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夜叉麵
“他是一方遊俠,在江湖中地位超凡,至於別的,我就不清楚了。”顓雲澤似乎不想多談。
遊雪好奇:“武林盟主嘛?”
“武林盟主又是什麽?”
好吧,這就是異世代溝,“我的意思是,你說他地位超凡,那就是能號令江湖遊俠那種土皇帝是不是?”遊雪瞥見雲澤好整以暇的謔笑,就知道這人在逗她,不禁黑臉柳眉倒豎。
“你是朝廷大官?”遊雪又問。
雲澤不置可否,見遊雪蹙眉糾結的樣子,他安撫道:“不用擔心,我會帶你走出這片地界,到安全的城鎮。”
“你既然是大官,難道不擔心他號令江湖遊俠倒戈北伽羅嘛?”
雲澤笑:“情況沒那麽糟,隻是你深夜來我房間,就為了說這些?”
遊雪翻個白眼不理他,腦海裏想起蕪桓那個裝模作樣的偽君子形象,心中也了然,也是,通敵叛國這種事,不是誰都願意做的,他不過一個遊俠,拿什麽師出有名號令群雄去投敵?
果然自己太單蠢。
“你明日拿到城防圖就會去湃勒城對麽?”
雲澤點頭。
遊雪抿唇糾結了片刻,還是下定決心道:“這樣,我隨你一行吧!”
雲澤驚訝,“你不是要西行麽?”
“剛才那個堡主不是說湃勒城出現一個醫術高超的遊俠麽?我想去會會,萬一是我師父,也許我可以幫你們勸勸她呀!”
真誠清澈的琥珀眼眸離得他那麽近,他不由地呼吸一窒,竟亂了心跳。
他起身退開幾步,輕咳幾聲掩飾自己的失態:“姑娘三思,前往湃勒城途中危機四伏……”
“你不是大官麽,而且你還有很多援兵對不?你們一群大男人還護不住我一女的啊,況且我也有自保之力啊!”遊雪幹脆激將法。
說實話,她其實是擔心萬一那個醫者萬一真是瓊姨,她想再見她一麵,看她過得好不好。
這是她到異世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給她溫暖和無微不至照顧的親人。
雲澤無奈道:“明日再說吧,很晚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遊雪點頭打了個打哈欠:“是啊,很晚了,可你剛才坐在這裏幹嘛?發呆麽?”
雲澤搖頭失笑:“這似乎與姑娘無關吧。”
“我也隻是隨便問問。”遊雪聳聳肩道,轉身輕手輕腳走到門口正打開門縫,聽到雲澤喚她,她回頭。
“你認識蕪桓?”
遊雪揚眉:“這似乎與公子無關吧!”她挑釁地一笑,拉開門正要出去,忽聞遠處隱隱約約傳來陰森詭異的哭嚎聲。
她急忙合上門,看向雲澤,“聽見了嗎?”
雲澤麵色凝重,示意她稍安勿躁,他走到門邊細聽。
一邊遊雪說,“以你和藺堡主的交情,剛才接風晚宴上竟不見女主人,我挺意外的。”
雲澤卻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噤聲,忽然轉身拉住她往裏間走,把她塞進衣櫥裏,旋身又折回外廳。
很快腳步聲停在門口,傳來藺子健的聲音:“雲澤,睡了嗎?”
“還沒有,藺大哥,這麽晚了你怎麽過來?”
“抓到了幾個混進飛鷹堡的細作,手下幾個動作太大,不知是否驚擾到你們,就過來看看。”
“剛才倒是聽見幾聲野獸夜嚎,沒有別的動靜,多謝藺大哥告知。需要我幫忙麽?”雲澤裝作很感興趣。
“不過小卒,不勞兄弟費心,你早些休息。”藺子健麵色從容。
“藺大哥也是,早些休息。”
待腳步聲遠去不聞聲息,遊雪緩步踱出來,“看來很有情況啊!”
“不可輕舉妄動,飛鷹堡的布防沒有你看到的那麽簡單!特別是隱在暗處的隱衛!”
門外又傳來隱約可聞的淒厲痛嚎,遊雪皺眉:“是個女人……這次聽清楚了。”
雲澤麵色冷下來:“南星姑娘,很晚了,該回房歇下了。”
遊雪從善如流:“好吧,晚安,祝你睡個好覺!”
說完,湊到門縫左右一瞧,然後輕手輕腳離開了。
雲澤回到裏間,坐在床上,聽著隔壁的動靜,過了好一會兒,他劍眉微挑,似是歎息一聲。
遊雪知道這個飛鷹堡防守十分嚴密,更別說夜間的巡邏了,但是她對自己的輕功還是很有信心的,況且這麽多日子來,她都是山野果子充饑,更是輕如燕。
她幾個縱躍,躲過幾波巡衛,躲在一處閣樓的陰暗麵。
夜色如墨,不見清月,正是黑衣夜行好時期!
那個聲音似乎被人捂著嘴,卻還是能聽得見,可見承受著十分慘烈的痛苦。
女人?細作?信你個鬼,遊雪心裏跟貓爪撓似得,她知道此舉太危險,太莽撞,可是就是忍不住,那種感覺,就是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推動著她,牽引著她?
