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陰影

  我給男主當嫂嫂最新章節

  四月初一,一夜間海棠盛放。這回,全城人都知道安王妃的生日在四月初一,並且最愛海棠。


  慕明棠自從得知熏香有問題後,之後所有香料都換成果子熏香。每日一框框上好的果子往外倒,奢侈程度連相南春這種見慣了宮廷花銷的,都覺得太過浪費。


  雖然錢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但是謝玄辰的狀況卻明顯好轉起來。依小道士的話說,距離治療完成還遠得很,可是謝玄辰漸漸適應了強度,慢慢往東路練武區走,開始恢複力氣了。


  慕明棠聽到“恢複”這兩個字的時候,表情也不太好。原來,他現在的力氣,隻是虛弱?

  王府中如今關係錯綜複雜,但是無論水多麽渾,謝玄辰重新練武的消息必然是個重磅炸彈,消息不可能不傳回宮裏。


  但是這次宮裏還沒來及做些什麽,就有另外一樁大事發生了。北戎皇帝派了使者前往鄴朝議和,為首者是北戎八王子耶律焱。如今,議和隊伍已經進入鄴朝,即將抵京。


  整個京城都因為這件事轟動起來。北戎占有幽雲十六州,兵強力壯,依靠幽雲十六州的物產和地利,一直對鄴朝虎視眈眈。而西夏握有西域古道和隴西馬場,也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相比之下,鄴朝就有些弱勢了。其實鄴朝繼承自周,一直都是武將篡位篡出來的天下,早期軍事實力並不弱。


  隻可惜當權者自己是造反發家,之後就尤其害怕旁人有學有樣。等皇位到了謝瑞手裏,謝瑞極度忌憚武將,習武之人紛紛下放。皇帝這樣表態,隨後上行下效,整個國家都處在一種不正常的崇文抑武中。


  邊患從來都是朝廷的一等難題,所有文官對著戰報都一籌莫展。如今軍事強國北戎主動來和他們議和,實在是前所未有,不敢想象。


  這可並非小事,從宰執到百姓,所有人都緊繃起心,對議和一事極其重視。等北戎使者抵京後,皇帝在早朝上隆重歡迎,並且兩日後還設了盛大的歡迎宴會,為北戎隊伍接風洗塵。


  這次宴會涉及國家顏麵,皇帝皇後十分重視,受邀參宴的人各個身份不菲,並且每人都盛裝打扮,生怕在北戎人麵前丟了朝廷的顏麵。


  接風宴當天,宮城張燈結彩,衣香鬢影,盛大非常。宴會尚未開始,早到的女眷都坐在花廳裏休息。眾人聚在一塊,不由說起最近的趣事來。


  如今頭一件稀罕事,自然當數朱雀街一夜改頭換麵,街道兩邊的樹全被換了。


  最開始隻是一個夫人提起,隨後有人應和,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最後所有人都討論起安王妃來。


  “前幾日安王妃過生日,陣仗未免太大了吧。我嫁到京城外的姐妹,都知道朱雀街一夜之間開滿了海棠花,頗有當年武後冬日辦百花宴的架勢。”


  慕明棠沒有舉辦生日宴,可是誰都知道她的生日,並且還知道,慕明棠沒有邀請她們。


  真是個令人尷尬的認知。


  “何止呢。”另一個侯夫人接話道,“安王妃用度極其奢侈,聽說她嫌棄香料香餅等味道是死的,所以隻用果子熏香。上好的蘋果,她隻用來給屋子、衣服熏味,味道一淡,她就全拿去扔了。她一天光熏香用的果子就要換三次,這還不算衣食等花銷呢。”


  眾人光聽著就倒抽氣,蘋果她們不是買不起,可是架不住天天如此。便是宮裏皇太後,也不至於用新鮮水果熏香呢。


  “天呐。”一個年輕的侯府繼室捂著嘴驚歎了一聲,她畢竟是繼室,出身不如這些正頭嫡妻,連教養學識也差些。她心中疑惑,就忍不住問了出來:“不是去年就說安王活不過新年麽,眼看這都四月了,安王怎麽還好端端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是啊,早就說謝玄辰隻剩一口氣了,但是謝玄辰就是一直不死。


  他這口氣可真長。


  然而想歸想,卻沒人說出來。侯府繼室說完後見眾人冷場,沒有人接她的話茬,才有些慌了:“我年輕不懂事,說錯了什麽嗎?”


