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一灘爛泥
不過，杜曉天一來，郭洪昀還是非常給面子的，擠出了足足二十分鐘的時間，跟杜曉天二人坐下來好好地聊了聊，也表達了充分的歡迎和感謝。
由於時間不充分，關於具體的事務，郭洪昀並沒有給杜曉天直接交代，而是安排人帶杜曉天二人來到了天海醫科大學內的中醫學院，讓中醫學院的院長梁振來給天詳細說明。
此刻，杜曉天和趙秋實在校長秘書的領路下，來到了中醫學院的院長辦公室。
剛一進門，一個看上去大概五十來歲、頭髮半白的中老年人便迎了上來，道：「兩位就是神醫以及趙院長了吧？我可是恭候你們多時了。」
趙秋實笑了笑，道：「梁院長客氣了。我們也是剛從校長那裡過來。」
梁振點了點頭，轉過頭，仔細地打量了天一眼，眼中頓時充滿了欣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神醫你年紀輕輕，就能有那樣的中醫造詣，實在是太令人驚嘆了。」
杜曉天笑了，也客套了一下，道：「院長謬讚了。」
「不不不，我可沒謬讚，」梁振擺了擺手，道，「我從很早之前就聽說你、關注你了。你在醫院裡給那位老太太治療的視頻，以及在那個明星的見面會上給冠心病人施針的視頻，我都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多遍。真得讓我佩服不已。」
被這樣懟著誇，還不讓客套，杜曉天也沒辦法了，只能聳了聳肩，道：「好吧，我承認，我是天才嘛。不然，你們也不會請我來，對不對？」
梁振聽到這話，倒是滿意地笑了，道：「是呀，天才二字，你當之無愧，也沒什麼好謙虛的。」
杜曉天笑了笑，道：「好吧，那我也不謙虛了。但……當老師這個，我的確是頭一回。如果教不好，你們可不能怪我啊。」
「這點你放心，」梁振道，「你肯來當這個老師，肯給我們的學生上課，已經是我們學院的殊榮了。我們謝你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你呢？不過……在你去上課之前，的確有一些情況，要和你介紹一下。」
「但說無妨，」杜曉天道。
梁振臉上的笑容漸漸斂起，表情稍稍透出一份苦澀，道：「你現在是在為了振興中醫而努力。那麼，中醫這些年的頹勢，你應該也再清楚不過了，對吧？」
杜曉天點了點頭，道：「沒錯。中醫已經走了許多年的下坡路了，近些年來更是被越來越多的人誤解、歧視，甚至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情況，已經很嚴峻了。」
「對，就是這樣，」梁振的表情愈發苦澀，道，「隨著中醫被淡忘、被歧視、被曲解，認同中醫、相信中醫的人，也越來越少了。中醫相關專業的人員從業越來越難，願意學習中醫的學生，自然也越來越少。」
「想當年，咱們中醫學院，也是有數百名學生的大學院了。可這些年過去，報名的人數越來越少，學院的規模也漸漸下降。到現在，整個學院都只剩下一個班了，人數也就五六十人。甚至，要不是校長他一直還比較支持中醫，中醫學院說不定早就已經徹底消失了。」
杜曉天和趙秋實聽到這話，都不由得有些吃驚。
他們都沒想到，變化能有這麼誇張。
要知道，天海醫科大學，可以說是天海市最有名的醫科大學了，在國內都是小有名氣的。
這樣的大學，居然都是這樣的情況，中醫學在全國的情況也可見一斑。
「情況的確不太樂觀啊，」杜曉天感嘆道。
趙秋實也點了點頭，道：「是啊，中醫的沒落，真不是開玩笑的。不過……以現在的情況，還有五六十人願意報這個專業，那，他們應該都是想要好好學習中醫的吧？這可都是不錯的好苗子，天你可一定要好好培養。」
杜曉天聞言，點了點頭，道：「既然答應了，我當然會儘力的。」
可這時，梁振卻是苦笑了一下，道：「你們這份心，是好的。可，不得不提的是，這一個班的學生里，真正想學的，也沒幾個。」
