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留著下次喝
“奇克老爹,一杯朗姆酒!”
位於黑水街老街區內一家偏僻角落的破舊酒吧,崎宮三保推門走了進去,對著酒吧櫃台後一個斜靠在高腳凳上帶著黑色眼罩的獨角龍老人喊了聲。
“先坐吧。”
大概是熟客的原因,老人隻是翻著眼皮看了他一眼,簡短的應了句,表現的並不是十分熱絡,而後才懶懶散散的起身,在櫃台後忙碌起來,準備著調酒。
“老爹,看起來生意不是太好啊。”崎宮三保也混不在意的在櫃台前撿了張旋轉的高腳凳坐下,打量著酒吧內冷清光景,調笑著和老人打趣了起來。
聽到這話,獨眼龍老人調酒的手突然頓了頓,他抬起頭,毫不客氣的對著崎宮三保怒罵了起來,“還不是你們這群該死的鱉孫搞鬼,動不動就要黑幫火拚,搞的整條街都人心惶惶,連家門都不敢輕易出,生怕一個不小心殃及了自己,狗日的。”
老人罵罵咧咧的調著酒,而崎宮三保則是無奈捋了捋自己那一頭火紅雞冠,並沒有將老人這憤憤不平的罵聲放在心上,反而是失聲笑出,
這樣的景象,要是被結櫻社那些隻能擔任外圍成員的成員看到,怕不是眼珠子都要給硬生生的擠出來。一個老頭,一個不起眼的老頭,竟然敢對著一個黑幫幹部罵罵咧咧,還是整條長街上勢力最大團夥的幹部,這要說出去,得有多少人不會相信!
和外麵的環境差異極大,在黑水街這片小小的一畝三分地裏,“黑幫”這二字就是全部的道理,老大就相當於是一位位劃江而治的土皇帝,而他們手下的幹部自然也可以比作是一方諸侯或者封疆大吏,能夠掌控生殺,權利自然也是極大的。
而崎宮三保對於老人的話卻全然不放在心上,甚至.……還有有些賤皮子的喜歡聽老人這樣罵他,每當自己被罵的時候他都會感受到一種關懷,一種真摯的關懷。
崎宮三保也是個從黑水街長大的孤兒,但若是比起秀吉而言,他的人生就顯得幸運更多,至少他過往沒有如秀吉那般堪比三十集連續劇還要精彩紛呈。
他的父親也曾經是一位體麵人,在黑水街內經營著一家小小的歌舞町,他的母親也是遠近聞名的一方惡霸,在當時浪人結社一家獨大的黑水街上,手底下養著一群敢打敢殺的散人暴徒小團夥,仗著手底下人多,槍多,十分的張揚跋扈。
不過在某次意外中,卻招惹上了當時整個黑水街最為強橫的幫派“浪人結社”,雙方差距很大,結局毫無例外的,在對方的瘋狂報複中,他的父母慘死在火拚中,原本母親手底下養著的一群小團夥也是做鳥獸狀潰散而逃。
因為當時的崎宮三保實在是太過年幼,一直秉持著武士精神“不對老幼婦孺及手無寸鐵之輩下手”的上一任的浪人首領還是選擇放過了他。
自此,他獨自一人遊蕩在黑水街上,日子過的渾渾噩噩,就在某天食物短缺,快要餓死的時候,正巧在這偏僻角落開著冷清酒吧的老人出門倒垃圾,將一些餘剩下的殘羹冷飯給了他,也才算是沒讓他活活餓死,十分勉強的活了下來。
之後,他經常徘徊在酒吧附近,而老人也會隔三差五的接濟他一些吃剩下的冷飯,有時在吃剩下的飯菜中,崎宮三保會看到幾根殘存些肉星,啃得不是十分幹淨的骨頭,或是幾片藏在飯菜底下的肉片,這對於當時的他而言,已經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正是靠著老人的接濟,崎宮三保才算是活了下來,並且健健康康的活到這麽大,變成現在可以在這條街上攪動風雲,隻手遮天的黑幫幹部。
而在其後的某一次相遇中,他結實到了從浪人結社中叛逃出沒多久,並且幹掉上一任浪人首領,正在組建新的幫派的“音塚守神”,因為出於對浪人結社的仇恨,他毅然決然的加入到了結櫻社,並在外圍成員中脫穎而出,受到了音塚守神的賞識。
一步步的成為了“影子使”、精英幹部。
而就算是成為了黑幫幹部,他也一直未曾忘記老人所贈與的這份恩情,或一個人,或者是和大木白詩,隔三差五的便會來照顧老人生意,
也算是他的回報,以及一種變相的接濟。
崎宮三保抿著杯中淡藍色的朗姆酒,很辛、很辣、對於並不是很喜歡喝酒的崎宮三保而言,這並不是什麽值得回味的體驗,反倒是一種遭罪。
崎宮三保小口小口的嘬著酒,保持著無言沉默。
而打量了他片刻後,叼著煙卷的老爹有些疑惑詢問,
“經常和你一起那個光頭沒來?”
聽到這話,崎宮三保的眼中閃過絲絲黯然,
隨後,他抬起頭,悲哀的看著獨眼龍老爹道,“他失蹤了。”
“是嘛!”
聽到這話,獨眼龍老爹並沒有多說什麽。
在黑水街活了大半輩子的時光,他見過太多太多的黑幫成員以及這裏掀起的風浪,從最初時期的“浪人結社”一枝獨秀,到現在摩擦不斷的三足鼎立。
失蹤這樣個詞匯,就好似是特意的為這群黑幫成員所準備的,對於崎宮三保的話,獨眼龍老爹其實也是並不意外的。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裏,這個算是在他照看下成長起來的小鬼,興許也會突然失蹤,不來照顧他的生意,也興許不會。
但老人卻並不會因此去多說些什麽,因為……這些都是他自己所自行選擇的路途,活著也好,死亡也罷,老人早已看透許多許多,也不想去過多的幹預什麽。
崎宮三保慢慢的嘬著酒,小口小口的飲著這份辛辣,兩人就在這樣靜默的環境中任憑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過去.……直到杯中酒僅剩下最後一口的時候,他頹然起身,從衣兜裏摸出一張提早便準備好,且麵值並不算小的紙幣拍在桌上,而後無言離去。
在崎宮三保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老人垂下的眼皮才緩緩抬起,他粗糙的老手掐滅了嘴角叼著的煙卷,望著他的背影,問了句,“不喝完在走?”
聽到老人的這句問話,火紅雞冠頭的男人隻是背對著揮了揮手,
留下一句,“留著吧……下次一起喝。”
說完,他便跨出了冷冷清清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