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眸的凝望4
下午三點鍾，昏迷了整整一夜的邵穎終於醒來。
眾人守候在病房外，病房內此刻隻有邵穎與安喬兩個人。兩個女人都是一身病號服，蒼白的麵容，泛紅的眼眶，望起來憔悴不堪。
然而安喬緊握住邵穎的手，望著這個悲痛欲絕的貴婦，滿目的倔強。
“姑姑，我不信吉姆就這樣死去了。”
她的目光與口吻無比堅定，眼角閃爍著晶瑩的淚光卻也淒美。
“他不會這麽狠心的，我相信，他一定會回到我們身邊。姑姑，你一定要振作起來，我們兩個都要好好的，等著吉姆回來。”
愈發用力地握緊邵穎的手，安喬的嗓音雖沙啞卻也有著鼓舞人心的力量。
邵穎停下哭泣，怔怔地望著安喬，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吉姆是她的至愛，他的墜海對她打擊相當大，也許一時半會兒她還無法平靜下來。可是，堅強如她，縱使多麽悲傷，她都會堅持著活下去。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邵穎點了點頭，竭力咽下淚水不再哭泣。
見狀，安喬欣慰地笑了起來。
眼角閃爍的淚光愈發灼目，她卻終究沒有再哭。
她想，如果吉姆還活著，一定不希望看到她流淚。
她至今記得，他墜海之前，留下的那唯一一句話——
安喬，你要幸福。
——
夜幕初降，娛樂城一片繁華。
莫氏醫院頂層的私人房間中，莫塵軒與董夢晗並肩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繁華的夜色，不約而同保持著沉默。
董夢晗忽然將莫塵軒約出來，似是有話要說，莫塵軒放心不下醫院那兩個女人，便帶她來到了自己的私人房間。
不知沉默了多久，董夢晗忽然將包包打開，將包中一個精致華美的方盒掏了出來遞給莫塵軒。
一怔，莫塵軒有些錯愕地接過。
“這是？”
“我想送給你和邵安喬的訂婚禮物，你先打開看看。”
董夢晗仍舊望著窗外，說著，優雅而甜美的一笑，依稀可辨眸底卻有些苦澀。
莫塵軒淡淡地將方盒打開，看到是一件衣服再次錯愕地一怔，拿出來一看是一條孕婦裙，望著董夢晗終於徹底怔住。
“我想祝福你們，祝你們早生貴子。”
目光一沉，董夢晗終於回過頭望向莫塵軒，眸底苦澀更甚。
“可是，我向醫生打聽過才知道，邵安喬那次流產對身體的傷害很大，很有可能再也無法懷孕。我不知道我送這樣的禮物給她，對她會不會是一種傷害，所以想私底下交給你。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條孕婦裙有機會派上用場，我希望她可以穿上它。”
聽完這樣一段話，莫塵軒終於理解她的苦澀是為何。
凝視著她，目光漸漸變得深沉。
“這條孕婦裙可是很貴的噢，我不希望浪費了。”
對上男人深沉的目光，董夢晗竭力俏皮地一笑，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夢晗。”
目光一沉，莫塵軒忽而深沉地呼喚了一聲。
“威爾對你好麽？”對上董夢晗不解的目光，他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眸底一貫的波瀾不驚，卻不期然淌出幾抹溫柔。
一怔，董夢晗旋即招牌式的甜美一笑，不假思索點了下頭。
“他對我很好，他是真的愛我。當然，我也愛他。”
重又望向窗外，她這樣回答道，目光滿滿的都是深情。
“也祝你幸福。”
目光一沉，莫塵軒了然於心，短短五個字，充滿了慰藉。
那一霎，董夢晗眼眶一熱，想哭的感覺尤為強烈。落淚前，她趕忙轉過身朝門口走去，什麽也沒說，隻留下一抹堅強的背影。
已經沒什麽好說的，她和這個男人已然彼此祝福。
說多了就隻剩下了淚。
推門出去，一張高大而挺拔的身影忽而映入眼簾，董夢晗當即怔住，紅著眼眶望著那張野性而成熟的麵孔，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察覺到她的異樣，威爾滿是疼惜地將她擁入懷中。
“夢晗，我有話想對莫塵軒說，你等我一下好麽？”
一怔，董夢晗猶豫了半響，點了點頭。
“不要讓我等太久……”
走前，她戀戀不舍地道。
“放心。”
短短兩個字，威爾的笑容如此迷人。
見威爾走進房間，莫塵軒漸漸肅然起來，不曉得他找自己有什麽事。
“莫總，我有些話想對你說。”威爾的笑容與口吻毫無侵略性，反而尊敬地稱呼莫塵軒為“莫總”，令剛要緊張的氣氛驀然緩和下來。
