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深夜
阮卿竹話已出口，便悶聲往前走，再不開口，也不回頭。
隻是從腳下的影子，她可以看見身後一直保持著距離的影子。
這沉默未持續多久，夜色下便響起了琴聲。
清雅的琴聲出現在這月夜下，頗有幾分意境，阮卿竹抬頭朝琴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腳下稍稍一慢，身後的身影便逼了上來，隻在一步之遙時敏銳地避開。
阮卿竹眼神一轉，“大約是新進府的葉側妃，來府上時殿下進宮了，臣妾便做主先將人安排進別院休息，待殿下回府後再做打算。”
“可要讓人搬進墨苑？”
墨寧軒似在走神，猛地聽阮卿竹這麽一說，便下意識應了一聲。
待反應過來時，隻來得及皺眉。
阮卿竹見他如此輕易便答應，心下一堵，猛地轉過頭，有些惶恐地揉了揉手心。
二人走不遠，便路過了回墨苑路上畢竟的花園，小徑處，出現些許光點，近一些時，阮卿竹便瞧見了一抹紅色的身影若隱若現在花叢中，秋日裏盛開的花不多，大多是一片還殘留些青蔥的草葉。
紅色身影外幾米開外有一涼亭，那上麵點著燭火，阮卿竹隱約瞧見一人影，似是撫琴之人。
阮卿竹腳下停了停，墨寧軒卻眼也未掃一眼便徑直走過去了。
“王爺！娘娘。”那紅色身影叫了一聲，邁著輕快的步子小跑過來，紅袖飄向，這情景若是放在清晨朝陽下或者傍晚黃昏中，必定是一大美景，可葉飛雪身段雖好，麵容卻隻能稱得上清秀。
一身大紅的衣裳再夜色下奔跑，即便身形輕盈，也多出幾分詭異之感。
“啊！鬼啊！”在後頭踟躇了好半會兒的聽書耐不住瑟瑟秋風，待看不見二人身影之後終於邁步跟上來了，可還未走近，便瞧見一個大紅色的身影似飄在半空中，當即嚇了一跳。
但她還未開口，就有另一個人代替她將心中所想驚呼出來。
阮卿竹朝前望去，見十幾米外一個人領著燈籠，“聽畫？”阮卿竹覺得那聲音是聽畫，可距離的太遠，夜色又深，所以看不清晰。
這一喊，頓時把瑟瑟發抖的聽畫給喊回神。
她摸著全身一瞬間冒氣的雞皮疙瘩，卻不敢靠近。
“娘娘？”試探性的一句話出口，阮卿竹瞬時猜到她在害怕設麽，嗤笑一聲，她揚聲道：“站得那麽遠作甚，出來作何？”
聽畫大著膽子靠近，走進幾米後看見葉飛雪的麵容才鬆了口氣。
“嚇死了，原來不是鬼。”她輕聲嘀咕一句，聲音小得隻有自聽得見，而數米開外的墨寧軒卻聽得仔細，目光往葉飛雪身上一掃，眉頭頓時一皺。
“你是誰？”為什麽出現在逸王府裏？
阮卿竹看這葉飛雪呆愣的麵容，再看墨寧軒，目光盯著他，淡漠中透著疑惑，小聲提醒道：“殿下，這位便是葉側妃。”
墨寧軒凝神半晌，想起在大殿上賜下的那個女人，輕應一聲：“何事？”
這麽一本正經的問話，頓時惹出一頓尷尬，阮卿竹捂著唇偷偷一笑，方才的鬱悶因墨寧軒此時的大條全數消失。
這位夜深不休息，卻等在花園中，分明是得到消息要在半路勾引你的啊，可這樣的話，姑娘家家的怎麽說出口？
葉飛雪盈盈一笑，對著墨寧軒躬身一拜，柔柔的聲音輕輕飄出：“妾身是用了晚膳，覺得夜色甚好，便在花園中舞上一曲，不知殿下經過此地，實在失禮。”
瞧瞧這話說的。
墨寧軒聞言一抬眼皮掃過那涼亭，再看黑漆漆的花園中，靜了片刻道：“那你繼續吧。”
聽此，葉飛雪驚喜地瞧了墨寧軒一眼，餘光掃過阮卿竹時還浮出淡淡得意，轉身以輕快的步子往園中去了，阮卿竹看著她輕飄飄的身影，再一回頭，墨寧軒已經離開自己幾步開外，卻又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皎潔的月色下，阮卿竹清晰瞧見他帶著疲憊與不耐的眼神：“愣著幹什麽？”
話說完，他便回首繼續往前去，沒幾步就跨過了聽畫。
阮卿竹此刻真是呆住了，回過神的一瞬，忽然笑開了花。
墨寧軒說了讓人家繼續，自己就走了？
那這位側妃跳舞跳給誰去看啊？
這突如其來的誤會太過煞人，阮卿竹實在忍不住，即便死死捂住了嘴巴，也還是阻擋不住有笑聲從唇齒間泄出。
快步跟上，阮卿竹緊跟在墨寧軒身後，笑聲溢出，便見他背影一僵，皺眉望過來。那蔓延著冷氣的眼神讓阮卿竹發毛的同時，卻更忍不住笑容。
最後索性放開來，笑得滿臉眼淚花開。
墨寧軒一路皺眉進了墨苑，索性撇開阮卿竹往墨樓中去，聽雨從長廊拐角出來，一眼便瞧見阮卿竹三人，頓時走上前來。
“娘娘怎麽了？”見到阮卿竹笑到抽搐的模樣，聽雨奇怪不已。
娘娘一向穩重，什麽事能讓她笑成這幅模樣？
聽畫先頭還為那紅色的身影瑟瑟發抖呢，壓根就沒理解阮卿竹這笑從何而來，聽書雖一開始被嚇到，但是卻是唯一一個將全程都觀察下來的，頓時低著頭顱和二人解釋一番。
聽雨麵色一瞬扭曲，最後一個閃身消失在院中。
聽畫呆呆搖頭：“聽雨姐姐去哪兒？”
阮卿竹終於收了笑，摸了摸發疼的肚子，低聲道：“大約是找個空曠僻靜的地方去了。”
二人不解的目光下，阮卿竹意味深長地一笑，轉身進了閨房。
夜漸深，皎月忽而被天上的一片霧雲遮擋住，這唯一的光源一去，沒有燭火的大地上便被黑暗全數覆蓋，一個僻靜的角落裏，忽而飄來一抹更為幽深的身影，漆黑的湖麵蕩漾著看不見的波瀾。
片刻後，一聲爆笑炸開，源源不斷的漂浮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許久之後，那烏雲挪移開它笨重的身子來，露出月亮，大地上再度出現一絲光明，而那蔓延過笑聲的湖水周圍，卻已毫無人影蹤跡。
這一夜，有人歡喜有人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