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灼燒

  隆隆之聲在耳際炸響,碎石隨著逆麵疾風似薄刃般打著旋擦過麵頰,割斷飛揚起的青絲縷縷。


  玉碑還在下沉,立於玉碑之頂的兩人在狹隘的下墜空間裏以一種奇怪詭異的姿勢對峙。


  宰布右在被遊雪壓製在下,袖裏箭盡數穿入他左前胸,浸出的鮮紅血液也自後背順著白玉碑壁紋理順流而下,遊雪右肩被宰布右的長劍一劍刺穿,鮮血還在沿著未拔出的尖刃滴滴答答倒流向下麵的白玉壁。


  隻是兩人均未察覺,冰涼沁骨的白玉石麵在被兩人鮮血染紅的一瞬間,漸漸開始嗞嗞產生出煙霧……


  “你究竟是誰!”宰布右聲音沙啞,他此刻隻想著快點落地,下方有他的人手接應,他沒想到這個女人招數奇詭,左手疾射出的無形力道足以致命,若不是他身手敏捷,早已斃命,雖然左胸被數枚袖箭刺穿,但他天生心髒異位,逃過一劫。


  遊雪顯然也明白了宰布右的心髒偏右,而她自己此刻靈力也在隨著血液流失,前半夜又消耗元氣救呼延蘿脫離困局,此時眼前一陣陣暈眩,但她憑著堅韌的意誌力強撐著不讓自己暈過去,否則就會任人魚肉!


  “為什麽要偷竊天脊玉?你們火邏教不是伽羅國的爪牙麽?”


  “無知!大祭司乃天神下世曆劫,天脊玉自當是大祭司所有,其餘末流之徒怎堪與我教比肩!”他怒意之下,又將利刃推進幾分,隻恨自己此刻動彈不得,要不然真想一刀斬了遊雪。


  遊雪吃痛悶哼,眼前金星直閃,心中已經了然,看來火邏教不是一塊鐵板,各國各地獨自尊大,各自為營,“大祭司,北辰國師,西郊軍營夜襲……嗬,我剛才本是懷疑是你的人在西郊營地使壞,現在想明白了,你們和東來閣勾結,在西郊營地使詭計,將歸不沉引開!”如果她猜的沒錯,顓雲澤那日前來,與玉明軒商談許久的事,大概與這件事有關,那這麽說的話,顓雲澤早就知道假天脊玉的下落。


  但是歸不沉不是傻子,在夜宴上他的言行來看,似乎已經察覺了什麽,無論如何,他絕不可能沒有防範,秋梧院和石室怎會這麽輕易攻破?


  宰布右麵上不置可否,內心卻風起雲湧,此女子怎麽會如此洞悉一切?此刻兩人距離極近,遊雪置身上方,在白玉色微光映襯下,眉目清晰,宰布右忽地在腦海中閃過一張臉!


  “你以為歸不沉不知道嗎!也許在下麵等著你的不一定是同夥,而是歸不沉的守株待兔!”遊雪不知他內心所想,還在冷冷道,已經痛到麻木的右手中指在廣袖間微微一鉤,一柄冰涼的銀質短匕滑落手心。


  不論秀桑的話是不是真的,她都決定信一次,隻要毀了這假的天脊玉,她就可以打破禁製讓莫名其妙進入身體的白玉玦感知到秀桑的神識,那麽她也就能功成身退回到自己的世界!

  顯然她此刻已然忘記了那個莫名從這假天脊玉中走出來的何建東,她爸爸當初公司獨立研究室中的四大元老之首。


  “你是……顓綺安的女兒!”宰布右看著她琥珀色的眼睛忽然說道,因為他情緒激動,牽動了左胸傷口,又是一陣血流如注,痛得他齜牙猙獰,忽地“哈哈”大笑起來!

  遊雪一愣,不知道他說的‘顓綺安’是誰,但此刻正是好時機!


  她不顧右肩還被利刃洞穿,膝蓋微抬,整個人往後倒飛出去,掙脫了利刃的桎梏,傷口頓時血如泉湧,後背猛地撞擊在石壁上‘砰’地擦撞出碎屑紛紛。


  這一切隻是瞬息之間,等宰布右止住獰笑撐著身體坐起來,遊雪已經將麻木右手中的匕首換到左手,在石壁一個借力身形化作一道殘影襲向宰布右!


  宰布右揮劍格擋,血糊的左手已經不能動作,勉力抵著白玉壁支撐身體。


  一擊不中,遊雪攀住凸石,腳尖輕點,反手抽出赤魂劍,直劈向假天脊玉!


