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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非善人

  青陽不僅置辦了顓雲澤吩咐的工具,更是準備了馬車。


  他一回來就走到正屋,見顓雲澤一人立在窗前,他鬆了口氣,急忙上前稟告,“王爺,孑洛城生亂,新來上任的郡守在城外二十裏的驛站失蹤,一同前來的都尉和邊城守軍正在搜尋,玉閣主命人傳來情報,火邏教徒昨夜突然從城中消失,也在當夜,還在昏睡的歸不沉頭顱掛於城牆上,玉閣主認為此事必與火邏教有關!這是他遞來的信,請王爺過目。”


  顓雲澤接過信打開一看,臉色凝重了起來,但片刻後,眉心微鬆,“他恢複之後,倒是行事比往年更狠決了些。”


  青陽不解,但也沒多問。


  “你安排的很好,眼下此地不宜久留,不過在這之前,這裏的事情還需善後,你先將需準備的都先去備好,再有那邊的消息,我們無需多事,約束好下邊的人。”


  青陽眼露遲疑,終究還是多問了一句:“王爺,曾佑廷在山中生死未卜,是個隱患,是否暗中前去搜查?”


  “他是與蕪桓一起遇的山難,蕪桓此人,若是沒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就不會讓他死,暗衛已經在汪連的指點下布下埋伏。”


  “曾家這般看中此地密道裏的東西,不會善罷甘休,隻是屬下奇怪,明明曾驍也在附近,為何要派旁支的人來取?”


  顓雲澤看了青陽一眼,將信箋攏於手心,轉眼化為齏粉,紛紛揚揚落於沙土地中。


  “曾霽清,曾驍,雖為長房嫡子,對其父暗中行事,並不清楚,雖不知緣由,但這樣正好。


  山洞已塌,宗祠已毀,就算他們不甘心,再派人前來,也無需顧慮,在這之前,我們盡快掃除一切痕跡便可。”


  青陽拱手應是,“王爺,汪連此人不可信,昨夜屬下跟蹤他去到後山頂宗祠洞口,蕪桓留守在洞口的那些人均為他所殺,還見他佇立在刻有紅色符文的石碑前喃喃自語,似在念咒,形跡十分可疑。”


  顓雲澤揚眉:“北辰國的大祭司,你認為他為何會留滯此地輔佐玉明軒?”


  “屬下不知?”


  顓雲澤望著窗外的破敗蕭條的屋脊,和遠處籠在晚霞中霧氣繚繞的群山,淡淡道:“由他行事,且派人暗中看著。”


  “是。”


  ※※※


  遊雪從安置趙洋的屋裏出來,心中盤算著藥方中需要的藥材,趙叔的骨傷雖然時日不算長,但因為長時間住在陰暗潮濕的洞穴,又沒有營養攝取,已經萎縮,不可能再恢複,隻能從他身體調養著手。


  “喂,阿雪!”清脆又充滿調侃的聲音。


  遊雪一愣,這調侃的女聲分明是元梓月,她扭頭看去,元梓月踱著小步背著手從前院大廳緩緩踏下石階,笑嘻嘻地看她。


  “你到底是誰啊?南星是你的真名還是阿雪是你的真名?你和那個瑞王什麽關係啊?”元梓月十分好奇,一直覺得這個女子很神秘,可義父對她的身份諱莫如深。


  遊雪抱臂看她:“你很閑?”


  “我很忙啊,被你重傷的義父還躺在床上,我還得奔波兩頭跑,都是拜你所賜。”


  “我不覺得這裏需要你的助力啊?”遊雪好奇道。


  元梓月哼了哼,表情頗有些傲嬌:“不知是誰叫我把汪連給拖過來的,他可是閣主的座上賓,我自然要護他安危了。”


  遊雪想笑,又忍住,這元梓月謊也圓的太勉強,誰也看得出來這汪連的修為,哪用得著別人的護佑,分明是借口,她也不揭穿。


  “很好,我正愁沒人幫我采藥,你隨我一道吧。”


  “喂喂喂,使喚我上癮是嗎?義父雖認下了你,我可從未承認過你是我的小主子!”元梓月不屑。


  “你可知元叔認下的小主子是什麽身份?”遊雪淡淡笑看這個朝霞般明媚的少女,覺得元叔為了她的安全,似乎對身邊人都隱瞞的很嚴實。


  “我怎麽知道,他也沒告訴我,隻讓我對你恭敬些。”


  遊雪淡淡一笑,“我母親是顓綺安,我父親是遊泓,”看著元梓月驀然瞪大不可置信的眼神,又補充道:“沒錯,我是遊泓,遊大將軍的女兒,那個世人以為隨長公主葬身公主府火海中的瀞禾郡主,遊雪。”


  元梓月張大嘴半天合不攏,她表情十分尷尬,卻不知道一時間說什麽,就連背在身後的雙手都已經鬆開,似想拍拍遊雪的肩,又有些不知所措。


  遊雪聳了聳肩,“元叔知道,你家閣主也知道,燁輝也知道,嗯,就你蒙在鼓裏,那麽,你現在預備怎麽樣?”