「這是為何？」趙秋實疑惑道，「中醫沒落如此，如果不是喜歡中醫，又哪裡會報這麼冷門的專業呢？」
梁振嘆了口氣，道：「這些年來，願意選中醫專業的學生越來越少，我們學院能招到的學生數量，也一年比一年大幅下滑。可學院不能沒有學生啊，不然沒有學生的學院還哪有什麼存在的意義？所以，為了擴大招生，我們只能降低本專業的分數線，而且是大幅度降低。」
「這種情況發展到近幾年，我們學院的分數線已經降到了全校最低，甚至直接貼在了學院的錄取最低線上。也就是說，只要能夠得著天海醫科大的分數線，就可以進我們學院。」
「這就帶來一個後果——分數線剛剛夠著校線的學生，錄取不了其他專業，便會被調劑到我們專業來。」
「這樣的學生，在我們專業的學生里，佔了有一半以上。」
杜曉天和趙秋實聽完，有些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梁振苦笑道：「還不止是這樣呢。因為學院的頹勢，我們學院的老師都走了不少。剩下的老師，大多數都是混日子的，真正認真教課的沒幾位。這也導致我們院的學風很差，非常懶散。加上考核簡單、隨便就能過，自然就吸引了不少想混學歷、混日子的學生過來。這就導致風氣更加不好了。」
「現在的中醫學院，不是我謙虛，真得是一灘爛泥。我這個院長想要改變，也是有心無力。如果可以的話，我都想自己上陣教書了。可惜，我年紀已經上來了，又從事管理多年，中醫相關的知識已經忘了大半了，又哪裡能教好學生呢？」
看著梁振臉上這誠懇而又苦澀的表情，杜曉天彷彿都看到了一點梁厚德胡忠誠等人的影子——看得出來，這梁院長也是真得對中醫有感情的。
聽完這話，杜曉天也是更加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苦笑了一下，道：「意思就是說，這班裡絕大部分都是渾水摸魚的，真正想學的根本就沒幾個，對吧？」
梁振無奈地點了點頭，道：「是的。所以，在請你過來之前，我都猶豫了許久。因為我一直在想，讓你浪費寶貴的時間，來教這些大部分都根本不想學的學生，是不是對你太不尊重了。」
杜曉天搖了搖頭，道：「不不不，這沒什麼不尊重的。只要這個班裡，有一個願意學的，那我的時間就不算浪費。而且，要振興中醫，靠我一個人肯定是不夠的，以後肯定要培養更多的人才。現在這裡教教書，學習一下經驗，也是有好處的。」
梁振聽到這話，微微欣慰，道：「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
「對了，我什麼時候開始上第一堂課？」杜曉天問道。
「馬上就可以開始，」梁振笑道，「你的入職手續，昨天我就已經全部給你辦好了，現在你已經是我們學院的一位講師了。今早的課是四五節，也就是九點五十開始，現在九點半，還有二十分鐘。要不，再坐下來喝兩杯茶吧，然後我讓我的助手帶你過去。」
杜曉天略一琢磨，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現在就去吧。也不用你的助手帶領了，告訴我教室在哪就行了。哦對了，教材如果有的話，也先借我一本吧。」
……
十分鐘后。
一個清純可愛的雙馬尾少女，一邊喝著奶茶，一邊在小路上走著。
這是一位典型的青春無敵的美少女。
精緻的臉蛋，白嫩的肌膚，都是那般惹人戀愛。
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個少女應有的活力與魅力。
一雙眸子顧盼生輝，彷彿夜裡天上最明亮的星辰。
尤其她此刻還穿著很惹眼的jk制服，配上這雙馬尾的清純打扮，就更是能吸引到大量的注意了。
此刻，她這麼一走過，無數男同胞，尤其是比較愛好日漫風格的宅男們，都不由慢下或者停下腳步，盯著看好上一會兒，甚至一不小心撞到前面的柱子都還回不過神來。
甚至就連一些女孩也會被這有趣的打扮給萌到。
