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50
有些細節,就像穿過茂密枝葉的陽光,不在意便不知不覺。一抬頭,卻光華萬千,耀眼,奪目。
比如,季承淵看書的時候,右手的食指會在腿上輕輕敲打。比如,季承淵的球鞋的鞋帶總是從外往裏係的。比如,季承淵皺眉的時候眉心會有一個漩渦。再比如,季承淵的襯衫永遠是白色的,有風吹過的時候,鼓鼓的像一個口袋一樣。
午後的校園裏似乎永遠都充斥著一種倦怠的神色,呼吸也微弱的像個老人,學生們也倦得懶得出來。空蕩蕩的校園裏,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樹剛剛抽出新葉,和著鋪天蓋地的陽光在蒼老的青石板上投下清脆的斑駁。
竹椅上的白襯衫少年懶懶的靠在上麵,左手執書,右手食指在大腿上輕輕叩擊,細微的聲音。少年漂亮的丹鳳眼裏發出月亮一般皎潔的光,落在書上的沒一個字上,一筆一畫。
洛鳶站在一棵枝葉茂密的法國梧桐下,偏過頭去看他。一身緊身的黑色小皮衣,長發飄揚,冷豔幹淨。眼角有淚在空中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悄然蒸發。思緒隨著春天的風飄飄灑灑。
窗外的雨淅瀝瀝的下了一天似乎還沒有要停的意思。不斷有冷風從樹枝間呼嘯而過,發出“嗖嗖”如狼叫一般的聲音。這樣惡劣的天氣,任誰也不會在這時候選擇出門的。
洛鳶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羸羸弱弱的身子,又看看窗外惡劣的天氣,頓時猶豫不決起來。
季承淵突然約她出去究竟有什麽事呢?他不是一向對自己是厭惡至極的嗎?而且為什麽偏偏選了這麽惡劣的天氣出去?難道是對他們之間的事突然改變了想法?
想到這兒,洛鳶的表情裏多了一點興奮,頓時飛快的換好衣服,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下了樓。剛走出樓梯口,一陣狂風就把洛鳶緊裹著的圍巾吹開了。還好她即使用手抓住,才沒被吹走。
“這該死的冬天!”洛鳶咒罵了一聲,然後費力的裹好圍巾,把包背在肩上,雙手撐著一把小傘,舉步維艱的外走去。
她瘦瘦小小的身影,迅速的在風雨裏變成一個小黑點,最後消失在馬路上。下了出租車,呼嘯而過的寒風把洛鳶的傘一下子吹得張了過去。她慌忙跑到不遠處的回廊下下避雨。
夜色朦朧,整個城市華燈初上,那些斜織著的雨點,在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洛鳶不禁打了個寒顫,伸出手裹了裹自己的圍巾。她轉過身,隔著玻璃看到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廳裏也是冷冷清清的。她想起她和季承淵兩個月前至今的最後一次的對話……
“難道我就一點點機會就沒有?我到底是哪裏不讓你喜歡呢?”洛鳶皺著一張臉,似乎在努力思考著。季承淵抓了抓頭發,一副為難的表情,但卻讓洛鳶有一瞬間的恍惚,她仿佛看到了許多年前,他在她麵前嘿嘿的笑的像個孩子。
“你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
“哦,那就好。”
“可是……喜歡我的人很多哦。”
季承淵邪惡的笑著,眼睛眨呀眨,像極了一個小孩子。她想,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是特別糟糕嘛,比如這一刻。至少他沒有再對她惡語相向。這一點,就足夠她欣喜不已。
“沒關係,她們都沒我喜歡你。你隻要不喜歡她們就行了!”洛鳶拍拍胸脯。
季承淵冰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的驚訝,隨後便又波瀾不驚。“你為什麽這麽固執?”
“我不是隻能等你一個人,而是等了你,就不能再等別人。”銀灰色的月光下,洛鳶的嘴角扯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透著一絲無奈和荒涼。
這些年來,雖然季承淵不喜歡她,但讓她如此堅持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季承淵一直都沒有喜歡的人。
即使他交往過很多女朋友,冷的,豔的,嬌媚的,可愛的……但沒有一個,是季承淵親口承認的喜歡。
她曾在心裏暗暗的想,若是有一天她聽到季承淵親口說有喜歡的人,而這個人並不是自己的話,她就徹底在他的世界裏消失。
可是,這一天,她等的很漫長。
季承淵約她來酒店幹嘛呢?還是這麽曖昧的地方……想到這兒,洛鳶心跳加速,甚至整個臉都燒了起來,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你還來得挺快啊!”一個語調有些怪異女聲把柒月漂浮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回過神來,仔細看了看,便皺起眉頭,竟然是夏如櫻林爾嵐。季承淵的女朋友兼經紀人。
從高中起,洛鳶和林爾嵐便是死對頭,在後來季承淵出現在她們兩人中間之後,她們的關係更是一落千丈。洛鳶想,如果法律允許的話,林爾嵐會把自己剁了去喂狗的,同樣,她也會這樣。
“哦,你好。”洛鳶皮笑肉不笑地說,愈是在這樣水火不容的情況裏,愈要保持自己的風度,才能顯示出到底誰才是傻瓜。
林爾嵐踩著高跟鞋來到她麵前,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又看了看她身後,譏笑:“喲,洛家的大小姐,出門還得打車呀?據我所知,你們家是有管家的。難道是因為你剛回洛家,得不到重視的關係?還是,大晚上的來這種地方不敢讓家裏人知道?”
“是啊,我打車來的,為國家的GDP做貢獻嘛!不管家裏人知不知道,隻要你知道了不就相當於全世界都知道了?”洛鳶反唇相譏,和林爾嵐站成兩條平行線。
“我不知道季承淵為什麽要找你出來,但是洛鳶我警告你,離他遠點,你會害了他的!”
林爾嵐說完,恨恨地看她一眼,與她擦肩而過。柒月淡若輕風地走進電梯,不去理會她。
洛鳶站在季承淵門外的走廊上,華麗的燈光讓她有種暈眩的感覺。她細如蔥白的食指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在木製的門上輕輕叩了兩下。
洛鳶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時候,門就被打開了。房間裏很黑,沒有開燈。她心裏打起了鼓,季承淵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洛鳶的大腦還在思考,腰就被人一把攬住,身體跌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裏。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門就被關上了。整個房間裏黑漆漆的一片,洛鳶一驚,剛要叫,就有吻蠻橫的落了下來。
思維僵硬了十多秒。她忽然反應過來,掙脫了那人的懷抱,手打在牆壁上燈的開關上,整個房間恢複平靜。
半敞開的白色襯衫,卡其色的休閑褲,還沒完全吹幹的短發,狹長漂亮的丹鳳眼沒有一絲感情,直勾勾的望著驚恐未定的柒月,仿佛要把她看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