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飛灰
十八層的最裏端，兩個僵持到了極限的人臉貼的是如此之近，他們一個麵色蒼白，一個容貌蒼老，卻都統一地帶著幾分猙獰與魔障！
現場死寂一般沉默著，隻有兩個不同聲線的沉悶喘息聲，陣陣傳出，頂樓距離風雨最近，他們的呼吸也被窗外的雷雨之聲攪亂，開始變得急促！
徐朗一雙眼瞪得溜圓，那其中夾雜著個性的偏執、與宿命的瘋狂，誠如他所說，現在的徐朗已經沒有了一絲退路。
零無論如何都必須要和他一起前往年的月日，單單靠他一個人一次小時的時間回溯並不能夠跨越三天的時間，但是零的加入給了他希望、給了他底氣、給了他能夠逆轉一切的資本！
這個石破天驚的計劃，聽起來猶如夢境般虛無縹緲和不可理喻，完全是碾碎了現實規則的一次瘋狂嚐試！
徐朗真的有把握嗎……
不！
他一點把握都沒有，如果按照他前二十七年的人生塑造而成的性格，是絕難想出如此誇張、如此不切實際的計劃的，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詭譎任務，尤其是現在他即將麵臨的必死之局，已經將他過往的個性全部擊垮！
零的右臂被徐朗的右手緊緊攥著，他能夠隔著衣料感受到那雙手上的炙熱與冰冷，這是兩種渾然矛盾的觸感，可卻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感觸！
他那始終眯著的左目，此刻與徐朗一般，瞪了起來，他直勾勾地凝視著徐朗的目光，他的瞳孔，試圖從中看出這製定了瘋狂計劃的瘋狂男人，眼神中到底還帶著多少被壓榨到了極限的精光！
零的呼吸逐漸發生了驟停，他的心髒仿佛傳來了劇痛，從體內傳達到了體外，讓他的五髒六腑、每一寸皮膚都出現了痛感，並且直接導致他的呼吸頻率減慢，直到完全無法呼吸。
他掙紮著身子一把將徐朗的束縛掙脫，右手慌亂而急促地開始在懷內翻找，一個白色細枝的老式卷煙被他的指甲掐了出來，隨後又在兜內來回翻找。
打火機點燃香煙的氣味，與徐朗香煙的味道截然相反，沒有一絲讓人提神的氣息，反而帶著讓人陶醉到了昏睡的氣味，一個勁兒地往兩個活人的鼻息之中鑽。
徐朗剛剛因龐雜混亂思緒衝昏的頭腦，因為這股氣味的吸食而漸漸冷卻，他的身軀往後倒退了兩步，不再保持強勢的姿態逼迫，靜靜地等待著零的緩和。
“咳咳咳！”
零似乎第一時間也無法完全吸收，那指尖繚繞的煙氣，順著他的兩個鼻翼吸進了大腦，才讓他從原本的痛苦中緩解了過來。
“什麽病？”
徐朗皺著眉頭看著零，他對於這種怪異的行為有了些許忌憚，畢竟零與報社、與惡靈的聯係比之普通執行者深了太多，他生怕零帶著什麽靈異病毒。
零好受了許多才終於有時間注意徐朗的動向，他的眼神似有些躲閃，但最後選擇輕聲一笑，“不會傳染，老毛病了。”
徐朗在零的懷中仔細看了幾眼，那裏鼓鼓囊囊，像是塞了什麽東西。
感受到徐朗的目光，零低頭看向懷中，隨後右手伸了進去，將裏麵的東西拿了出來，放置在了腳下。
那是一個乳白色的瓷罐，大約有一個人頭大小，周身並沒有半點雕刻的紋路、也沒有筆走龍蛇的複雜花紋，就單純的一個乳白色表麵，看起來倒是圓潤光滑。
輕輕地磕在地上，發出了一聲韻律悠長的響聲，聽起來宛如敲擊鼓樂一般讓人心神舒暢。
徐朗在那個瓷罐上麵流連了片刻之後轉過身，繼續看向了零，他必須要說服這個男人。
“如你所說，我確實可以進入白日殺人案之中，但是我當初付出了極大代價才從中脫離，現在想要進入，就要付出更大的代價，以我現在的情況，你的計劃在我看來，隻有一成勝算！”
說到這裏，零頓了一下，將最後一口香煙吸進了肺中，話語隨著煙霧一齊吐出，“這一成，還是你我的組合勉強算來！”
徐朗聽著零的這番話，回味了一下，啞然一笑，輕聲說道“我原以為你經曆了數代報社任務，應該會對於當今處境有所猜想，沒想到你竟會如此愚蠢……”
沒有人願意聽如此評價，更何況是零這個名義上最為強大的執行者，他靜靜地看著徐朗，等待著他下一步要說些什麽。
徐朗說完這句話之後，臉色忽然從輕鬆變為鄭重，他緊緊地盯著零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被罪物蒙蔽了眼睛，你為什麽要提前進入深深公寓？”
零聞言忽然一怔，隨後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看著徐朗。
