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崩潰的倔強
“砰！”
然而，槍聲還是無法控製地作響了。
頃刻間，整個倉皇的畫麵仿佛靜止了一般，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安喬聞聲望去，卻看到男人踉蹌了幾步，緩緩倒了下來。
血腥味有些溫熱，有些甜膩，頃刻間拍下她的熱淚。
“軒！——”
她的叫聲無比倉皇，目光停留在他的胸口，淒厲而絕望。
那是左胸口，靠近心髒的位置，有鮮血正在湧出，刺痛了她的眼角。
男人高大的身軀像是一片樹葉搖搖欲墜，倒在她身上，又是無比的沉重。她禁不住這樣的重量，倏地跌倒在了地上。
就這樣，二人雙雙倒了下去。
“啊！——不！——”
安喬緊緊抱住他的身軀，閉上雙眸絕望呐喊。
他的輕語，卻緩緩回蕩在耳畔。
“你沒事，就夠了……”
“安喬，我愛你……”
他瀕死的獨白，動聽而蒼白。
“不！——”她再次用盡全力呐喊一聲，她的世界卻安靜下來。刹那間，她聽不到任何聲音，隻聽到了自己的哭聲，還有他愈發微弱的喘息聲。
後來不知是誰說了句“快叫救護車”，好像陸續還有幾聲槍聲。
然後，整個世界就安靜下來了，像極了分崩離析前的安寧。
“轟隆隆！——”
忽然，一聲雷鳴滾滾襲來，她的世界終於徹底坍塌。
——
已是深夜，暴雨依舊沒停。外麵的世界一片喧囂，莫氏醫院的頂層，樓道中卻一片寧靜。手術室前，眾人坐在長椅上，姿態不一。
阡雅得知這個消息，下午就已經趕來，此刻正坐在一旁無聲地啜泣。
不是她懂事，不想打擾眾人，而是她的嗓音早已哭啞。幾乎從下午開始，她就一直哭。而倪沐陽坐在她身旁，輕輕拍著她的背，無聲地安慰著她。
倪沐陽身旁，是邊若離。
邊若離身旁，則是莫之棠。
再旁邊，是吉姆。
眾人就這樣坐成一排，有的正襟危坐，有的一貫慵懶，卻不約而同都保持著沉默。已經整整一個下午兼一個晚上，眾人幾乎沒說一句話。
氣氛不免肅穆而莊重，每個人都麵色凝重。
而那個站在距長椅稍遠地方的女人，則倚在牆上，微揚著頭顱，閉著雙眸。她的呼吸很輕，輕得令人無法察覺，好似她已經沒有了呼吸，此刻隻是一具空殼。
被雨澆濕的那一頭漆黑而筆直的發，此刻仍舊有些潮濕，燈光下泛著微冷的光暈。
為此，她的肌膚被映襯得毫無血色，無比蒼白。
因為淋過雨的緣故，麵上的指印也不再那麽明顯，為此麵色顯得蒼白至極。
沒人敢打擾她，自從男人中槍，直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個小時了，她沒有說過一句話。每個人都想去安慰她，看到她極度沉靜的側影，卻都不敢上前打擾。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流逝，卻顯得格外漫長。
又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手術中”三個字晦暗了下來。
手術結束了。
眾人一窩蜂擁上去，望著醫生走出來，激動而又擔憂地問道：“醫生，莫總怎麽樣了？”
那一霎，終於，安喬緩緩睜開了眸子。
目光落在空中某一點，渙散而又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緒。卻依稀可辨，她眼眶泛紅，眼角有著因疲倦過度引起的血絲。
“謝天謝地，子彈並沒有射中心髒，而是在靠近心髒兩厘米的位置，如今已經取出，莫總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醫生摘下口罩，因長時間的手術他已是疲倦至極，此刻卻非常欣慰。
“真的麽？！太好了！”
一聽，眾人一齊歡呼起來，緊接著都不約而同轉過身朝安喬望去，想要告訴她這個好消息。然而緊接著，卻都倉皇地大叫起來。
“安喬，你怎麽了？！”
他們看到，那個女人已經暈倒在牆邊，無聲無息。
——
莫塵軒，我喜歡你……
莫塵軒，我好愛你……可是，我不能告訴你，因為你深愛著董夢晗。為什麽呢，為什麽你要喜歡董夢晗，而不喜歡我呢？
小時候曾被你那樣肆虐，那樣淩辱，我都可以喜歡你。
你為什麽不可以喜歡我呢？
我到底有哪裏不如董夢晗？
我會為你做飯，為你洗衣，在你生病的時候照顧你，我會做所有她不會做的事啊。我的默默付出，到底有沒有換回你一點點心動？
隻有一點點……
一點點就好……
你知道麽，看著你們親熱，我真的好難過……其實我一點都不堅強，真的，其實我特別愛哭。可是我承認，我很倔強，所以我從不將悲傷表現出來……
我也知道，我的倔強終究會害了我……
所以在被你傷得心碎後，我怎麽也不肯原諒你……
盡管你對我說，對不起……
