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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血肉筋骨

  第二十五章血肉筋骨


  “哈哈,各位鄉親看明白了嗎,咱們這青石板是正宗的,絕對不是膠水粘起來的。”原先的敲鑼人吃力地把石錘靠在身上,隨後將周圍掃視了一圈。眼神在那些躍躍欲試的人身上來回轉悠,一邊笑嘻嘻地慫恿道:“各位相親想試一試的盡管上來。砸不壞說明石頭沒動手腳,砸壞了說明表演成了。”


  真別說,這招十分奏效。當即就有兩年輕小夥對望一眼自告奮勇地站了出來。


  這兩人一瘦一壯,也不知道是不是表演者的托。先是瘦子用盡吃奶的力氣沒打碎石頭,隨後那又高又壯實的,“砰”地一錘子,將三塊石頭全部給敲斷了。最上麵那一塊,還因為裂紋太多而碎成了好多塊。


  這賣藝表演果然是表演人多才多藝。臉上隻不過在錘子落地時才閃過一絲痛苦。旋即便從釘板上毫無傷口地站起來,把身上的石粉一撣。向著周圍群眾鞠了個躬表示感謝。


  “血肉筋骨,遺之父母。這種人怎麽有臉活下來。”


  “是啊,在外麵做這種事情也不知道父母是怎麽想的,還真能讓這麽小的孩子出來做這種事。”


  “你們小聲點。搞不好人家父母已經過世了。不要在背後說小孩子閑話。”


  吞噬過虛丹的欒易,聽力比尋常人好上許多。人生嘈雜之中,他還是聽到了一些上了年紀的人的竊竊私語。


  欒易循聲看過去,隻見這些人都靜靜地退出了圍觀者的隊伍。還有不少的觀眾,也是悄悄地退走了。


  “‘血肉筋骨,遺之父母’,這和賣藝表演有什麽關係。難道做什麽事情還要得到雙親的肯首嗎,這裏的老人信的都是什麽歪理。”欒易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活著的理由,做什麽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拿自己的才藝來表演賺取錢財也不失為一種好的手段,怎麽可能會是錯的。


  隻不過欒易身上確實沒錢,那小女孩也是楚楚可憐。若是人家再追問上來,自己沒錢拿出來強行要走,不僅丟了自己的臉,也怕傷了小孩子的心。一念至此,他也趁著熱鬧暗自從最前排退了出來。


  “小夥子不是喜歡那種表演麽,怎麽不看了?”沒走多遠,三個聚在一起討論剛才事情的老人認出欒易是方才站在自己身邊的人。以為欒易和他們的想法一樣,三人對欒易產生了好感,多管閑事地問道。


  “老婆婆,你們說的‘血肉筋骨遺之父母’是什麽意思,難道賣藝也有錯嗎?”欒易心頭剛被壓下的無名之火再次湧起。


  “血肉筋骨遺之父母說的是哪吒割肉還母,刮骨還父。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賣藝這種事情讓成年人去做不就好了嗎,非要幾個孩子在釘板上麵咬著牙。就算白給我看我也不要看。”一個老翁在旁邊滿是火氣地說道。


  “還是不明白。”


  “哼,年輕人就是這點浮躁。等你有了孩子就明白了。孩子是親生的,是身上的一塊肉。受苦受累那叫磨礪,這樣子賣藝那是在父母心頭滴血。鎮上花店那插畫女人的兒子就是一點都不懂,難怪那女人發瘋一樣地打兒子。”


  “老人家,那什麽是自愛?”


  “自愛是什麽玩意,扯那些娘們的詞兒有什麽好的。不管強勢還是弱勢,總之要把自己給安安全全地保護好了,不要被人欺負!”


  “他們是自願的。”


  “在旁邊看熱鬧的,那都是欺負人。”


  “那怎麽阻止他們呢?”


  “你別去湊熱鬧,看的人少了。他們自然就回去了。小夥子還年輕吧,也不要在外麵晃蕩,回家吧。好好讀書,要麽找份好點的工作。”那老翁喝一口悶酒,滿身酒氣地拍了拍欒易的肩膀,晃晃悠悠地走進了巷子裏。


  這話說得欒易又是一陣失神。花店的插花婦女欒易是見過的,還親眼目睹了和兒子剪刀相向的場麵。虎毒還不食子,欒易那時候確實是懵了,隻覺得花店這女人要麽是發瘋了,要麽是個後媽。不然哪會這麽狠毒。


  要按老一輩的這麽說,那就說的過去了。


  自己也是一樣的,隻是做的事情沒讓父親發現。所以雖然欒易心中有愧疚感,那也僅僅是愧疚感而已,沒別的什麽想法。


  自愛,就是保護我自己不受傷害嗎?

  那和忍讓不是矛盾了嗎?


