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而今
蘇錦又是一個轉身，腰往下，避過辛桑舞過來的水袖，而後又起身，手中衣袖揚起，紅衣似火，空中突然飄下片片白絮，紛紛揚揚地落著。在場的人都覺得有些意外，高家附近並沒有楊柳，這柳絮又是從何而來？卻也沒多想，隻當是她們準備好的。
“怎麽回事？”蘇錦在心裏暗自嘀咕，雖然依舊在跳舞，但是顯然心不在焉的，樂聲突然一停，蘇錦尚未反應過來，人往後一退，已是最邊上了，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蘇錦低頭的那霎，並未看見辛桑嘴角揚起的詭異笑容。樂聲又起，蘇錦正要重新開始跳，麵前突然一陣白影襲來，腹部一疼，人不禁又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她似乎聽到了大夥的驚呼聲。
身子往下墜，蘇錦苦笑，她這是又被人打下台了？上次也是，這次也是，嗬，這招數就隻有在舞檀身上成功過，看來果然如那些老人家講的，一招不可多用。
腰間突然一緊，蘇錦原本緊閉的雙眼也睜開，卻是喬晗之，一襲青衫，一張原本俊逸的臉如今滿是怒氣。“喬公子，你怎麽會在這？”蘇錦一時驚得說不出話，卻又很快反應過來，問道，喬晗之等到落地以後才答道：“我若不來，你豈不是要摔傷？”說著，還瞥了眼台上的辛桑，眼神陰沉。
“多謝。”蘇錦落地後低聲說道，臉上有些白。
“不必，”喬晗之淡然說道，放開了她，然後看著台上的辛桑冷冷地道，“看來有些人當真是需要整治一番了。”聲音很輕，但足以讓蘇錦聽清。
一黑衣男子走過來，站在喬晗之旁邊，沉聲問道：“公子沒事吧？”“無妨。”喬晗之淡淡說道，眼睛依舊看著辛桑，“公子可要屬下去……”黑衣人低聲說道，“不必，”喬晗之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的，他看向蘇錦，笑，“相信你會處理好的，對吧？”蘇錦點頭，臉上笑意淡淡，答道：“自然，方才不過一時失手罷了。”“但願蘇姑娘不需要屬下出手幫忙。”黑衣人冷聲道，蘇錦勾唇冷笑：“自然無需你出手，這等事情我還是能處理好的。”“那就好。”黑衣人說著便站到了一旁。
舞並沒有因為蘇錦的落台而有半分不足，辛桑一人跳完了整支舞，落幕時分，漫天白絮，他一襲白衫立於高台，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樹影稀疏，影影綽綽，夜裏風露涼，辛桑換了件襯著底紋的白袍，看著蘇錦拿出一把瓔珞珠子遞與他，心中已經明了。笑著看她，道：“蘇錦姑娘這是做什麽？”“你是個聰明人，應當不需要我明說吧？”蘇錦依舊一襲紅衣，在這樣的林子裏顯得異常詭異。
“恕辛桑愚鈍，辛桑真不知道蘇錦姑娘這是做什麽。”辛桑皺眉，手指不由得捏緊。
“嗬嗬嗬，辛桑，你這戲演的可真好，不過，如今也該歇了吧？這珠子可真是好看，就是不知道，倘若這主子碎了會是怎樣一番光景。”蘇錦笑的嬌媚，全然不似往常那副樣子，掌心是一把暗紅的瓔珞珠子。
辛桑聽了，臉色一變，手指收攏，臉上依舊笑著，道：“蘇錦姑娘的話，辛桑一句也聽不懂，如果蘇錦姑娘沒有別的事，那辛桑要先走了。”說著轉身離開。
