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雨後天晴
徐朗和嚴言對視了一眼,同時將目光看向大廳正中央的伍丞。
伍丞渾身是血,他全身上下基本上已經沒有剩下多少皮膚,甚至他的胳膊上還帶著一塊長達十幾厘米的指甲。
此時隨著身體的快速修複,那塊指甲也如刀子般砸在了地上。
看得出來,那隻惡靈就算在伍丞即將傳送走的時候,依然選擇了全力與報社搶人。
徐朗和嚴言的逃脫讓其無比憤恨,用盡一切辦法要將伍丞留下。
但最後依舊是報社意誌獲勝。
伍丞的樣子,即便逃脫,想來也是拚盡一切掙脫出來。
自從徐朗二人離開之後,所有人都以為最後的伍丞已經是必死無疑。
沒想到他竟然還能活下來,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嚴言的眼神微微一凜,看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對著徐朗稍微點了下頭。
擺脫了何孝的攙扶,一瘸一拐地向著自己房間走去。
徐朗看著嚴言離去的身影,又回過頭看了看伍丞。
看著周圍所剩無幾的報社員工,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朱自醒看著徐朗的樣子,站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麽好,支吾了半天。
徐朗擺了擺手,一句話也沒說,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將門一關。
直接躺到了床上,他很累很累。
一動也不想動,疲倦地閉上了眼睛,想要睡一覺緩一緩。
但是無論翻來覆去都始終無法入眠,身體四肢無比的疲憊,連一絲力氣都沒有了,但是大腦卻非常興奮。
神經始終緊張著,根本無法放鬆。
一閉眼,就全都是張晴雨那張笑臉。
睡不過去,索性就不睡了。
徐朗將衣服一脫,來到衛生間,擰開花灑。
滾燙的熱水濺灑在他的身體上,徐朗看著自己的身軀。
這上麵,沒有任何疤痕,光潔如初。
絲毫看不到以往任務中所留下的傷勢,徐朗搖了搖臉上的水珠,長歎了一口氣。
就連曾經活過的疤痕,都因為報社的修複功能完全恢複。
在報社時間待久了之後,人總是有一種錯覺。
好像之前發生的一切,死去的那些人,都像是虛幻的一樣。
這樣安逸的狀態,安安全全地洗一個熱水澡,緩解一下疲憊的身軀,很容易讓人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如果之前發生的那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該多好。
他沒有卷進報社的任務,父母在世,一家人團團圓圓。
而他,已經有了一位妻子。
他的妻子,笑起來幹淨純真,心地善良,喜歡穿著白色的裙子,或許他們會有一個孩子。
繼承了母親的美麗,和父親的睿智。
一家人平平安安
也許,他們的孩子也可以叫做晴雨
但是隨後徐朗閉上了眼睛,將整個頭低下,這是不可能的。
他的人生已經被報社全部摧毀,他已經沒有父親、沒有母親、不會有妻子,更不會有孩子!
就像張晴雨的名字一樣。
晴時,就不會有雨!
徐朗猛地將拳頭砸向了牆壁,隨後無力地向後倒去。
他從來沒有過這麽強烈的挫敗感,和虧欠。
如果說莫野當初的“死”,他還可以幫助嚴言,略作報答。
可是對於張晴雨
他該怎麽辦?
他們從來就沒有過任何關係,直到死,他們仍然是兩個個體。
沒名沒分,徐朗承認他對待張晴雨的有些與眾不同。
但仍然說不上是喜歡,更別提是愛。
可是,張晴雨卻為了他付出了一切!