這些人中，大多數也都很快認得出這位美女，知道她的身份。
她叫於朵朵，是天海醫科大這一年的新生，也在新排出的校花排行榜里榜上有名。
甚至不少人都覺得，等那位有名的校花學姐楚依依畢業之後，於朵朵便會接替她成為當之無愧的天醫大第一校花。
不過，令人有些不解，也有些扼腕嘆息的是……這位美少女讀的專業，不是臨床醫學，不是護理，更不是什麼研究相關的專業，而是——中醫學。
為了靠近女神而去轉專業，這樣的事情並不是沒人做得出來。
可在現在這個時代，轉到中醫專業去？
這在大部分人眼中都跟犯傻、葬送前程沒什麼區別了。
所以，不少人都只能嘆息一句：「唉，女神怎麼就選了這麼個專業呢？」
於朵朵並沒有聽到這些嘆息的內容，也沒有興趣去聽。
她只是繼續喝著奶茶，悠哉悠哉得溜達到了中醫學院的教學樓，上樓，來到教室的門口，走了進去。
一進教室，數道目光便齊刷刷地投射過來，帶著灼灼的熱度聚焦在她的身上。
對此她早已習慣。
她掃了一眼，發現教室里還是和往日一樣無趣。
或許是因為教務處發布的「今年新老師來，不來教室簽到期末算掛科」的命令，今天來的人數比平時翻了一倍。離上課還有十分鐘，就已經來了快二十人，這才平日里是不太可能發生的。
這二十人大多都坐好了位置，可有趣的是，他們都沒坐在一起，每個人身旁都有一個空位。
於朵朵知道這是為什麼——他們是想讓她坐在這個空位上。
然而她對此毫無興趣。
講台上，有一個傢伙在講桌前鬼鬼祟祟地忙活著什麼。
這人叫王少傑，長得瘦瘦的，有些猥瑣，本人也的確很猥瑣，經常喜歡搞一些很過分的惡作劇。
當然，她是不擔心的，這傢伙根本沒膽子對她搞什麼惡作劇——不然他一定會被全班男生打死的。
於朵朵走進教室，準備隨意地找一個靠牆的沒人的位置坐下。可一走過講桌，她忽然發現了一道有些不一樣的身影。
這是一個看上去非常普通的男生，樣貌還算清秀，但一點都不特別，衣著更是樸素極了。
而且這面容……看上去很陌生。
似乎之前從沒見過。
這就有些特別了。
要知道，因為家裡那些老古板的「上學就好好上學、不準蹺課」的看法，於朵朵上大學之後可是都沒怎麼蹺過課呢。
她都完全沒印象，就說明這傢伙從開學到現在都從來沒有出現在班級過。
這倒是挺少見的——畢竟開學是有幾次全體到場的活動的。哪怕是最不守紀律的學生，至少也會出現一兩次。
所以，這傢伙成功地引起了於朵朵的一點注意，讓她又多看了一眼。
然後她發現，這傢伙在看書，看得好像還很認真的樣子，一絲不苟。
甚至，在看的過程中，這傢伙那雙看上去很普通的眼眸里都彷彿泛起了些微的亮光，專註異常。這份認真，竟讓他那張普普通通的臉，都顯得有點小帥起來了。
咦？
什麼東西能看這麼投入啊。
難道是在看什麼好看的熱門小說嗎？
於朵朵忍不住稍微瞟了一眼那書，然後……微微一怔，腳步都微微一滯。
那……
那不是教材嗎？
雖然於朵朵對那枯燥乏味的中醫教材沒有哪怕一點興趣，可畢竟每天都要象徵性得揣在包裡帶到教室，對這本書是什麼模樣，她還是非常清楚的。
所以此刻她一眼就看出來——這不就是那本《中醫學理論基礎》嗎？
這麼枯燥的書，那傢伙居然能看得那麼認真、那麼津津有味？
這也太……太神奇了吧！
於朵朵心中一下子就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好奇心是會害死貓的。
尤其是無聊的貓。
此刻的於朵朵就是一隻非常無聊的貓。
所以，好奇心很容易就驅使了她，在眾多男生期盼、渴望的目光之下，徑直朝著那個看書男生那走了過去，坐在了他的身旁。
那些望穿秋水、翹首期盼著於朵朵能青睞自己的男生們，一看到這一幕，瞬間都心碎了一地。同時也齊刷刷地將熾熱的嫉妒目光，投向了於朵朵身旁的那個傢伙。然後，也都發現——這哥們好像從來沒見過啊！
與此同時，於朵朵已經坐在了看書男生身旁的位置上。
一般來說，這個時候，男生都已經嗅到她身上的香氣，轉過頭來看她了。
可這次還真不一樣。