  沒有人搭話,這時外麵傳來太監的唱喏聲:“安王妃到。”


  眾女眷精神一震,全都裝作沒聽到侯府繼室剛才的話,齊齊站起身來:“安王妃好。”


  慕明棠走進來,見滿堂華彩一齊向自己行禮,問安聲高低起伏。慕明棠沒有多想,點點頭,道:“不必多禮,起。”


  眾人道了謝後,才又娉娉嫋嫋坐回原來的座位。因為慕明棠來了,花廳中座次發生些小小的變化,但是總體來說,眾人還是按之前那樣分布著。


  明明人沒有變,場合也沒有變,可是慕明棠來了之後,花廳中氣氛卻截然不同。她們剛才還你一言我一語地,擦著邊說安王府的閑話,然而如今慕明棠一進門,再無人敢表露分毫。


  剛才說話的侯府繼室更是心驚膽戰,一口大氣不敢多喘,生怕引起慕明棠的注意。


  慕明棠倒沒有多想,她已經習慣了這些人陰奉陽違,對著她說一套話,背著她又是一套。人活在世都是各過各的日子,自己生活中至少十分之九的事情,其實根本沒有人關心。同理,別人的事,別人的看法,百分之九十九都毫無用處。


  和她們計較,反而才是給她們臉了。慕明棠都懶得追究她進門時花廳中詭異的安靜是怎麽回事,反正無論這群人怎麽想,都沒法改變她順心順意的運勢,反而還要處處讓她。


  看不慣,那就忍著嘍。


  慕明棠坐下後,看到了久違的老熟人,蔣明薇。慕明棠可很久沒挑事了,她一見到蔣明薇,立即熱情地打招呼:“晉王妃,原來你也來了?這可真是難得,我印象中,至少三個月,沒有在外麵見過你了吧。”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蔣明薇臉上的笑都僵硬了,勉強給自己撐顏麵道:“我最近感染了風寒,不想出來過病氣給旁人,就一直待在府中養病。我倒是沒覺得許久不見二嫂,倒不想嫂嫂如此掛念我。嫂嫂若是想見我,隨時可以來晉王府。”


  蔣明薇在正月十五惹皇帝生了很大的氣,連皇後、謝玄濟都被波及。這幾個月連謝玄濟都夾著尾巴做人,更別說要在皇後、謝玄濟手下討日子的蔣明薇了。


  蔣明薇為什麽沒有出門,豈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也得虧這次北戎使者入京,皇帝大辦宴席,所有王孫公卿都要出席,蔣明薇才能順勢出來。無論皇後對蔣明薇多麽不滿,現在,蔣明薇都是謝玄濟名正言順的正妻,斷沒有讓侍妾出來應酬的道理。


  眾人今日瞧見蔣明薇後心知肚明,她們看在蔣家和晉王的麵子上,一個個揣著明白裝糊塗,沒有人不長眼地問蔣明薇前段時間去哪兒了。偏偏慕明棠,一上來哪裏最痛踩哪裏。


  慕明棠絲毫沒有戳人痛腳的自覺,依然熱情又殷切地和蔣明薇拉家常:“我去晉王府真的方便嗎?聽說晉王府內規矩肅清,掌事的都是皇後身邊的親信女官。我貿然登門,若是哪裏規矩不對,豈不是會惹女官不快?”


  “嫂嫂這是說什麽話。”蔣明薇今日臉上傅了很重的粉,看著蒼白又僵硬,她聽到慕明棠的話後扯了扯嘴角,蔣明薇應當是想做出微笑的模樣,可是這樣要笑不笑,反而顯得怪異,“母後最是喜歡二嫂,時時告誡我要和二嫂學習。你若來晉王府,母後知道了高興還來不及,她身邊的女官怎麽會挑剔二嫂呢?”


  慕明棠嘴角帶笑,語氣挑著旋“哦”了一聲:“原來皇後還和弟妹說過這些話,實在讓我慚愧。既然弟妹不嫌我添亂,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慕明棠這話簡直是明著挑事,幸災樂禍得毫不掩飾。都是王府,為什麽獨獨晉王府規矩井然,由宮中女官掌管著調度,而一牆之隔的安王府,卻還是任由慕明棠胡鬧呢?

