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25 思念是一個荒廢的名字
柒月把伊清瞳帶回塵緣山莊安頓下來,給她看了病,幫她做複健。寒假轉眼即過,唐淺逸和林銘君的事逐漸平息下來,並隨著唐淺逸的離開,沒有人再提起。溫素嬈跟著蘇黎飛往了英國,日子過得不緊不慢,那些原來一直守在她身邊的人都紛紛散場,那些空位上也一直有人做替補。
柒月每天除了去學校,就是在陪著伊清瞳,偶爾抬頭望望天,細細地想著沈陌巷、段思涼、白紫欒、俞政楠,再回頭看一眼神色安詳的伊清瞳。
“在很久很久以後,我和那個叫洛鳶的女子成為了關係親密的友人之後,她總是問我,南方,你為什麽總是寫一些悲傷的故事呢?這世間本沒有那麽多生離死別的。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總是寫悲傷的故事,也許我的人生是個悲劇,我就偏執的認為所有的人都跟我一樣,在過往匆匆的年華裏都有一段難以啟齒的悲傷。
或許是我太自以為是,我所以為的驚天動地,其實也不過是重複的故事在重複上演罷了。
抑或,這是宋北方留給我的後遺症?
我不清楚。
與此同時,我的目光落在郵箱裏那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上——秦奕歌。
關於那個叫秦奕歌的男子,我啞然失聲。
我的記憶已經堆砌不出他的模樣,在人海中搜尋不出他的身影,我唯一記得的,隻有他的名字。
這世上最短的咒語是一個人的名字,鎖住我的咒語不是讓女子會為之瘋狂的愛情,而是一個叫做宋北方的女子。
而秦奕歌,卻是讓北方曾經為之瘋狂過的男子。
也許你在年少懵懂時,像所有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一樣,愛慕過那樣純白的一個男子。
不是因為他有車有房,會對人疼愛。
你愛的,是他從球場上轉身露出的笑容,你愛的,是他不服輸的大汗淋漓與驕傲,你愛的,是他的玩世不恭或故作冷漠,你愛的,是他鴨舌帽下的桀驁不馴。
也許,你愛的,隻是他的名字。
你輾轉得到他的名字還會用不經意來掩蓋內心的狂喜,你像一個小偷,把他的名字、他的聲音、他的背影、他的笑容、他與你相關或與你無關的任何事都偷偷地牢記在心頭,希望能牢牢地記一輩子。
也許,他像你愛慕他一樣愛你,或者,像對普通朋友一樣對你,抑或,他像陌生人一樣與你擦肩而過,甚至,他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是,你就是那麽固執,固執的站在他身後,固執的數著與他的每一次交集,固執的就算他把你傷的體無完膚也不肯離去。
最後,你固執的,忘了自己,也,忘了他。
你記得的,隻有他的名字。
那是從一開始,就烙在你心上的字,下在你身上的蠱。
北方,你看,我就是這麽固執,我固執的認為你還會回來。
回來重新追求秦奕歌,哪怕你早已死去。“
柒月蹲在身邊給伊清瞳讀一篇叫做《思念是一個荒廢的名字》的小說,每次讀到這裏,伊清瞳眼淚就會蜿蜒而下,打濕了手機屏幕。
她知道,伊清瞳是知道外界的一切的,隻是她始終不肯走出來,不然她為什麽會流淚呢?
隻是清瞳,我想問你,你這樣活在童年的回憶裏不肯走出來,是不是我留給你的後遺症?
沈陌巷,這三個字,是不是一早就下在你身上的蠱?
柒月轉身走進房間拿起桌上的一本嶄新的圖書向管家公寓走去。
柒月剛要敲門,手碰到門把,卻發現門沒鎖,她剛想進去,卻聽到了孔俏冉的聲音。
“卉雅,你知道你的媽媽是怎麽死的嗎?”
柒月隔著門縫看到慕卉雅拿著杯子的手抖了一下,水濺在腳背上,她急忙跳開,神色狐疑地盯著孔俏冉,“孔總管,您怎麽知道我母親已經過世?”
“在你的印象中,你的媽媽應該是被高利貸的人活活打死的是嗎?”孔俏冉眼神銳利地盯著表情轉為震驚的慕卉雅,語氣冰冷。
小時候那段痛苦的記憶在瞬間如潮水一般襲來,還在念小學的慕卉雅放學回到家,走到樓道口就看到門口的牆壁上用紅漆寫的“不還錢死全家”的大字,她跑到家裏時,家中的家具東倒西歪,所有的東西都被砸得稀巴爛,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而她的母親此時正滿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媽,媽,你怎麽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慕卉雅嚇得手足無措,抱著滿身鮮血的母親語無倫次。
“快……快走,快走,是高利貸的人……快走,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媽,你到底怎麽了?怎麽會變成這樣?我要去哪啊?”