盡管你對我說，我愛你……
你知道麽，我們的寶寶曾經那麽活潑，那麽真切地活在我的腹中，沒人能體會我的愛，可是，你卻狠心殺死了他。
我發誓離去，並且忘記你。
可是，在我心中，你就像是戒不掉的癮。
我無法停止愛你……
但那並不代表我願意原諒你……為了讓你死心，我甚至與衛錦在一起。可是為什麽，你還是不肯放手呢？
我打了你，你一怒之下令我再次痛不欲生……
我發誓這輩子都不再原諒你……
可是為什麽，你卻願意為了我，而死去？
不許死，知道麽？我要你醒來，我要你聽到我親口對你說：我已經原諒了你，軒，我愛你，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今天下雨了，好冷啊……
大家都等在手術室外，等著你手術結束，我也在等著你醒來……現在我的眼中隻有黑暗，我看不到任何光芒……
你的容顏，卻一遍遍閃現……
你知道麽，我好想哭……
為你流的淚已經夠多，這一點又算什麽。
可是，我不能哭，你在冰冷的手術台上與死神搏鬥，我卻在外麵懦弱地哭泣，這樣的邵安喬，是配不上你的，對吧？
所以，求你了，快點醒來吧……
然後看到我，隻為你而存在的微笑……
我會告訴你，軒，我愛你……
我會問你，軒，你願意做我的愛人麽？
到時，可不要再拒絕我了噢……
——
夢中，她在等待那個男人手術結束時的內心獨白，在一遍遍閃現。醒來時，枕巾早已被淚水浸濕。
安喬睜大了眸子，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
“軒？！”
思緒清晰的那一霎，她倉皇地叫著那個男人的名字，以為他已經不在。
此刻仍是深夜，雨好似已經停了，雨後的夜一片寂靜。有微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借著微光，安喬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是病房。
簡單得出了結論，她低頭望向自己，這才注意到自己打著點滴。
難道她暈倒了？
他呢，他究竟怎麽樣了？！
就在這時，忽然有移動的身影吸引了安喬的注意力。安喬望去，這才注意到原來眾人全部都在她的病房，有的還在沉睡，有的則已被她吵醒。
隻是，像是她剛醒那樣，思緒還沒有清晰，而是四處張望。
“安喬？！你終於醒了！”
終於，邊若離率先清醒過來，一邊從沙發上爬起來，一邊滿是驚喜地道。
緊接著，眾人陸續都醒來了。
“安喬，你沒事吧？”
房間雖然很大，可以睡覺的地方卻很少，兩張沙發讓給了邊若離和阡雅兩個女人，男人們就隻能在椅子上睡了。
此刻三個男人紛紛站了起來，一邊朝床邊走來，一邊伸展了下筋骨。
目光來回掠過眾人，安喬禁不住眼眶泛紅。
然而她深呼吸一口，竭力將熱淚咽了下去。
“我沒事……”
搖了搖頭，她望著眾人，又滿是擔憂地問道：“他怎麽樣了？”
“放心，莫總也沒事，已經度過危險期了。莫總福大命大，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死去嘛！”回答安喬的，是吉姆，此刻他很是爽朗，望著安喬，一雙棕眸中又是難掩的疼惜。
她一定比任何人都痛苦……
“真的麽，太好了……”
聞言，安喬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一邊點了點頭，一邊驚喜地笑道。
然而她低下頭，還是忍不住流出兩行熱淚。
邊若離旋即走過去，一邊坐在床邊，一邊輕輕抱住安喬顫抖的身子，“安喬，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
其實，她早就醒了。
是被她的哭聲驚醒的。
她的哭聲，幾乎持續了大半夜，她實在無法安心沉睡。剛剛見她醒來，又在強忍著，她就無比心疼。作為她的閨蜜，她多麽希望她可以痛痛快快哭出來。
強忍，應該是最痛苦的吧？
“嗚哇！——”
被這一說，安喬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隻是這次，更多的不是悲傷，而是欣慰。感謝上天，他沒事，感謝上天，她還有見到他的機會……
她終於明白，在她心中，他才是最重要的……
軒，我不會再倔強……
阡雅站在床邊，也忍不住眼眶泛紅。而三個男人，此刻也站在床邊，望著痛哭的安喬，目光不約而同都是無盡的溫柔。
剛剛有人開了燈，此刻的病房燈白如晝。
燈光下，那是一幅無比和諧無比美好的畫麵。
雨後的夜格外寧靜，天使的哭聲陣陣回蕩著，卻令人心生慰藉。
縱使天崩地裂，隻要還有你，已是永生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