而徐朗緊接著，立馬話鋒一轉，“你在報社活的最久，同樣也一定更加惜命！能夠讓你花費巨大代價，甚至不惜提前三天進入任務，逆想要找的，無非就是罪物而已！”
“白日之夢無解任務中的，罪物！”
零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的胡子抖了抖，臉上的情緒被大量的褶皺遮蓋，但是也對於徐朗如此精準的推論，感到震驚。
“我不知道你通過何種手段知曉本次任務會有罪物出現，但看你的樣子，現在應該還沒有找到，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麽你至今都找不到罪物嗎？”
徐朗的話語像是一根釘子，直接刺穿了零的心髒，讓他遭受重擊，遲遲不敢說話。
“你心知肚明！黑夜的深深公寓你找了個遍，卻摸不到罪物的蹤跡，而白日殺人案是你始終沒有涉足的世界，再加上現在情報大規模匯聚，被切割之物，與罪物，已經出現了高度吻合，你早就該想到！”
徐朗一針見血，他以罪物的誘惑開始引導著零的思維，但是話還沒有說完。
“亦或許，你早就想到了，可是你完全不敢邁出那一步！因為脫離白日殺人案你一定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短時間內你怕了，怕自己再度付出代價，卻一無所獲！”
“咳咳咳！”
零的喉嚨中忽然擠出了一陣猛烈的幹咳，他的一切都被徐朗完全戳破，幾乎連心理都琢磨透了。
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徐朗，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徐朗竟會如此出色，原以為能夠與他並駕齊驅的隻有嚴言而已，即便是徐朗自進入報社已經足夠亮眼，但是他的側重點卻一直落在徐朗的特殊性之上，對於他本人並沒有太作了解。
在臉色幾度變色之後，他從驚詫中緩緩醒來，看著徐朗那張清冷入水的臉色，幽幽地說道“難怪，嚴言會與你做朋友……”
“因為我們是一類人！”
徐朗知道在一切都攤牌之後，零的心態已經出現了轉變，年的真相很大概率牽扯到了罪物上麵，他隻要說出這一點，零的勸說工作已經幾乎可以結束。
對於零來說，罪物的誘惑是難以抵擋的。
而對於徐朗來說，他的目標是這次任務的結局，而不是罪物，這不是說他看不上罪物，而是他太過忌憚。
零被罪物遮蔽了雙眼，享受著外物的借助無法自拔，這一點他遲早會自食惡果，徐朗作為旁觀者看的反而透徹，罪物是報社放出，但是報社絕對不會給執行者以抵擋惡靈的能力。
那麽，罪物的作用就有了爭議。
徐朗已經做好了打算，能不碰絕對不碰……不過，他的眼神微微眯了起來，零已經占據平等的姿態位於徐朗的對麵，但他卻缺乏了製衡零的能力。
而這個能力，他可以用罪物來平衡，如果白日殺人案中真的存在罪物，他可以不使用，但卻絕不能讓零拿到！
否則合作的姿態失衡，他們這些人的生死將會被零決定，他不出手對抗惡靈，誰也沒有辦法。
而零在另一邊，也開始了設想，正如徐朗所說，他對於罪物下落的想法，也逐漸向白日殺人案靠攏，雖然強行摻和進去，將會對他有不小的代價，但是如果能夠拿到罪物，或許也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補充。
到那個時候，他就不用看徐朗和嚴言的臉色做事，現在他身受重傷的模樣，要不是他現在還可以抗住惡靈的攻擊，早就被這二人拋棄……
而他現在，也僅僅隻能夠抗住銀裙惡靈的一次襲擊……
雙方二人近在咫尺，卻各懷鬼胎，沒有人能夠透過人皮看出人心的變化，徐朗不行、零也不行。
而在短暫的僵持之下，零緩緩從懷中拿出了兩枚古樸的銅錢，在徐朗的目光之下，將銅錢放進了掌心，雙手扣在一起上下翻動，銅錢的清脆碰撞開始在走廊內回蕩。
在幾秒鍾之後，零慢慢攤開雙手，而當他將目光落在掌心之時，忽然眼睛瞪得溜圓，像是不敢相信當前所見。
徐朗探過頭，看向了零的掌間，那原本完整的兩枚銅錢，在這一刻卻僅僅隻剩下了一枚……
而另一枚，則是化作了一撮灰色的粉末，徹底化作飛灰！
零的最關鍵罪物，在這一刻已經接近報廢，原因隻是他占卜了一次明天行動的成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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