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63 這是個讓人念念不忘的地方
左耳,她告訴段思涼那個關於左耳的故事。她告訴他,白紫欒是為了要見左耳才會帶著她來這座城市,她們住在左耳家裏,白紫欒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她與左耳的故事。
柒月在窗邊看到那雙流氓兔布鞋,情緒開始恍惚。
可是段思涼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的心墜入冰窖,他說:“左耳在半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就是那場與紫欒的車賽讓骨癌末期的左耳墜入山崖。”
左耳,白紫欒一直提起的左耳,竟然在半年前就已經去世!她與左耳的車賽,讓他墜入山崖,就像她那樣麽?她忽然想起那晚她握緊白紫欒的手,對她說:“你放心,明天晚上你一定能見到左耳。”
白紫欒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看上去很痛苦的樣子,掙紮了一會兒,她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她反握住柒月的手,向她露出蒼白的微笑:“嗯,明天晚上我一定能見到左耳。”
她說完垂下頭去,耳畔的長發散亂地垂在胸前,遮住眼底的陰翳。她的指尖觸上桌麵,沾染了些許灰塵,看到那些淚珠在塵埃裏翻飛,她的心開始抽抽搭搭地疼。
是不是在那個白紫欒低下頭黯然的時候,她就已經下定決心替她出賽,而且不奢望有歸途?
她想起她的昏睡和白紫欒遞給她的那碗麵和眼淚鼻涕直流的情緒,從她準備帶她來武漢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不會再與她一同回去是不是?
那麽,她的死究竟是意外還是蓄謀,抑或,是她內心的絕望?
絕望麽,她說這樣活著真好,既然活著這麽好,她還要選擇同樣的方式去尋找那個與她隻有24小時交集的少年嗎?
手腳都還纏著繃帶的柒月坐在583路公交車的最後一排靠窗戶的位置上,看著路邊開得如火如荼的櫻花,公交車車位貼著的巨幅海報,輪胎卷起路邊的落葉……,這是一座叫武漢的城市,它的櫻花開得正盛,像一場華麗的晚宴。她記得還有一座叫瓷煙的城市,它的櫻花比這兒開得早一個月,此刻那兒的櫻花早該落盡。
把頭靠在玻璃上,柒月沉沉地閉上眼睛,幾天前的情景還曆曆在目。
“我不是不想讓座,我是喜歡那種和你坐在最後一排,小聲地對前麵的每一個人都邪惡地評頭論足一番之後竊笑的心情,無所事事,無關痛癢。”白紫欒把頭靠在柒月的肩膀上,沉沉地閉上眼睛。距離她們中學時最後一起坐公交車已經足足五年,五年的時間,足夠去遺忘一種刻骨銘心的感覺。
柒月看著過往匆匆的公車卷起柏油路上的塵埃,花壇裏櫻花盛極欲謝的模樣,通透的林蔭道與長椅。想起那個叫做青湖的城市,街道狹小,建築古老,白楊蔥鬱。
“你說的沒錯,這的確是一座會讓人念念不忘的地方。”
伸手摸了摸身邊空蕩蕩的位置,柒月緊閉的雙眼,睫毛開始顫抖,盡管她緊緊地閉著眼睛,就像小時候白紫欒忍住哭泣時的模樣。她在心裏告訴自己,柒月,不哭,不哭,紫欒在這兒呢!不信你聽,她唱歌呢!
風車旋轉的火車
輕風伊始的夏天
我開始學著懷念
……
唱到歌詞的第一句,她就再也忍不住情緒,放聲在公交車上哭了起來,就像一個被奪走玩具的孩子。車上的每一個人都注視著她,其中不乏曾經和她們一同乘坐過這輛公車,聽過這首歌的年輕人。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沉默著,看著這個身上許多地方都粘著紗布和繃帶的女子在座位上縮成一團,失聲痛哭。她掙紮著用沒有指甲而被繃帶纏起來的手指費力地摳開公車的窗戶,清爽的風呼呼地灌進來,她的長發在風中飄蕩,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把頭伸到窗戶外麵,痛苦地尖叫。
“小姐,請不要把頭和手伸出窗外好嗎?”善良的司機大叔好心地提醒。
“是啊是啊,小姑娘啊,你那樣很危險的。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要照顧好自己呀!”前排的大嬸也心疼地看著幾乎是失控的柒月說。
公車到站,柒月忽然安靜下來,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跌跌撞撞地下了車。各種車輛在麵前來回穿梭,在此起彼伏的鳴笛聲中,她看到馬路對麵的白裙子飄啊飄,飄進她的視線,與她站在同一水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