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4 這世上大部分人是貓
“姐姐,你還記得小時候你給我摘棗子嗎?”許久,白紫欒輕輕的開了口,帶著重重的哭腔。一陣大風吹來,險些把柒月手中的傘吹過去,她大腦記憶裏的某個被掩埋了許久的小匣子迅速被打開,五年前的那個大雨滂沱的下午,她趴在黑色的轎車裏,看著十四歲的白紫欒在大雨中奔跑,叫她姐姐。
柒月的眼眶忽然發熱,她用自然垂落的手,揉揉她的長發:“當然記得啊。那時候的你小小的,像個絆腳的石頭,一不小心就會把人絆倒呢!”
“那你還記得那次我哥哥搶我的彩虹糖吃,我哭著去找你,我們合夥把哥哥騙進後山,裝鬼捉弄他麽?“
“記得啊,我們不僅被當場揭穿,而且還被他搶去了跳跳球。你難過地大哭,我還去摘棗子哄你開心,結果被棗園的狗咬傷了腳。”柒月說著,嘴角微微上揚,如果不是白紫欒提及,她幾乎都要不記得她們之間發生了那麽多的小細節呢。與伊清瞳和暮悅的友情那般聲勢浩大的不同,柒月與白紫欒之間的感情是經曆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一點一點的小細節堆砌而成的,是那麽的堅不可摧,牢不可破。
想到段思涼,柒月微微的歎了口氣,心底的某個地方開始坍塌,她記得,小時候的段思涼也是那麽可愛的。
如果可以,她寧願段思涼掉進塘裏的時候,自己沒有不顧一切去救他,哪怕自己當時再膽小一點點,段思涼是不是就不會再在這世上存在,不會那麽的去傷害曾經那麽好的他們?
“姐姐,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好嗎?”白紫欒說著蹲到地上,看到柒月右邊的小腿上果然有一個舊齒痕。她伸出手想去觸摸,手卻僵在半空中驟然收回,然後掩麵哭泣。柒月也蹲了下來,她撫著白紫欒柔順的長發說“好紫欒,你哭什麽呢?你看,這傷早就好了不是麽?”
“姐姐,我記得你把我們兄妹沒有地方去時把我們帶回家,南爸南媽為難著不肯答應,你院子裏跪了一夜,第二天接去我們家接我們的時候都不能走路。我記得家裏拿不出多餘的錢給我和哥哥交學費時,你每個暑假都帶著我們去河邊幫南爸采藤條,編成筐子去換學費。我記得你把你所有的東西都分成三份給我們,我記得你教我洗衣服、做家務、做作業。我不開心的時候可以丟下功課陪我去玩,給我煮好吃的東西,你還給我修指甲……姐姐,你對我們的這些好,我都記著呢。可惜,薄荷般的微光少年時不是穿上白襯衫和百褶裙就能找回來的,它們是雲煙,一陣輕風就能吹散,而且再也不會回來。我不願意,可也必須長大,就像我必須喝酒、抽煙、快樂、沒心肝。但是不管我畫多漂亮的眉,留多長的指甲,穿多高的鞋子,有多離譜的愛好,我身體裏都保留著那個最原始的白紫欒。姐姐,最初的時候,你說過我偏執,你說我變了。我變了,隻是不再按照原來的方式生活了,就像你在離開青湖以後也換了新的生活方式一樣。你有理由相信我和你一樣,你記掛著什麽我就記掛著什麽,你回憶著什麽我就回憶著什麽。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可仍不了解彼此,就像你說的,我是個偏執的人,從來不願意為什麽改變。可是你該看得出,白紫欒為你該變了多少,我不留妖精指甲,不燙五色卷發,不穿個性混搭。我平靜地看書學畫,自問自答,隻是不想讓別人覺得你的朋友是傻瓜。我知道我傻,但我隻為你傻過,就像你隻為俞政楠傻過,誰讓你對我來說,他對你來說,都是同樣的一種救贖呢?“
白紫欒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寫柒月的名字,把指甲磨斷了也不曾心疼。
早在柒月在“寄心亭“上刻下她的名字,在為她的車隊榮譽重新披掛上陣,在伊清瞳和白紫欒之間選擇了白紫欒時起,南柒月就變成了白紫欒。因為她們一樣傻,而且為對方變傻,她們傻傻地對對她們喜歡的孩子好,她們傻到即使去傷害自己也不願意去傷害別人,甚至不願意讓別人不開心。
往往別人對你好,不是因為別人真心對你好,而是你傻得讓人心疼。
這世上大部分的人是貓,隻有一部分人是狗。貓疑心、多慮、敏感、自私、冷漠。而狗很傻,隻要一根骨頭,它便認定你是它的主人,傻傻的對你好,跟在你身邊,不離不棄。顯然,她們都是後者。
救贖,是的,這是一種救贖。像她們這樣可憐傻子,對別人的救贖怎能不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