這看書的男生沒有絲毫地反應——他繼續認認真真得看著面前的書。
於朵朵頓時更加好奇了。
她先沒有說話，而是偏過頭，仔細地查看了一下這個男生翻開的書頁里的內容。
畢竟，這個年代，什麼搞怪的東西沒有？說不定這書就是套著個教材的封皮，實際上還是一本趣味讀物呢。
然而，當她仔細看了一眼之後，看到裡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以及那些晦澀難懂、一看就讓人頭疼的中醫名詞，她就明白了——這還真就是那本無聊的教材書！
於朵朵心中頓時更是泛起了嘀咕——這些密密麻麻的無聊文字，有這麼好看嗎？
於是她忍不住開口了，問道：「好看嗎？」
看書男生倒也並不是不會說話的木頭，很快就頭也不抬地回答道：「還行。」
「還行？」於朵朵道。
「嗯。寫這本書的作者理解不算太深，但功底還算紮實。作為一本給初學者的教材，這書還算合格，」看書男生頗為認真地評價道。
於朵朵聽完，頓時一愣。
她沒想到，這男生居然還真得評價起了這本書的內容起來，而且……還一副高屋建瓴、言之鑿鑿的樣子。這……這也太奇葩的吧？
要知道，這種官方教材的編寫者，想都能想到，肯定是那種德高望重、年紀很大的老教授之類的。
這男生年紀輕輕，居然還評價起人家老教授的功底來了，這也未免太自大了吧？
於朵朵不由得撇了撇嘴，有些不信。
不過，自大也不算什麼大毛病。對於朵朵來說，只要不無聊就夠了。
於是她想了想，問道：「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你是第一次來上課？」
看書男生點了點頭，道：「是的。」
於朵朵杵著小腦袋，側著頭，看著這個男生道：「為什麼今天來上課？難道……是因為要來新老師了？」
看書男生想了想，又點了點頭，道：「算是吧。」
「居然還真是？」於朵朵嘴角不由得翹起一抹淡淡的嘲弄，道，「你不會以為換個老師就會有什麼變化吧？光是開學到現在，咱們就換了多少位老師啦？結果呢，還不是一點變化都沒有。大家一起繼續混日子。」
「說不定，這次會有一些變化呢？」看書男生說道。
「我才不信呢，」於朵朵輕笑道，「要不……咱們打個賭？」
「賭什麼？」看書男生依舊看著書本，還在繼續翻頁，然後一邊漫不經心得問道。
「就賭新老師來了之後會怎麼樣，」於朵朵道，「如果新老師來了，課堂還像以前一樣無聊，就算我贏。我就可以讓你去做一件事，無論多羞恥都要做哦！而反之，就算我輸了，我就給你一個請我吃飯的機會。」
看書男生聽完，幾乎沒怎麼猶豫，就搖了搖頭，道：「拒絕。這樣賭，我也太虧了吧。贏了還要請吃飯？」
於朵朵聽到這話，嘟了嘟小嘴，很自信地道：「如果你抬起頭看我一眼，你肯定就不會這麼想了。」
看書男生聽到這話，倒也沒有猶豫，很乾脆得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看到於朵朵那精緻美麗的面龐，看到那雙比水晶還漂亮的眼眸，看到她那雙馬尾配jk制服的可愛裝扮，看書男生的眼中也不由閃過幾分驚艷。
察覺到這一點，於朵朵唇角微揚，更是自信了，道：「怎麼樣，這下不虧了吧？」
然而接下來，令她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在驚艷的光芒閃爍完之後，這個男生的眼神很快就轉化為了一份平靜至極的欣賞。
沒錯，只是欣賞。
其中竟是不帶有一絲狂熱和痴迷，甚至，連一點灼灼的溫度都沒有。
彷彿，就是在單純的欣賞一件美麗的藝術品一樣，沒有產生任何的貪婪與佔有慾。
這對於朵朵來說，是非常少見的——哪怕是那些身世不凡、家財不菲的貴公子，或是百花叢中過的花花公子，在見到她的時候，就算是隱藏得再好，也多多少少會顯露出一絲難以掩藏的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