最好的鼓勵，也是最沉重的一擊。他已經頹廢了那麽長時間，難道還要一直那麽下去？這樣的自己，對得起誰？如果有一天，還能再遇見餘霏，自己該如何驕傲地站在她麵前？

  就好像一個迷途的人突然被拉回了正途，可是他卻一直忘了對那個把他拉回來的人說句謝謝。


  易燦突然笑了笑，雙手扶住額頭，手肘撐在兩側大腿上，南行看見他麵前的水泥地上，突然出現深色的圓斑，大大小小，像是突然而至的一場雨，盡數下在了他的心裏。


  一陣驚呼自不遠處傳來，循著人聲看過去，南行警覺地站起身來，見摩天輪下聚集了不少人之後，頓時心下一驚：“易燦，摩天輪好像出故障了。”


  易燦從長椅上站起身來，原本如一潭死水的眼神裏突然布滿驚慌的色彩。


  感覺到明顯頓感和搖晃的餘霏一下子意識到發生什麽事了，眼疾手快地把身側的小筱抱進懷裏。


  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小孩還以為餘霏在跟她鬧著玩，在她懷裏咯咯笑出了聲：“霏霏阿姨，我們在玩躲貓貓嗎？”


  餘霏笑著捏捏她粉嫩的臉頰：“對呀。”稍稍從座位上站起來，往下看去，摩天輪不知出了什麽故障，停止了運行，下方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圍觀群眾。


  周圍轎廂的人都開始敲打玻璃，並伴隨著不堪入耳的辱罵聲，餘霏慢慢伸手捂上小筱的耳朵，生怕她聽見會害怕。


  包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餘霏接起，自聽筒那頭傳來令她安心的聲音：“霏霏，不要怕，底下工作人員正在啟動應急處置程序，已經有遊客安全出來了。你現在在哪號轎廂，離地麵多遠的距離？”


  “我們剛剛上來不久，現在大概離地麵五六層樓的高度，如果逆時針轉的話，我們應該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出去。”餘霏看了看下麵，果然底下轎廂的人都在安全撤離出來。


  “你不要害怕，我剛問了，工作人員說最多二十分鍾。”


  聽著他像是耐心哄孩子一樣的語氣，餘霏瞬間笑出了聲：“我才不怕呢，我是擔心小筱一會兒要找爸爸，哭起來可怎麽辦？”


  頓了一會兒，那頭說道：“易燦說不會的，小筱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