  她不知道行不行,但秀桑沒告訴她如何毀了天脊玉,除了赤魂劍,她想不出還有別的武器。


  就在此時,忽地‘砰’一聲,底座已經落地,但與此同時宰布右忽然慘叫起來,隻見他的左手已經被灼燒通紅,深深陷入了白玉石裏,而那灼燒的能量沿著宰布右的左臂蔓延至他全身,在蒸騰熱氣中,他渾身顫抖地在玉碑頂部翻滾慘嚎,而被鮮血滲透的白玉石壁此刻顯現出妖異的紅色光芒,將整個方形洞道籠罩,遠處還有隱隱約約的腳步人聲都淹沒在這紅色光芒中。


  遊雪顧不得這些怪異的現象,她飛身持劍劈下,赤魂劍上銘文在紅色光芒中微微閃爍,映照出主人秀美臉上的傷痕累累,以及那堅毅晶亮的眼眸,劍刃竟毫無阻礙地直接沒入紅芒乍盛的玉璧之中,連通它的主人一起被吞噬。


  斬殺了宰布右安排在出口的一眾教徒後,歸不沉率兵包圍了整個密道出口,自己帶著鳩羅幽和精銳將士快步走進天脊玉下落之地,還沒靠近,就被驀然爆發蔓延的紅色光芒刺痛了眼膜,流著眼淚眨了半天眼睛才恢複了視力,又被一股極煞之氣波及,擊飛幾丈遠。


  內息弱者紛紛口噴鮮血昏厥過去。


  等眾人借著火光,看清石洞中的情形時,驚駭之極。


  裝天脊玉的底座還在,天脊玉已經不翼而飛,而地上還在翻滾著一個渾身焦炭狀的人形。


  歸不沉翻身而起,大跨步走近那人踩住他已經皮肉焦黑的身軀,飛揚鳳眸淩厲地盯著他細瞧,看到他那雙還算完好的眼睛後才辨認出身份,眯眼道:“果然是你,宰布右!天脊玉在哪裏!”


  “顓…遊…還…嗬嗬嗬…呃”宰布右已經被灼燒地麵目全非,若非還存有一口靈氣,早已身亡,隻是此刻就算他神思還在,已是口難言。


  “搜!將所有密道全部翻一遍,我不信這般周密謀劃還能被他得逞!”


  城外西郊營地的確被襲,這是意料之外,也是預料之中,天脊玉向來被人覬覦,這一次他察覺事有蹊蹺,就暗中布局想引出究竟是誰,所以假意離開郡守府,其實已經帶人從郊外趕往石室另一道出口,至於營地那些事,那些將士不是吃幹飯的,若這些事情都處理不好,也不是他一手練出來的兵了,他晚些再過去查看一番也就是了。


  隻是沒想到,竟然還是出了意外!


  好一個破釜沉舟!歸不沉怒火中燒。


  雖然宰布右來自北辰,但之前大王暗中派人已於北辰達成同盟,這不是北辰王室的意思,那就是那個大祭司了!

  而這個宰布右,隻是個投石問路的,莫非,這個大祭司也來到了孑洛城?他驚疑不定,“鳩羅幽,你可察覺城中有異動?”


  ‘鳩羅幽’強忍著內傷,若無其事扶著石壁站在焦屍旁,聞言說:“若說異動,琅尾坡那邊的亂屍堆近日來亂象頻頻,該處理了。”


  歸不沉聽不到自己想知道的,他眯眼打量她一番,一揚披身大氅,疾步走出了石洞。


  ‘鳩羅幽’鬆了口氣,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撫著狂跳的心口,撣去滿身灰石,剛才猝不及防被那股凶煞之氣波及,此刻她隻覺五內似被利刃攪動了一番,稍一動就絞痛暈眩,但若剛才稍露端倪,被歸不沉察覺她這般弱,就會被懷疑,畢竟真正的鳩羅幽力量絕不僅如此!她暗自深吸幾口氣,忍著劇痛走了幾步,細細觀察這地下的山洞環境。


  她不忍看那邊的焦黑人體,隻是圍著裝放天脊玉的底座細細查看,忽然見腳邊踩著幾縷烏黑青絲,似被利刃割斷。


  她皺了皺眉抬眼看了四周開始撤離的伽羅兵,微微鬆一口氣,不著痕跡蹲身假裝探尋足跡的樣子,將幾縷青絲拾起,捏入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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