“你家中還有個年幼的妹妹吧？”蘇錦突然說道，看辛桑停下，繼續笑道，“小女孩長的可真是好看，如果加以調教幾年，定是這蘇州城內有一個紅牌。”“你不要打她的注意，你若有什麽怨氣，隻管衝著我來便是！”辛桑返將回去，冷眼看著蘇錦，“怨氣倒沒有，不過，今日你倒是真讓我出了醜，嗬嗬嗬……”蘇錦笑著看他，手指收攏，瓔珞珠子被攥在一起，發出聲音。
“今日之事，原是你先挑起的。”辛桑低聲道。
“我自然清楚是我先挑起的，但我並不覺得你有什麽資格反抗，”蘇錦冷笑著將手中的珠子扔在地上，她看著辛桑的臉變得陰沉，冷笑，“我之前怎麽就沒猜到原來你就是那個殺了那些少女的人呢？嗬嗬嗬，你的戲，演的很好，蒙騙了所有的人，隻可惜，這戲最大的敗筆便是你輕信了你的親人。你當我為何會知道？這全是你的好妹妹告訴我的，被親人背叛的感覺，如何？”字字如芒。
辛桑臉色蒼白，怔怔地看著散落一地的瓔珞珠子，開口：“我早該知道……我早該知道，以她的性子又怎麽可能過得了心裏那一關？”
蘇錦看著他的樣子，笑容慢慢自臉上淡去，道：“倘若你用別的法子也就算了，怎麽偏偏用了琴煞？這種術法知道的人很少，你又是怎麽知道的？你背後應該是有人指使的吧？說吧，是誰？”
“我為何要告訴你？”辛桑狠狠地瞪了一眼蘇錦，眼中憤怒不言而喻。
“因為我手裏有你的把柄，你身邊唯一的親人，你的親妹妹，難道你會置之不理？”蘇錦笑道，辛桑冷哼道：“一個背叛我的人，我為何要管她死活？”“倘若你會不管她，你也不會為了她而殺人了，我說的可對？”蘇錦看著辛桑，道。辛桑別過頭，答道：“即便我殺人是為了幫她續命，而今她出賣我，我又為何要為了她毀了我自己？”“你已經毀了你自己。”身後突然有人說道，蘇錦與辛桑回頭，竟是林大人帶著一幹衙役。
“嗬，我道你怎麽會同我講這麽久的話，原來是早備好了人來抓我。”辛桑回頭看著蘇錦冷笑道，蘇錦越過他看向林大人，沉聲道：“引陌，我想你應該給我個解釋。”“有人跟我講，你獨自一人來見他，我不放心便來了，正巧聽到你與他的對話，於是……”林大人答道，越講聲音越低。
“聽到了嗎？我若要抓你，何必跟你講這麽多話？”蘇錦淡淡地瞥了眼辛桑，辛桑臉色微有些好轉，卻依舊陰沉。
“辛桑，方才你們的話我們都聽到了，既然你是那個凶手，煩請你隨我們走一趟。”林大人輕咳一聲，看著辛桑說道，身後走出來一名衙役，拿出準備好的鐐銬，往辛桑手腕上一銬就要帶走。
“慢著！”辛桑突然叫道，然後他看向蘇錦，道，“替我照顧好她，我知道她的身子骨已經撐不了多久了，但是，至少讓她活過十六，行嗎？”
“為什麽你覺得我會有權利決定她的生死？我不是大羅神仙，哪有那種能力？”蘇錦聽了嗤笑一聲，“我知道你背後的人是誰，也知道他有很多奇珍異寶，讓我妹妹活到十六是完全沒問題的。”辛桑笑道，臉上全然沒了方才的陰沉，但是眸中的算計卻讓蘇錦涼了心。辛桑竟那麽早之前就盯上了相府，也知道她與丞相交易的事，他的心機實在是有些深了，她倒是小看他了。
“好，我答應你，倘若真能讓她活過十六也算我積善了，但是倘若活不過，那便不要怪我。”蘇錦笑著走過辛桑身旁，忽然湊近，低聲道，而後又往前走去。
辛桑臉色漸顯出笑意，低喃：“多謝。”身後的衙役推搡一把，辛桑斂了笑，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