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洛舞盈
水質渾濁又粘膩,腳下仿佛踩著海綿一般,她深一腳淺一腳跋涉了很久,終於觸摸到邊緣。
隻是並不是她想象的光滑石壁,而是冰涼綿軟如肌膚般的觸感。
盡管心中已經猜想到什麽,她還是忍著惡心奮力往上蹬,當她終於費力翻出水麵落於平地,不知道她的動作觸動了黑暗中的什麽,隻覺四周靜謐的空氣忽地一震,緊接著,不見五指的黑暗裏,一點,兩點……漸漸亮起綠色的熒光,越來越多遠遠近近布滿在這個悶熱潮濕的空間裏。
仿佛一隻隻惡魔的眼睛,從地獄窺視人間。
遊雪知道這些絕對不會是什麽螢火蟲又或者是磷火,但不管怎麽樣,她因為這些微光,看到了出路。
她從泥濘的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向綠色熒光最密集蔓延開去的方向摸索而去。
腳下的地麵還在不斷的震顫,由此可知,自己仍然處在飛鷹堡這一處山脈之中。
又不知行了多遠,隻知道她內心已經默數了數十次一萬步,隻覺潮濕悶熱的空氣已經被她甩在身後,一股清涼的風撲麵而來,就在她恍惚享受這份涼爽時,突然腳下一空,幸而她反應敏捷,順勢一個翻躍而起,才平穩落地,視線刹那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空曠之極的溶洞,抬頭可見倒掛而下形態各異的鍾乳石,耳邊水聲潺潺,一隻毛絨絨的生物從眼前飛過,震動的翅膀抖落著綠色熒光絲絲縷縷,詭異又華麗。
遊雪驚異地睜大眼,那竟然是一隻手掌大的披著黑色絨毛的蝴蝶!
不,又不是蝴蝶,它們的腦袋長得像……狐狸的迷你版……
一隻,兩隻……更多,密密麻麻成群結隊飛舞在一簇簇鍾乳石之間,而那點點綠色的熒光,就是從它們身上抖落下來的。
遊雪忍不住伸手去接住,想看清那綠色發光體是什麽,卻聽見一聲嗬斥。
嗬斥聲有氣無力,從前方一處高台上傳來。
“住手,別碰,會死的。”
遊雪站起來,朝那處高台看去,隻看到毛茸茸的一團白色,所以剛才她觀察四周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
然而她的注意力很快被高台斜上方的光源所在吸引了去,那是一個距離地麵至少有數十丈之上的洞口。
所以她此時處在地底深處?
“請問,誰在說話?這裏是哪裏?“
“你又是如何會來到這裏?”
這次遊雪終於聽清楚,清冷又低啞的聲音,自高台上傳來。
她慢慢朝那個方向走去,邁上長長石階,問道:“外麵山崩地裂,我在躲避碎石的時候,突然掉進了裂縫裏。”
那人歎息:“他們還是動手了。”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石階盡頭,一方廣闊的高台中央,一個滿頭銀絲的人半伏在地,正朝她看來。
隻那一眼,就讓遊雪失態地呆立原地。
且不說在原來的世界裏,美男她見過無數。
在這裏,她也見過出塵脫俗的美男子,如雲澤俊美溫雅,亦或不久前看到的那個銀狐裘男子,如混血兒般英俊邪魅。
隻見眼前是雌雄莫辨一張臉,一張晶瑩無瑕的側臉就能讓人望之失魂,那雙紅色眼瞳像收盡萬千星光般流光璀璨,精雕細琢般的五官英氣卻不失柔美,深邃又魅惑,像是墜入塵世的精靈,極美卻不妖,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美好容顏。
原來剛才遠遠瞧見那團‘毛茸茸’的白色,是這人傾泄滿地的長發,她/他一身紅衣長袍裹身,被如緞般絲滑的銀絲覆蓋,微微揚起的下頜下麵光潔細白脖頸不見喉結,“你是女子?還是男子?”遊雪張了半天嘴,終於又問出第二個問題。
“你心中有了自己的答案,我說與不說已無意義。”對方淡淡說,“至於為何會在這裏,此事說來話長。”
遊雪先是小臉一紅,她剛才一眼,主觀認為對方是個男子,居然被對方看穿了。
“我叫洛舞盈”
“……我叫,”她皺了皺眉,還是說:“我叫南星。”
遊雪仰頭環視四周,又望著那處遙不可及的洞口,無語望天:“天,真的有百丈之遙,我們該怎麽出去才好?”她心中還在掛念瓊姨,不知道她是不是銀煞的對手,雖然自己在場也未必幫的上忙。
“你可知道怎麽出去?”
洛舞盈輕輕一笑:“別擔心,到時候了,就能出去了。”她眸光深邃又遼遠地看著那束光的來處,似是懷念,又像是悼念。
遊雪被她絕美的笑顏閃了一下神,才發現了一個被她忽略的重點,“你是…遺族?”遊雪盯著她赤紅色的眼瞳,輕聲問。
洛舞盈搖頭:“我雖是遺族,但自小在海國長大,我是海國的司星令。“
遊雪聞言雖有些失望,但她心中還是懷著一絲希冀,關於天脊玉和白玉玦的事情,她想問問這個人,隻是兩人現在這樣的對話姿勢有些別扭。
於是遊雪上前問,“你這麽一直半趴著不累麽?”她繞過滿地銀絲,小心翼翼走近她:“要我扶你起來嗎?”
“別動…”她說道:“我動不得。”
遊雪愕然看見她背上銀絲因動作而滑落,露出了紅色的衣衫和一截貫穿她身體的木樁……
“你…!怎麽受的重傷?”她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這個樣子還怎麽動的了?一拔出來就會大出血,沒有辦法止血,更沒有辦法醫治!究竟是誰這麽冷血,這樣的極品也下得了重手!
可洛舞盈卻絲毫不慌,也不見痛色,跟個沒事兒人似得,還對她笑了笑:“這點事無礙,這是一處機關,若是這裏毀了,這些怪物跑出去,不啻於一場災難!”
“外麵山體坍塌碎裂是怎麽回事,你可知道?”遊雪問。
那人忽然看向遊雪身後,勾了勾櫻紅薄唇:“那就要問她了!”
遊雪回頭,見跳入隧道啟動這場山崩地裂的姚金玲還活著,雖然衣衫襤褸,腹中被匕首紮中的傷處血似已凝固,被一根黑色的腰帶牢牢綁緊,但血染的裙擺可見她流了很多的血。
她右手拽著一把黑色長發,遊雪順著長發看去,贏荷已經斷氣的癱軟身體磕磕絆絆被拽上了高台。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