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97 最後也不是故作冷漠
柒月渾身顫抖著掙開林安瑾的手,朝前走去。這一刻她有多想抽自己兩巴掌,她當初腦子一定是被門擠了才會救起那個滿身是血的蘇黎,才會把他留在塵緣山莊讓他養傷。
現在呢,現在倒好,傷也養好了,腦子也養好了。所以有精力去對付她的好朋友了是不是?
如果可以,她寧願沈陌巷是沈陌巷,蘇黎是蘇黎。
她思念的那個少年早在兩年多以前就已經死去,卻永遠地活在她心中。現在的蘇黎雖然活著出現在她麵前,卻一點一點地在她心中死去。
柒月等在通往北冥家大宅的幽靜公路上,從上午到半夜。
手機上的時間停在十一點半,她才看見蘇黎的勞斯萊斯緩緩駛進她的視線。就那樣孤零零地站在公路中間,張開雙臂,等著他的到來。
刺破耳膜的刹車聲,強烈的燈光。車子在距離她不到一尺的地方刹住了車。
北冥家的管家從車上下來了,他一臉防備地盯著柒月,蘇黎從車裏出來,站在他的身後。
幾天不見,蘇黎和柒月都分別消瘦了許多,柒月靈動的眸子裏此刻是一片灰暗,隻有蘇黎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寫滿吃驚與心疼。吃驚她隻身一人出現在人煙稀少的郊外公路上攔下他的車,心疼她滿臉的憔悴和疲憊不堪。
她抿著幹裂的嘴唇,忍下心頭種種的質問與責怪,閉著眼睛朝蘇黎的方向鞠躬:“北冥少爺。”
蘇黎的身體微微有些僵硬,許久,他走到她麵前兩尺開外,扯起一抹苦笑:“柒月,你瘦了。”
這一刻,柒月隻想跪地嚎啕大哭,那樣是不是那個曾經為在雨中撐傘的少年就能回來?
重新站在她身後,為她全身濕透,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秀發,動作輕柔且溫和,帶著暖暖的微笑。
“謝謝北冥少爺的關心,我很好。”
夜空裏的星星不知什麽時候都隱去了,烏雲翻滾著,一會兒竟落下細細的小雨,密密地斜織著。劉海上聚集了足夠大的雨珠,順著眼角邊流下來,讓蘇黎分不清那是雨還是淚。
“你在這兒等我是因為……”蘇黎明知故問,他是多不想讓柒月卷進這件事來。
柒月忽然跪在他的麵前,用最卑微的姿勢,幾乎是哀求他:“蘇黎,你放過楚雲端和暮悅吧!他們隻是沒有家的孩子,不管你們的家族有什麽不可化解的恩怨,我們都隻是缺少愛的孩子,我們不曾參與那些往事。隻要放過他們,我跟你保證,暮悅絕對不會再向你們複仇,她會走得遠遠的,誰也不傷害。好不好?”柒月的姿勢,一如當初她哀求段思涼放手。
膝蓋跪在尖銳的石子上,刺進皮膚,卻感覺不到疼。再疼,也比不上心疼。
蘇黎一愣,身後的管家也是一愣。好像是明白了什麽,微微地歎一口氣,“柒月,對不起。我沒有辦法。”
“為什麽?為什麽沒有辦法,你可以設局讓他們往裏跳,為什麽不能拉他們上來?”
“既然我大費周章地設下這個局,就是讓他們不能絕處逢生。我隻是做一個引導,至於要不要順著我的這條路走,是暮悅自己決定的。她是國際通緝犯,我怎麽救她?我是誰?”
蘇黎收起自己的心疼,讓自己變得絕情起來。他寧願柒月恨她,也不願意讓她把這一切理得清清楚楚之後,痛不欲生。
“通緝犯?”柒月冷笑“那也是拜你所賜不是嗎?”
“不管是販毒、走私軍火、殺人、還是真正等到能與北冥家抗衡的那天,就算沒有我,她也遲早都是死路一條。與其讓她跟北冥家魚死網破再死在北冥家族裏,讓法律去製裁她無非是她最好的歸宿。柒月,你要明白,你現在隻是被你與他們之間的親近感蒙蔽了理性,如果入獄的是一個陌生人,你一定不會為了他來求我。因為親近,所以不忍心看到他們受到任何傷害,想把他們留在身邊,但柒月你可知,這樣對那些因為他們的複仇而被連累的人是無辜的。那些吸毒者、殺人犯、他們為了自己的家庭毀掉了多少個家庭!”
蘇黎說著伸出手與她,他的眉皺在一起,眉心有一個與俞政楠一模一樣的漩渦。
柒月並不理會,徑自從地上站了起來,膝蓋傳來錐心的疼痛讓她幾欲跌倒。
她搖著頭冷笑“公平?你在跟我講公平嗎?那我問你,你所謂的那些家人奪了段思涼家的股份,害了他的父母,把他和紫欒變成孤兒,毀了他們的人生。還用盡一切卑鄙無恥的手段,讓暮悅的家族走向覆滅之後,你現在又要讓費盡心機地設計暮悅和楚雲端!本該擁有幸福家庭的段思涼和白紫欒從小失去雙親,飽受欺淩。他們的父母死在你們家人的手上,段思涼變成魔鬼,紫欒患上精神病,公平嗎?暮悅的父親死在你那些所謂的家人的陰謀上,她和她的哥哥現在又要死在你的圈套裏!告訴我,這一切的一切,對誰來說不公平?我是腦子進水了,還對你抱有期望!”
她說完,瞪他一眼,撞了他的肩膀向後走去。
蘇黎站在原地閉上眼睛,有一滴淚落。眉間的褶皺更深了,柒月,我又何嚐不想幫你?
昏黃的路燈光暈,幽幽的蟲鳴鳥叫從山間傳來,蜘蛛在樹間結了新網,路邊的落葉被秋風卷起,細碎柔軟的小雨,穿白襯衫的少年。
蘇黎從後視鏡裏望著柒月單薄的像一張紙一樣的身體跌跌撞撞的在那條濕漉漉的公路上前行,蒙蒙的小雨落在她的發,打濕她的裙。
他看向自己手上那枚尾戒上的字母。
微笑。
沈陌巷,是嗎?
是不是像這枚尾戒一樣,已經把他的名字深深地刻在你的心裏誰也不能代替?
“孫少爺,您為什麽不告訴柒月小姐,這是您和段思涼一起設的局,不讓她知道也是為了她呢?”車內,身旁的老管家疑惑地問道。
蘇黎把頭倚在座位上,閉著眼睛,濃密的睫毛像是會微笑。
“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性子了。你要她如何去相信一個和她的好朋友是敵人的人說的話……”
某些往事在心頭被撕裂開來,南柒月如何去原諒一個和她的好朋友是敵人的人?
不會,她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