  元梓月搖頭,“你總是喜歡打直拳嗎?一般人可接受不了。”


  遊雪失笑,也不再逗她,拿起準備好的小竹簍背上肩,顧自向前廳走去,“我很看好你,你可不是一般人。”


  元梓月鬆了口氣,假作一臉輕鬆地跟在她身後,“真的,我從小就覺得自己會成為巾幗英雄!”


  這時,一個人影一閃,燁輝持劍出現在遊雪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怎麽?”


  “你隨我來一下。”燁輝說。


  遊雪看著即將落山的日頭,心裏還是很急,“上山采些草藥就回,一會兒說不行?”


  燁輝看著元梓月,“你也學過醫術,汪大夫也在村裏,就代勞一下吧。”


  元梓月摸了摸鼻子,被燁輝指揮也沒見生氣,隻是輕咳一聲:“勉為其難幫你們了,你把方子給我。”她接過竹簍,伸手向遊雪要草藥名目。


  元梓月離開後,燁輝帶遊雪來到一間尚算齊整的房間裏,看得出來應是女兒閨房,因為裏麵有梳妝台,雖然銅鏡已經凹凸有裂縫,被暴力對待過,但依舊被有心人裝回了木框中安置在妝台前,白色紗帳下床被被疊的很整齊。


  燁輝走到床邊,解開鉤掛一側的帳幔,將銅鉤往下一扯,打造的嚴絲合縫的床榻一邊翹起一塊木板,露出一方暗格。


  他彎腰從裏間掏出一個四方紅木匣子,走到遊雪跟前。


  遊雪看見那匣子一瞬間就已經猜到了是什麽,她正要說話,一個小小的身影投射在門檻上。


  “輝哥哥……”


  是萊仁貴的小女兒。


  燁輝將盒子遞給遊雪,才走到門邊,將小女孩拉過來,見到遠處顓雲澤身影頎長默然望著他們,他也隻是瞥了一眼,彎身對女孩說:“你怎麽過來了?不好好養傷?”


  原來兩人認識?遊雪疑惑,但她轉念一想,趙洋困在暗道裏,燁輝也需通過進入萊仁貴的宅子才能進去,至於其中過程,她也無心去探知。


  “輝哥哥,你說隻要我說出爹爹藏寶貝的地方,就帶我去找爹爹。”


  “那你再告訴哥哥,打開這木匣子的鑰匙在哪裏?”


  小女孩扁嘴哭了起來,“嗚嗚…我要找爹爹。”


  “算了,別為難她了。”遊雪上前,伸手向小女孩,“隨姐姐回房去,讓姐姐給你清理一下傷口可好?”


  “帶我找爹爹……”小女孩淚眼汪汪,卻也不似早上那般抵觸遊雪的示好,眼睛裏警惕之心還餘存,隻是更多的是惶惶無助,似迷路的幼兔,可憐地讓人心疼。


  遊雪牽著小女孩,經過站在榕樹下的顓雲澤時,兩人相視一眼,她將木匣子遞了過去。


  顓雲澤一怔,伸手接過。


  跟在身後的燁輝怔了怔,神情有些複雜,但終究沒有說什麽。


  遊雪看著他,視線從顓雲澤修長如玉的指節落在那匣子上,又抬頭看著顓雲澤,她明麗的麵容上,琥珀色的眼瞳眸光清澈:“王爺,之前對萊仁貴的應諾,可還算數?”


  顓雲澤黑眸微閃,“是。”


  他心中忽然有些不自在,是因為遊雪語氣的鄭重,是因為遊雪那看似已經洞悉世情的眼睛,又或是那一生有些疏離的‘王爺’。


  明明兩人一高一矮,遊雪額頭隻及他肩頭,他垂眸便能清晰在她眼睛裏看得到自己的麵容,然而顓雲澤卻將視線落在了紅木匣子上,避開了這道灼灼視線。


  “王爺,我們此番前來,動靜不小,卻不見村中窺視打探,雖不知為何,但我希望,若是可以,念在他們也是受此無妄之災,已經付出慘痛代價的份上,留一條生路,可好?”


  顓雲澤臉色不顯情緒,但嗓子有些幹澀,“此事未上報王庭,他們隻是被暗衛拘於屋中不得擅離,”


  遊雪鬆了口氣,緊了緊小女孩冰涼的手,“小女以為,鎮上那些惡霸鄉紳才是首要處理的,他們不會一點也不知情。”


  “我已派人行事。”


  “王爺英明。”遊雪笑了笑,拉著小女孩走出了前廳。


  燁輝默默聽著兩人對話,心裏閃過一個可怕的事實,之前沒想到,此刻被遊雪點破,他才發現為何閣主急召他回東來閣,別再牽涉此地之事。


  望著那牽著小孩緩緩離開的瘦削身影,燁輝心想,這個女子比自己更快融入了這個世道,並且看的更透徹。


  隻是,此事一朝被掀開,牽涉其中的人,一個也逃不掉,她能做什麽?

  就算王者仁心,悠悠眾口,堵的過來?

  簡直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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