她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將臉也捂著個嚴實,當然她的臉包不包都能和夜色混為一體,這時她探出腦袋朝下方望去,隻見對麵那古樸雅致的庭院裏走出來幾個人,為首的自然是藺子健,身後老老少少十幾個人,看似都麵露沉重之色,穿過拱門,消失在夜色裏。
但庭院裏那個淒厲的女聲還在時不時的嚎叫,而且還夾雜著別的可怖嗚咽的聲音。
但庭院被護衛守衛嚴密,要查探究竟,隻能到後半夜,人最疲憊之時,見機行事。
春日夜間的風還是帶著幾絲寒意,遊雪衣著單薄,半睡半醒到了後半夜,被凍醒的不輕。她打了個寒顫,小心翼翼又向下探去,不出所料,那些護衛少了一半,還有些竟然也半睜半閉打著瞌睡。
她振奮精神伸了伸發僵的四肢,運功飛身躍到那庭院的飛簷之上,甫一落地,又聽見那可怖的哀嚎,而且咫尺的距離,她小心翼翼掰開一塊板瓦朝下望去,見到了一幕驚心的畫麵,以至於很久很久以後,都成為她的夢魘。
那是個身著白色錦衣的長發女子,披頭散發的樣子看不清她的臉,她緊抓著一個嬌小侍女的雙肩,緊抓著雙肩的手指至手肘,青筋暴突,皮膚呈青灰色,讓人聯想到正宗的‘九陰白骨爪’。
隻見她將嬌小侍女按倒在地,低頭咬住侍女的脖子,隨著吸食的鮮血,她曝露在遊雪視線中的青灰色皮膚開始泛白,數條暴凸的青筋猶如細蛇般一拱一拱蠕動著,但很快又恢複成青灰。
那白衣女子動作一頓,渾身哆嗦顫抖起來,突然仰頭長嚎,聲音淒厲又絕望。
遊雪隻覺那一瞬間她的血液也凝固了,那是一張怎樣的臉?
被青色的皮包裹的骷髏頭,五孔流血的模樣,就是這般讓人驚恐地有一瞬間的失音。
就在她發愣的時候,渾然不覺身後的一處峽壁上,有三支弩箭已經上弦,蓄勢待發。
隻因遊雪掀開了板瓦,屋內昏黃的光線透射而上,暴露了遊雪的行蹤。
遊雪表情木然合上板瓦,腦海裏飛快地搜索著一些信息,忽感身後勁風掠起,腰間一緊,腦袋被一隻溫熱的手掌一按,一道淩厲地勁風擦著她的頭頂而過,隱隱生疼,這時,一個男子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快低頭!小心。”
她下意識低頭,忽感覺不對,抬頭看見雲澤臉上蒙著黑布,一雙清澈眼眸倒映著她驚愕的臉,他將她護在懷裏,一個縱躍躲過了一次弩箭攻擊,遊雪暗道糟糕,她才發覺剛才的那幕太過震撼,以至於她完全失去了警惕將自己暴露了。
眼見著又三支烏黑散著晶光的箭矢破空追至,雲澤的後背空門大開,這下要被射個對穿了!
雲澤這個豬頭!
遊雪著急之下,下意識伸手想去擋一下,卻心知徒勞,“放開我!危險!”她怒道。
她不能接受對方以命相護,她的生死自己負責。
但讓她驚訝地是,那三支明明要穿透雲澤後背的飛箭突然被看不見的勁道震蕩了一下,力道一緩紛紛自半空墜落,而雲澤毫無所覺,很快帶著遊雪逃離此地,躲在了一處崖壁下,換下了夜行服。
“你沒事吧?”雲澤見遊雪垂頭發愣,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
遊雪背對著雲澤,默默看著左手掌心當初被白玉玦磕破已結痂的傷痕發了一會兒愣,剛才那股神秘的力量從手心裏蓬勃而出,那種強大又劇烈氣場幾欲抽幹她的全身內力……
收起思緒,她轉身冷冷看著雲澤:“雲澤,你知道剛才多危險嗎?我們之間還不至於豁命相救的交情吧!”
“你如今是我的仆人,若你出事被抓,會壞我大事。”雲澤不客氣道,“你不該來!沒有下次!”
遊雪噎了一下,皺眉道:“那也沒必要為我擋箭!”
雲澤拉開前襟,示意她看。
遊雪驚訝道:“喲,這是刀槍不入的金絲軟衛甲?”
雲澤搖頭,“什麽金絲?這是海國進貢的,當時王兄將它送於我了,什麽材質我不知道。”
王兄?海國?遊雪心下詫異,卻也按下不表。
不過她對這護甲好奇伸手摸了下,觸手冰涼又柔韌絲滑,她很懷疑這麽薄的一片能擋下鋒利的刀刃,就算是真的刀槍不入,就如同現代防彈衣一樣,打中還是會很痛吧?
她還是認真嚴肅地警告道:“雲澤,我也警告你!沒有下次!”她毋寧死也不願有誰因她而傷!
雲澤劍眉微挑不以為意。
遊雪皺眉,但此地不是說這些的地方,“我怕藺子健會起疑,咱們先回去吧。”
雲澤道:“他肯定會起疑,但他說有‘細作’在先,也無法奈我們何!”
遊雪冷笑:“嘖,賊喊捉賊,陰險陰險真陰險!”
“嗬,也不知道是誰惹得事!”雲澤不客氣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