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大木的過往
巷尾處分別後,大木輔仁獨自一人低頭,漫無目走在空落靜寂的長街。
此時,天色漸晚,兩側排列的路燈明暗飄忽,閃爍不定,行人稀疏少影,隻有那麽三兩家夥腳步匆忙,消失在轉角盡頭,好似鬼片電影中惡鬼出沒時景象,分外嚇人。
他插著兜,邁著步,那雙陰鷲,卻因背燈光原因而顯格外狹長的三角眼低垂,深黑色的眼眸中少見浮現出幾分茫然,沒了往日厲目。
“大木前輩,我尊您一聲前輩,是因為您年齡比我們大的原因,可明知觸犯到事情,我不會去做……更不會讓你拉井上一起。”
鬆田織一聲音縈繞耳騷,就好似開啟循環洗腦的模式一樣,不停的回蕩在腦海中。
剛剛,
就在巷子內,他和井上、鬆田因為闖進原影家的事情出言爭吵。
最讓他感到意外的是,不是鬆田這家夥,而是平日裏對他這個前輩最為言聽計從的井上絨樹,第一次出言反駁了自己。
“在對待川嵐原影這個病秧子的事情上,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
他這樣想!
隻要一想到鬆田那番不可動搖的篤定模樣和井上絨樹的怯懦拒絕,大木輔仁就沒由來的一陣迷惘、不詫,好似胸腔中憋著口悶氣。
無處發泄,
現在的他,不知接下來的自己應該去做些什麽,或者說如何去做。
井上絨樹,鬆田織一這兩個貌似小跟班的家夥,卻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可以算是他最好的兩個朋友……可現在朋友鬧掰——他身邊連個可以說說話的人未曾剩下。
這是何等,
或者說何其悲涼,
不論其他與否,
至少,
現在的大木輔仁這樣認為。
在分別前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湧現出強烈後悔的衝動,甚至是有了抬手想要阻攔兩人離去的想法——不過卻被他給生生遏製。
於是,有了眼下一幕。
他腳步停止,側身倚靠在鍍著黑色漆麵的路燈燈身,指尖輕捏鼻梁,無聲的歎息從喉間傾吐,越過舌腔,最後化為惆悵沉於心尖。
他燃起支煙,既覺得到無奈又感到無助,太多情緒混雜,如同的打翻在地的五味瓶,大半滋味悉數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他大木輔仁,自國小起就一直以不良分子自居,打架鬥毆,勒索欺淩,這些於他而言都隻是家常便飯,無論走到那裏從來都隻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像今天這般的已經不知多久。
上一次,是什麽時候?
大木輔仁有些記不得,
塵封的記憶模糊不清,被藏匿於內心最深處,最柔軟的秘密緩緩展現,就好似破舊的鑰匙解開鏽跡斑駁的鎖,揭開塵封的大門。
如鋪開的畫卷點點浮現,
……
大木輔仁從出生起就被寄養在外公婆家,母親在他出生時因難產而不幸去世。
他的父親“大木比熊”是杜王町中遠近聞名的窩囊廢。他酗酒好色,不務正業,每日遊晃在賭坊與歌舞町之間,靠著扒切、借債以及政府每個月微薄的補貼勉強生活。
他的父親“大木比熊”是個有輕微暴力傾向男人,在大木輔仁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經常會在醉酒後打他,將自己因怯懦在外所遭受的屈辱和不公通通發泄在大木輔仁身上,以至於在他幼小心靈蒙上揮之不去的陰霾。
同時也極度畏懼自己的父親,
大木比熊曾經親口告訴過他,無論大木輔仁在外麵做了什麽,殺人也好,放火也罷,這些他都不會去管,可一到牽連到大木比熊這個不稱職得父親身上的身上,他都會打斷大木輔仁的腿……絕不食言。
雖然伴著年齡增長,以及時間推移,這個曾經隻能在活在大木比熊陰影下瑟瑟發抖的瘦弱男孩已經長的很高……很壯,比起他那被酒色掏空的父親都要高出一頭,更加結實。
可源自於童年間留下的陰影卻是如何都無法抹去的,甚至在某些寂靜長夜他還會從噩夢中滿頭大汗得驚醒——那個男人就是夢魘,他心中無法驅趕的夢魘。
原本,他以為現在的自己已經擺脫了那份自童年間殘存陰影,可原影的出現卻徹底揭開傷疤,將細碎鹽粒一顆顆丟入血淋淋傷口。
同時也喚醒了他心中的痛。
……
“該死的混蛋。”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聯想到小時候的事,可大木輔仁卻不得不承認,原影的出現真的已經刺痛到他的內心——同時也讓他的生活糟的如一團亂麻!!!
他倚靠在塗著油漆的路燈燈柱靜靜發呆,機械式的抬手動作和不熟練的吞吐動作,讓煙霧不經意間就湧入了鼻腔,嗆的他不得不彎腰咳嗽,甚至連眼淚都被咳出,止不住。
不知如此,劇烈的動作幅度,還牽扯到中午時被原影用硬幣擊中已經發青發紫的位置,還沒消退的腫脹感一下子衝進腦海,影響著他的神經,讓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將剩下的半截香煙狠狠摔在地上,踩了兩腳。
“該死的,連你也欺負我。”
他的聲音有些憤怒,不過其中還摻雜著些許的委屈,聽起來有些甕甕的。
緩解了好半天他才止住了繼續咳嗽的衝動,用掌心輕輕拍打著胸口,來借此動作將自己的氣息平緩過來……
此時的大木輔仁眼角還殘存著兩滴未曾拭幹得淚水,眼神也逐漸陰冷。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地上已經被踩扁的半截煙屁股,目光已然如同餓狼般凶狠,
情緒波動劇烈,
他自言語的喃喃道,
“既然這個世界對我如此不公,那我何必要去顧慮那些其他人怎樣?”
“律法……那隻是弱者掩蓋自身軟弱的遮羞布,真正的強者隻會孤身行由於黑暗中。”
說到這裏,他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毅然起身映著忽明忽暗的燈光,隱沒於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