  “聖人是怎麽做到又自愛又忍讓的。不懂,不明白,完全無法理解。難道聖人說的是錯的?不可能,聖人是不會錯的,那就是我錯了。誰來告訴我我錯在哪裏了啊!”欒易跪在田埂上,舉目望天,不甘地咆哮道。


  對於一根筋的欒易來說,聖人的道太過高深莫測了。換做一個普通人,恐怕現在早就知道該怎麽做了。欒易不明白,他隻會從甲乙中選擇,不會把甲乙結合起來看。同時他沒有別人來指點,也不希望自己被別人指點。


  欒易陷入了最大的思維困境。一邊是自己堅持了近二十年的“上善若水,夫唯不爭”,一邊卻是老輩人口中長提的“血肉筋骨,遺之父母”。


  “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啊!”欒易仰天長嘯,如同一頭不世凶獸被死死鎮壓而發出的哀嚎怒吼。


  也算是欒易命中該有這麽一劫,連老天爺都要呼應欒易的心情。忽然晴空就有一個霹靂響起,隨後鋪天蓋地的烏雲從四方雲集。不過分分鍾的時間,狂風呼嘯,抬頭隻見黑壓壓的雲層間雷鳴電閃,不斷迸發出火花。


  同一時間,不止是這個南方小鎮,整個中國大地,以及亞洲的一些其他國家和地區,都出現了同樣的異常天象。


  各地驟然出現雷暴,隨後隻下了十分鍾的豪雨,積雲就逐漸散開、消失,陽光重歸大地。


  除了氣象台在前一秒都還毫無反應這個異常外,這場大雨和普通的雷雨沒有任何的區別。雨過天晴之後,積水要麽進入下水道,要麽被還溫熱的地麵順序吸收或者蒸發了,空氣也清新了不少,讓人呼吸之間倍感舒適。


  欒易在田地裏被傾盆大雨徹底淋濕,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全部垂了下去,將欒易的雙臉都快蓋住。


  雨水和雷鳴讓欒易清醒了不少。腦中仿佛豁然開朗一樣,欒易一下子聯想開去,一個個疑惑從他的腦海裏重新跳了出來。


  “聖人愛人,也愛己。眾生的尊嚴需要維護,自己的尊嚴也不能糟踐。”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說的應該是天地把萬物看做完全平等的,聖人把所有人看作是平等的。我也是百姓,當然也是芻狗。上善若水,自知自愛。”


  我連這種事情都想明白了,應該去教導這裏的人。剛才賣藝的兄妹應該還在吧,我應該把這個道理交給他們。不能讓他們做那種自殘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貫通,欒易就忽然開竅了。而開竅了之後他卻不先解決自己的這個問題,而是急著學那些聖人教化百姓的行當。兩千多年前,聖人就用實踐證明好人難做了,兩千多年之後,欒易居然還傻裏吧唧的沿著過去的老路去做,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噴一鼻子灰。


  事實與想象總是背道而馳,或者說兩者根本沒啥關係。一直以來,欒易似乎忽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當他出現在那三人賣藝的地方時,欒易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他勉強扶住身邊的一根電線杆,瞪著眼睛不斷喃喃:“怎麽會是這樣子,難道是我來晚一步的原因嗎?”


  現場已經不是欒易能夠上去幹什麽的了,就算他去了也已經不管用了。欒易剛離開沒多久,兩輛警車開來封鎖了現場,把一切賣藝的物品全部拆了由一輛警車運走。另外一輛則有人下來站在現場拉出封鎖線,把閑雜人全部攔在外麵。


  等到欒易跑到的時候,正巧見到那個碰著瓷碗要錢的小女孩被人抬進了警車。稍微一打聽,敲落人已經跑得不知去向。隨後不到半分鍾一輛救護車呼嘯而至,把倒在血泊裏麵的女孩他哥給抬了進去。


  就在欒易離開後不久,那表演胸口碎大石的人居然在喉嚨頂尖槍的時候出現了意外,鋒利的槍頭戳穿喉管,帶著槍身幾乎把他的脖子給橫貫了。表演者當場動脈爆裂,失血過多外加無法呼吸導致死亡。年幼的妹妹旋即不省人事。而剩下的一個似乎和兩人沒有任何的關係,但後來被查出來是一個人口拐賣犯,還在公安局的係統中被通緝著。此人見事不對就早早地丟下銅鑼溜進了人堆裏跑了。


  我本來就是個掃把星,過去讓別人倒黴,現在卻害死了別人。難道老天你就那麽不待見我嗎,那為什麽不把那些災難全部讓我承擔!欒易捶胸頓足,幾欲淚下。他在心痛,在神傷。欒易堅定地認為,就是因為自己的黴運,那那些接觸自己的,或者被自己關注的人或多或少受到了波及。自己是掃把星,隻會給周圍的人帶來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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