  還不是因為皇後對她們兩人區別對待。蔣明薇和慕明棠同為正室王妃,可是在府中的地位,日子的舒坦程度,卻完全不同。


  慕明棠和蔣明薇說話,下麵陪坐的夫人太太沒一個敢插話。這兩個一個是嫡出皇子的正妃,一個是京城霸王的正妃,一個她們以後惹不起,另一個她們現在就惹不起。別看蔣明薇似乎有失寵之嫌,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蔣明薇就算真的失寵,也不是能被外命婦欺侮的。


  至於慕明棠,那就更不必說了。安王如今的位置確實微妙,但是宋五郎前車之鑒就在眼前,隻要安王還有一口氣在,京城就沒人敢對慕明棠擺臉色。


  眾人噤若寒蟬,眼看兩位王妃刀光劍影,你來我往,說話內容漸漸從暗諷變成明嘲。命婦們生怕這兩位在宮裏鬧起來,到時候這兩位沒事,她們這些池魚全都得遭殃。


  一個夫人連忙打哈哈道:“別說晉王妃不覺得久,我也總覺得才剛見過安王妃呢,可能是因為時常能聽到王妃的消息吧。對了,臣婦還沒有恭賀安王妃生辰。臣婦在此恭祝安王妃生辰大吉,福壽安康。望王妃不要嫌晚。”


  有了一個夫人開頭,其他人也紛紛應和。一時間,花廳裏到處都是給慕明棠祝生辰的話語。


  祝福慕明棠向來是來者不拒,她一起謝過,倒有些驚訝:“你們怎麽知道我的生日?”


  最先說話的夫人笑容尷尬:“這個……很難不知道吧。”


  不光是勳貴官眷,甚至東京走卒販夫、平民百姓,都知道安王妃生辰在四月初一,尤愛海棠。


  如今京中人人都知,安王妃感歎京師無海棠,安王為討王妃歡心,讓主街一夜間海棠盛放。這麽大的動靜,怕是聾子瞎子,都能知道吧。


  慕明棠喃喃:“原來你們都知道,我還以為我隻是隨便過了個生日。”


  眾人笑容越發尷尬,沒錯,她們非但知道慕明棠在四月初一生日,還知道慕明棠完全沒有邀請她們。


  如此看不上她們,乃至於在生日時做麵子發邀請都不想。


  命婦們賠笑,雖然慕明棠當著全城人的麵不給她們麵子,可是眾夫人太太還是要對慕明棠畢恭畢敬,曲意討好。耳邊都是類似的祝福的話,蔣明薇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之前,慕明棠作為她的替身,一直都是在六月份過生日。蔣明薇也是初一那天聽到街上的動靜,才知道慕明棠的生日竟然在四月初一。


  蔣明薇當天得知外麵的事情後,簡直無法接受。她還在為如何挽回謝玄濟、如何壓製狐狸精們而傷腦筋,而謝玄辰,竟然花這麽大手筆為慕明棠過生日?


  隻是一個生日而已,至於嗎?


  蔣明薇心中不屑,搞這麽多花裏胡哨的陣仗,一看就是作秀。弄這些形式有什麽用,若真是踏踏實實過日子的,誰會做這些?


  蔣明薇心裏想著不在乎,實際上,卻一整天都在關注隔壁的動靜。慕明棠並沒有辦生辰宴會,看起來很是寒酸,可是謝玄辰陪了她一整天。陪她賞花,陪她遊玩,聽說還陪她釀酒。


  蔣明薇努力想表現得不以為意,實際上她又酸又嫉妒。憑什麽慕明棠一句話,就能讓謝玄辰千裏迢迢為她移植海棠,憑什麽有人可以為慕明棠做到這一步。


  明明當初慕明棠作為蔣家的養女時,連自己的愛好都沒有。她先是成為蔣家二小姐,後來又成為謝玄濟的未婚妻,差不多在京城住了一年有餘,可是蔣家上下,沒有一人問過慕明棠生日何時,喜歡什麽,謝玄濟更是毫不關心。慕明棠唯一的意義便是作為蔣明薇的替身存在,處處“像”蔣明薇,眾人也理直氣壯地把她當做蔣明薇的影子。


  伴隨陽光而生,惟妙惟肖,卻永遠隻能活在陰影下。一個影子,是不需要名字的。


  蔣家和謝玄濟理所應當地疏忽慕明棠,慕明棠也從來沒有提起過自己的事情。可是現在,卻有另外一個人,張揚地、盛大地宣告天下,慕明棠的生日在四月初一,甚愛海棠。


  她曾經缺失的東西,謝玄辰用最囂張的方式,一一為慕明棠補償回來。


  蔣明薇也如當頭一棒,感受到一些微妙的難堪。她雖然忌憚慕明棠,厭惡上輩子慕明棠取代了她,但是內心深處也一直隱隱以此自傲。慕明棠無論走到多高,也隻是她的替身罷了,慕明棠的一切,都依托於她。


  可是現在,蔣明薇意識到慕明棠已經不再是她的影子了。慕明棠逐漸和她剝裂,眾人談安王妃的豪奢,談安王妃的生辰愛好,也談安王對王妃的縱容。這裏麵,再無一絲蔣明薇的痕跡。


  她成了慕明棠的陰影下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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