這個情,這個恩,仿佛一座大山壓得徐朗喘不過氣。
最無力的是,他已經無法報答。
徐朗心知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正如嚴言所說,他們同屬一類人。
冷酷無情,心狠手辣。
但是自從噩夢求婚之後,徐朗有所轉變。
是張晴雨稍微將他冰冷的內心溶解,雖然他依舊保持著自己的作風,但他也喚醒了心底的情感。
開始接納外人。
是張晴雨讓他感覺到,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可是對於她,就算到死,徐朗都沒有留下一滴眼淚。
這不公平,但是徐朗做不到
或許從最開始,徐朗就是利用著她,隻不過這種利用,慢慢地也將其自身影響。
徐朗摸了摸鏡子上的水霧,鏡中那始終蒼白無血色的一張臉,滿是憔悴。
“下輩子,你千萬不要來到報社,也不要遇到我,你要找到一個愛你的人,你們會成家生子,幸福地過完一生”
徐朗蹣跚地將窗簾拉上,一頭栽倒在床上。
卸下了所有防備,所有偽裝,沉沉睡去
咚咚咚,咚咚咚。
徐朗來到了嚴言的房門前,另一頭傳來了踏踏的腳步聲。
嚴言看到徐朗,微微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會來。”
徐朗沒有說話,他來找嚴言,是有一件事情還沒有得到答案。
嚴言擺弄著煙盒,給徐朗遞上了一根,但自己卻沒有抽。
從懷裏拿出了一個打火機,放到了桌子上。
這是當初他從徐朗手裏“搶”占的。
徐朗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猛烈的咳嗦起來。
嚴言皺了下眉,屋內的氣氛有些凝重。
隨後他緩緩開口說道“張晴雨是我帶到地下的。”
徐朗眼神幽幽,仿佛沒聽到他的話一樣,繼續一言不發地抽著煙。
他早就知道
嚴言隨後說
“當初,我和林弘在費秀雲那邊的情況,很簡單,隻是偷聽警方的談話,但是一條短信讓事情變得複雜了起來。
我在牆邊正要離開的時候,兜裏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短信,署名見鬼者。
他說‘在我們周圍,一直有一個人在欺騙我,想知道一切真相就來警局。’
我在看短信的時候,極為隱秘,看完就將手機鎖屏了,但是就在鎖屏之後我要放下手機的一瞬間,我從屏幕上的反射影像,看到了林弘正宛如一個行屍走肉一樣。
那副皮囊之下仿佛隱藏著某種不可描述的可怕東西,眼神極為狠戾,正死死地盯著我的背後。
當即,我就明白,這個林弘恐怕已經被替換。
於是,我策劃警方故意將我逮捕,一是離開執行者隊伍,二是尋找見鬼者所說的真相。”
徐朗吸著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果然,嚴言是第一個發現林弘異常的人,並且利用自己的辦法成功逃脫。
嚴言繼續說著“來到警局後,我一直在思索見鬼者所說的真相究竟在哪裏。
就當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時,警方對我的審訊,卻讓我茅塞頓開。
他們言語中提到了見鬼者的身份,並且詢問與我的關係。
當時我聯想到警方始終查不到見鬼者的網絡地址,而他又發短信告知我去警局。
當即我就想明白了,見鬼者就隱藏在警局的地下!
我利用上廁所之際,偷偷地溜到了排水池,從那下麵來到城市汙水排放的地下管道中。
最後在一處,找到了見鬼者的秘密基地。
裏麵空無一人,但是卻有一張照片。
一片林子,兩個小女孩正在埋著紙條和一隻死貓。
雖然我沒見到見鬼者的真麵目,但他確實為我提供了巨大的線索。
而那片林子,正是常靈山墓地之外!
也就是在那裏,我遇到了張晴雨”
聽到這裏,徐朗再次續上一根煙,沒有打斷嚴言的敘述。
嚴言悠長地說“當她找上我的時候,我沒有勸阻,也沒有答應,隻是自顧自地找尋線索蹤跡,任由她跟著。
我明白她來此的目的,我承認我也帶著私心。
因為接下來無解之中,惡靈的追擊之下,肯定還要死人。
我希望死的是伍丞,不是你,更不是我!
但是我不是神,我無法估量!
張晴雨心甘情願地到來,我必須接受,我也必須帶她下去!”
嚴言說到這裏,表情同樣有些異樣,他點上一根煙說“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打算活著回來,她就是打算替你一死。”
他捏著煙蒂處,慢慢轉動,接著小聲說了一句“就像是莫野一樣”
徐朗將手中的香煙掐滅,點了點頭,一言不發。
嚴言看著徐朗,隨後淡淡地說“你那把qiang假的吧。”
徐朗聽到這裏,從懷裏將之前那把qiang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一把純金屬製作的高仿手qiang,除了不能打死人,平常看來就和真qiang一模一樣。
嚴言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要是真的,以你的性格,一定是直接將伍丞打殘,讓其死於惡靈之手。”
徐朗搖了搖頭,擺弄了一下假qiang,隨後說“但是下次,我得需要一個真的了,他這次依舊活了下來,以後的威脅越來越大,沒有限製他的手段,我很被動。
畢竟,我的身手和身體素質,差你們太多。”
嚴言點了點頭,兩人就在這個房間裏麵,相顧無言。
下午,徐朗就和無名一起出了報社。
他沒問無名之前是做什麽工作的,又是怎麽接觸到那些人的,隻是靜悄悄地等在樓下的巷子口。
等待著無名的交易。
徐朗抽著煙依靠在街角,而正對麵走過來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梳著馬尾辮,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小女孩。
這一眼,徐朗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場合,那個小女孩
後麵背著一個幾乎和她一樣高的豎琴,手裏拿著一本樂譜,一邊走一邊看。
迎麵朝著徐朗撞來,徐朗一隻手按住她即將撞上自己的腦門。
好像她
小女孩知道自己忘了看路,看著徐朗眼神清澈地吐出舌頭,靈動一笑。
很是純真、很是美好。
“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天真爛漫地說
“叔叔你好,我叫做張雨晴,雨後天晴的雨晴”
ps本來這一章最開始想命名為“另一種人生”,但是想了想還是換成了這個。
從“晴時無雨”到“雨後天晴”,或許是另一種美好的解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