眉角一挑，莫塵軒不說話，隻示意他接著說。
威爾朝落地窗前莫塵軒的身邊走去，直接進入主題。
“我和夢晗已經說好了，等她的父親出院了，就帶著她全家人去美國。以後，我們會生活在美國。”
望著窗外深沉的夜色，威爾的目光與口吻憧憬而恍惚。
目光一沉，莫塵軒淡淡地望著他的側臉，不說話。
“其實，吉姆當初之所以離開莫氏加入我的集團，是為了保護邵安喬。”片刻的沉默，威爾忽而回過頭對上男人深沉的目光，終於坦白。
“什麽意思？”
一怔，莫塵軒不解而肅然地問道。
“或許你會覺得我的做法很卑鄙很陰險，但是，我是真的非常欣賞吉姆，一直希望他可以加入我的集團，成為我的屬下。我跟他說，隻要他跳槽，我和夢晗就不再傷害邵安喬。”
威爾有些恍惚地笑笑，回答道。
“然後他就答應了？”
莫塵軒緩緩攥緊了雙拳，看得出眸底有一絲迫切。
那個笨蛋，就這樣答應了？還跟他說什麽是因為威爾集團待遇好，這臭小子，犯起倔來跟他姐真是一模一樣。
“如果說你對邵安喬的愛是轟轟烈烈刻骨銘心，他對邵安喬的愛就是深沉。”
一邊點了點頭，威爾一邊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怔怔地望著他，莫塵軒說不出話，眼角閃爍著不知名的微光。
“或許為了邵安喬，他什麽都願意做，即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不相信他死了。”
眉心一蹙，莫塵軒不假思索地道，目光毅然而堅決。
他不許他死，他還要好好罵他一頓。
“如果，他真的活著回來，莫塵軒，我願意將他還給你和邵安喬。他一直都掛念著你們，掛念著莫氏，我沒有資格用這種方式將他禁錮在自己的集團。”
緊緊凝視著那雙幽深的眸，威爾微笑著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莫塵軒的喉嚨愈發收緊，一絲聲音也發不出，眼角閃爍的光芒漸漸灼目起來。
“我記得夢晗曾跟我說過，吉姆每次談到你，談到他口中的莫總，都會不自覺洋溢出憧憬而崇拜的神情。那時的他是幸福的，我希望他可以一直幸福下去，在你和邵安喬的身邊。”
不再望莫塵軒，威爾重又望向窗外，笑得愈發恍惚。
幾乎是拚盡全力，莫塵軒將胸腔中翻湧的悲傷壓抑下去。
“好了，我該走了，夢晗還在等我。”
片刻的沉默，威爾丟下一句話，轉身欲要離去。
然而剛走了幾步，被身後的男人嗓音沙啞地叫住。
“威爾。”
攥緊雙拳，莫塵軒竭力保持著淡然。
“嗯？”
威爾回過頭去，不解地眉角一挑。
“謝謝。”
淡淡兩個字，莫塵軒的目光與口吻卻是無比深沉。這個一貫霸道的男人，或許是第一次充滿感激地對一個人道謝。
經曆了太多，他早已不是從前那個殘暴無情的惡魔。
他隻是個普通男人，有自己用生命愛的人，有用生命都無法釋懷的悲傷。
明白什麽是辛酸，什麽又是堅強。
同樣也明白，何時該天真，何時該感懷。
威爾聳了聳肩，與這個滿是深沉的男人惺惺相惜。
——
似乎就在一瞬間，所有的恩怨都消散了。
一轉眼董輝出院了，威爾帶著董夢晗一家人回到了美國。董夢晗不再是明星，外界幾乎不再有她的消息，但莫塵軒一行人都知道，她過得很幸福。
再一轉眼，安喬槍傷痊愈也出院了。
回到別墅區的時候，別墅區的景色已逐漸生機勃勃，春天很快就要到來。
吉姆仍舊杳無音信，外界的猜測也漸漸平息了，誰也不知道他是已然死去，還是活在某一處安靜的角落。那群人誰也沒有再提起他，都天真地認為他還活著，卻也不敢奢望他會回來。
時光就這樣平淡地流淌，直到春季來臨，那對傾世的戀人即將喜結連理。
婚禮當天，別墅區。
像是不久前訂婚那天一樣，那棟別墅仍舊熱鬧非凡，充滿了歡樂。
望著那對戀人相互依偎著窩在沙發中，各種悠閑自得，倪沐陽眯起一雙淡藍色的瞳眸，望起來犀利而不解。
“其實我一直很費解，安喬才懷孕兩個月，用得著這麽早就穿孕婦裝麽？”
望著沙發上身穿一條淡紫色孕婦裙的女人，倪沐陽很是不解地道。
“安喬能懷孕不容易，迫不及待也是情理之中的。”
邊若離很是淡定地瞥一眼沙發上那對悠閑的戀人，說得看似隨意實則犀利。
莫之棠、範幽晨、阡雅、衛錦、上官嵐和邵穎幾個人都唇角含笑，沒有說什麽，而是望著他們笑容欣慰，目光中充滿了祝福。
沙發上，那對悠閑的戀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綻放了一抹神秘而幸福的微笑。
生活依舊是充滿希望的，上帝並不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