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贖罪
戴上棒球帽，安喬終於鼓足勇氣進入會場。
站在入口旁的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她壓低帽簷抬起頭，終於見到了那個男人。此刻，那個男人正與另一個女人並肩走在紅地毯上。
她隻能看到他的背影，卻隻一眼，就禁不住紅了眼眶。
目光隨著那張背影起起伏伏，驀地，她注意到了賓客席的前排，那幾張久違的身影。第一個是她最好的朋友邊若離，此刻一身正裝，帥氣如舊。
她身旁，是那個三年前告別的混血兒。
想不到，沐陽已經回來了……
想著，安喬深呼吸一口，卻終究還是忍不住，流出兩行熱淚。她甚至在那裏見到了那個男人的堂哥，曾帶給她不好回憶的莫之棠。
一張張殘存在她記憶中的麵孔，此刻倏地清晰起來，她無從招架，眼淚愈發洶湧。
最終，目光又定在台上那個耀眼非凡的男人身上。
一霎間，心底疼痛難忍。
莫塵軒，我還是無法忘記你……
所以，在報紙上看到他與董夢晗要訂婚的消息，她就迫不及待趕回了H市。她隻想看一眼他，他那成為別人未婚夫的一幕，卻深深刺入心底。
好痛，心又好痛……
然而視野一片模糊時，她還是敏銳地注意到，那個男人的目光忽然朝這裏望來！
——他注意到了自己！
一反應過來，來不及多想什麽，安喬轉過身，本能一般朝門外逃去。
男人豈肯放過她，竟奮不顧身追了上來！
“邵安喬，不許再逃！”
長長的走廊上，此刻隻有這兩個人，一追一逃，都是罕見的驚惶。忽然，男人冰寒而深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安喬卻沒聽見似的，繼續跑下去。
她要逃！
她還沒有準備好要見他！
“邵、安、喬！——”
莫塵軒窮追不舍，見女人仍舊在逃，一字一頓，猶如最後通牒。
此刻，他更加確信了那個女人就是邵安喬！
為此腳下用力，他更加快速地追了上去。
就在這時，那幾個人也都追出來。
“安喬！——”
那時，安喬已是眼前發黑大腦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她隻是本能一般逃下去，好似在遵循靈魂的指示。
走廊盡頭，她腳步一頓，緊接著朝右邊唯一的出口逃去。
右拐，仍舊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啊！”
剛拐進去，安喬忽然被一雙伸出的大手拽進了某個房間。她不由得大驚，一下子清醒過來，本能般作出防備。
錯愕著望去，映入眼簾的，卻是衛錦的臉。
那一霎，安喬一怔，旋即放下戒備。
“衛、衛錦？”
微微俯下身，安喬將手撐在膝蓋上，一邊劇烈喘息著一邊錯愕道。她這次出行，並沒有通知衛錦，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點了下頭，衛錦肅然著做出噤聲狀。
旋即將安喬拉到身後，他上前一步，朝貓眼望去。
外麵，那個一身純白的男人正好跑過，緊接著，那幾個人也都跑過去。
他這才鬆了口氣，帶著安喬朝客廳走去。
“你怎麽來了？”
摘下棒球帽，安喬不顧喘息劇烈，終於問道。
“我猜的。”
衛錦仍舊肅然著，望到安喬眼眶通紅麵上還掛著淚痕，不自覺又滿是疼惜。他在她家發現那份報紙，卻不見她人時，他就猜到了。
安喬，為什麽你總是折磨自己？
“衛錦，謝謝……”
一怔，安喬旋即反應過來，忍不住道謝。如果今天不是他，恐怕她真的要被那個男人追到了。
“咚、咚、咚！”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陡然凝滯了空氣。
“……”
那一霎，本放鬆下來的安喬再次繃起了全身的神經，望著衛錦，滿目的驚惶。衛錦卻從容地做出噤聲狀，指了指臥室門口。
安喬會意，拾起茶幾上的棒球帽，趕忙朝臥室走去。
躲在門後，她屏息凝神聽著外麵的動靜，神經緊繃到極點。
“先生，你找誰？”
衛錦走去開門，望著門後那張純白的身影，卻無比的從容與鎮定。儒雅笑笑，如此問道。
一怔，莫塵軒旋即搖了搖頭。
“沒什麽，敲錯了。”
說著，轉身便走，一貫的霸道，眸底卻是說不出的低落。
望著走廊中另外幾個人，搖了搖頭，表示這間內沒有。
該死，邵安喬究竟在哪？！
猜想她可能是坐電梯或者從消防通道逃走了，幾個人兵分兩路。一路上電梯，一路走消防通道。
然而，莫塵軒剛要坐上電梯，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呼喚。