“快走,走的越遠越好……快走……”母親在她的懷中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
“是誰害你變成這樣?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媽,我去報警!”慕卉雅說著跌跌撞撞站起來,母親卻用盡全身的力氣抓住她:“不要,不要……快走,南恬靜,去找南恬靜……替媽……”
母親用完最後一口氣,躺在地上久久地不曾醒來。
慕卉雅顫顫巍巍地把手放到她的鼻下,嚇得失聲大哭。
“你知道你們家為什麽會被高利貸追債嗎?因為南恬靜!你應該知道,南恬靜跟你的媽媽是從小就是好朋友,當初南恬靜騙你媽媽在高利貸的拮據上簽字,然後卷了錢遠走高飛!”孔俏冉的眼神變得陰森起來,完全不像柒月平日裏所熟悉的大總管般溫柔可親。
“這……這、這怎麽可能……”慕卉雅連連退到牆角,花容失色,渾身瑟瑟發抖。她尖叫著對孔俏冉說:“她在知道我媽媽去世後把我接到塵緣山莊來住,給我住大房子,讓我和曉溪一樣年最好的學校,送我去英國深造……這不可能的!她跟我媽媽是最好的朋友……她怎麽可能害她呢?你、你說謊!你肯定是在騙我!”
“慕卉雅,你別傻了!我是你的親姐姐,怎麽會騙你!”孔俏冉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她歇斯底裏地朝慕卉雅大吼,慕卉雅瞪著空洞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喃喃道:“姐姐,姐姐……”
“是,我是你的姐姐,卉雅,爸媽離婚的那年你才一歲,我跟著爸爸,你跟著媽媽,你當然不會記得我!如果我跟你沒有關係,南恬靜為什麽要收養我?如果南恬靜沒有害死媽媽,她為什麽在我麵前捏造你的身份,給了你假名字,不讓我們姐妹相認?她在怕,她怕我們一旦相認,會聯合起來報複她!她會收養我們隻是來彌補對媽媽的愧疚和良心的不安!如果不是這樣,當初她來孤兒院領養我的時候我就不會跟她來,她以為我不知道這一切,她要補償我,而我,要利用她的補償,為我們的媽媽報仇!”
慕卉雅把頭深深埋進膝蓋,孔俏冉所說的一切還是一字不漏地鑽進她的耳朵,她終於明白母親臨死前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麽意思,她是要自己替她報仇,而她還以為母親是要自己去投靠南恬靜。
為什麽當初她來到南家隻是南恬靜會說要替她換個好聽的名字,原來她早就知道塵緣山莊有她的姐姐。
嗬,好周密的心思啊!
二十多年,都做得滴水不漏。
她們姐妹每天麵對麵,卻不知對方究竟是何人。
“如果不是今天我意外看到你日記裏母親的名字,我想我們永遠也沒有相認的機會。不僅是我們,就連南柒月都在她的操控之下!你以為南柒月真的是南恬靜未婚懷孕生下的女兒嗎?那是說給南柒月聽的,把柒月接回來是的DNA都是偽造的!南柒月隻是南恬靜知道我們母親因為她借的那筆高利貸而慘死那天心神不寧而在山路上撞到的一個小女孩!她跟南家沒有任何關係,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曆!”
柒月的瞳孔睜大,大雨滂沱、電閃雷鳴的夜。
一個小女孩在馬路上哭著、走著、喊著,周圍是濃重的夜色、山崖和蜿蜒的公路。
那些雨點打在她的身上,臉上,讓她睜不開眼睛。
公路的轉彎處,一道刺眼的燈光毫無防備地衝了過來,輪胎與地麵因為緊急刹車而擦出的火花,女孩倒在一片血水中。
門外的柒月開始頭痛欲裂。
她記得小時候她經常問南恬靜:“媽,我感覺腦袋空空的,好像缺了點什麽,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沒什麽,可能是你學習太累了,以後就好了!上學的孩子都這樣……”每次南恬靜都是這樣敷衍著。
“媽,我老是做噩夢,我夢到一輛車子撞了一個小女孩,我在夢裏怎麽也看不清她的長相……”
“可能是你電視看太多了,小孩子總會做些奇怪的夢,不能當真……”
從小到大,這兩句對話是柒月耳熟能詳的,柒月每一次問起夢裏的那場車禍,南恬靜都是神色慌張地搪塞過去,或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