“軒。”
為此他腳步一頓，示意那幾個人先走，旋即轉過身，淡漠地望向身後那張身影。
董夢晗不知何時也追上來，叫住了他。
——
臥室中，聽衛錦說沒事了，安喬緩緩走了出來。剛走出門後，還沒走到門口，腳下一軟，她就癱倒在了地上。
一鬆懈下來，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她癱坐在地上，忍不住再次流出熱淚。
緊接著她捂住麵頰，深深低下頭去，低聲啜泣著。大腦漸漸不再空白，她這才可以思考，方才的景象一幕幕閃現在腦海。
那個男人，為什麽會丟下董夢晗，如此奮不顧身地出來追她？
莫塵軒，為什麽？
難道，是想像九年前那次一樣，將我抓回去狠狠肆虐麽？
“安喬。”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衛錦望著地上那張無助哭泣的身影，輕聲喚道。一邊喚，一邊走過去，緩緩蹲下。
安喬這才抬起頭，淚眼朦朧。
她並沒有注意到，那時，麵前的男人也紅了眼眶。
微微抬起手，衛錦滿是溫柔滿是愛憐地捧起安喬的臉，為她拭去淚痕。
旋即，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能不能，忘記他？”
——
會館旁的圓形廣場，噴泉邊，一對身穿潔白禮服的男女站在那裏，吸引了眾多目光。然而男人淡漠依舊，沉默良久。
最終，是女人打破了沉默。
“軒，為什麽？”
眼眶一紅，董夢晗終於問道，目光漸漸變得幽怨。
為什麽拋下她，去追別的女人？
男人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麽，卻仍舊很淡漠，隻拾起目光望向那蒼白的天際，“夢晗，你知道的，我愛上了邵安喬。”
深沉的目光，悠遠的口吻，男人毫不猶豫說出這樣一句話。
董夢晗一怔，兩行淚旋即滑落。
“我知道，我知道！”
攥緊雙拳，董夢晗忽然激動地大吼道。這個男人不止一次告訴過她，他愛上了邵安喬那個女人！
具體是什麽時候愛上的，不知道！
隻是她的離開，讓他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
“她已經拋棄了你啊！”
深呼吸一口，董夢晗如此激憤道。
“拋棄？”聞言，莫塵軒卻眉角一挑，倏地垂下目光，終於望向女人的麵孔，“是我逼走了她，不是她拋棄我。所以我要找回她，贖罪。”
說到最後兩個字，目光是無比的深沉與堅定。
他在她身上犯下的罪孽太多，他要用餘生，一一贖清。
那一霎，董夢晗再度一怔。
“贖罪？贖罪？”
似是不敢置信，她反複呢喃著這兩個字，神色恍惚至極。贖罪，嗬，這個男人，竟然會說出這樣的字眼。
這個惡魔般殘忍而無情的男人，竟然會想要贖罪。
“軒，你變了。”
驀地，董夢晗下出結論。
“也許吧。”
最後望她一眼，莫塵軒淡漠道，未置可否。轉過身，他留下一個高大而冰冷的背影，絕然走遠。
隻是走前，丟下了一句話。
“因為我愛上了邵安喬。”
原地，董夢晗望著那張背影漸漸走遠，已是泣不成聲。終於，她抱住頭呐喊一聲，蹲下去放聲痛哭。
怎麽會這樣？！
軒，為什麽你會愛上邵安喬？！
為什麽？！
回到會館，大廳中幾個人迎麵走來，望著他，皆搖了搖頭，表示那個女人還是沒有找到。這次莫塵軒沒有過多驚訝，隻淡漠地點了下頭。
誰也沒有注意到，路邊，一輛捷豹車緩緩駛遠。
——
“衛錦，對不起。”
車中，安喬望著窗外，驀地說出這樣一句話。說著，目光垂下，流露出歉然的神色。像是那句謝謝你，這句對不起，她也經常對他說。
衛錦苦澀一笑，搖了搖頭。
“回去吧。”
三個字過後，他不再說什麽，目光卻愈發落寞。
早在當初愛上她，他就猜到了會是這樣。可是，他還是不顧一切地愛上了她。邵安喬，我要的，不是你的一句對不起。
然而，現實讓他力不從心。
他再一次對她告白，她卻告訴他，她還是深愛著那個男人。
……
“能不能，忘記他？”
“衛錦，我……”
抬起頭，安喬微微用力地掙脫了衛錦的懷抱。
不等她說什麽，衛錦卻重新將她擁緊，用微微顫抖的嗓音，繼續道：“能不能忘記他，跟我在一起？”
“衛錦……”
這次，如何用力，卻都無法掙脫。
安喬索性放棄，將臉深埋進男人的胸膛，滿是歉然地呢喃道，一滴一滴熱淚灼痛男人的心。
“對不起，我還是深愛著他……”
……
安喬也不再說話，而是將頭向後仰去，緩緩閉上了眸子。望起來孤傲而淡漠，眼角卻有不知名的光芒在閃爍。
衛錦，對於你，我隻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