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分寸
第631章：分寸
孫筱筱第一次沒聽清，於是又湊近一些。“您說什麽？”她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轉去……普通病房……”他重複道。其實關於他的病情，他自己心裏已經有譜了，能活多久，還能陪孫筱筱多久，他早就已經計算好了。
現在每天都待在重症監護室裏，除了治療就是治療，他沒辦法在最後這段時間裏做一些事情，也沒辦法陪著孫筱筱度過。所以遲早都是要死的，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
終於聽清楚了趙方令的話，孫筱筱紅著眼眶搖頭。她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但是現在的對於她來說，又怎麽能夠忍心讓他住進普通病房呢？
趙方令抓著她的手，手上的骨頭露了出來，看起來是用了十分的力氣。“我想……再陪你一段……”他咿咿呀呀的說著話，就像一個剛學會怎麽說話的孩子一樣。
一時之間，孫筱筱淚如雨下。站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想法，她希望趙方令能多活一段時間，但是趙方令卻隻想多陪她一會兒。
這個問題或者說選擇無關是非，都沒有對也沒有人錯。隻是在這個情況下，能得到的或者得不到的應當有一個舍棄了。
最終，趙方令還是被轉去了普通病房。孫筱筱沒能當一個孝順的女兒，甚至她有些任性且偏執，但是她還是選擇了尊重趙方令的意思。
看著拔去胃管和氧氣管的趙方令躺在病床上虛弱的模樣，她心裏也很心疼。普通病房雖然沒辦法讓他多彌留一段時間，但是早點離開卻也能少些痛苦。
“筱筱，爸爸想看你穿婚紗的樣子……”孫筱筱正端著小碗，往他嘴巴裏喂著清水。因為現在他的食管和消化係統已經被破壞了，所以她現在沒辦法吞咽和消化食物。沒有除了輸液和打營養針之外，就隻能通過喂清水的方法讓他潤潤幹燥的嘴唇。
聽見趙方令的話，孫筱筱的手不小心抖動了一下。一勺子清水沒能味道他嘴巴裏，全部都撒在了被子上。“對不起對不起……”她手忙腳亂的擦著。
其實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趙方令是想看她和葉澤成結婚。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唯一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女兒了。所以隻有把她的餘生也安排好了，他才能安心的離開。
但是眼下葉澤成每天都在公司裏忙著各種事情，而且最近新聞裏也說他的公司似乎出了些問題。盡管她打電話過去的時候葉澤成嘴上說沒什麽，但是她知道，不管問題大小，總歸是有些問題的。
況且除了葉澤成，還有墨墨和閻良。這兩個人為了她連婚禮都推遲了，而她現在又突然跳出來說要結婚，讓她怎麽去和墨墨交代。
所有的事情都變成了結婚的阻礙，不是她不想結這個婚，而是她沒辦法結這個婚。麵對著趙方令，孫筱筱心裏那股糾結擰巴的勁兒又上來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
看著孫筱筱這個慌亂的樣子，趙方令也實在是不忍心逼迫她。但是他沒時間了，死神什麽時候帶走他也隻是一瞬間的事。可能今天還能睜著眼睛看看天空看看太陽看看孫筱筱，而明天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所以就看在他是一個將死之人的份上，偶爾的這麽自私一回也是可以被理解的。“筱筱，讓葉澤成過來一趟吧。”他有些虛弱的開口。
雖然離開了重症監護室就沒有了那些儀器，不用插上胃管鼻氧管各種管子了，他可以正常的說話了。但是他現在也因為失去了這些輔助生命的儀器而變得越發虛弱了起來。
“哦，好。”孫筱筱答應道。雖然結婚的事情她沒辦法答應趙方令，但是這點小事應該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但是似乎有哪裏不對勁，為什麽要叫葉澤成過來呢？他既不會治病，公司的事情也已經解決了。那麽現在讓他過來不就是為了結婚的事嗎？“爸！”她突然反應過來，然後把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您是要和他談結婚的事嗎？”她終於把疑惑問了出來。
對於這件事情趙方令並不隱瞞，他點點頭，表示應答。“趙氏公司是你的嫁妝，所以筱筱，那個公司大部分股份都在你的名下。你嫁過去以後不用覺得低人一等……”他靠著床頭，慢慢的說道。
“公司不是賣給他的嗎？”孫筱筱下意識的問道。
看著自己天真的女兒，趙方令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傻孩子，這是我的心血，我怎麽會賣呢？”他看著孫筱筱，眼睛裏滿是寵溺。
這番話讓孫筱筱沉默了，作為一個父親，趙方令除了沒有給她充足的陪伴，其它的都給足了。物質，家庭，甚至是以後的路全部都為她安排好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似乎他做的越多，孫筱筱就越難過。
她不是一個好女兒，甚至是在剛開始她誤會是趙方令拋棄了她的時候，她還不想認這個父親。甚至她當時還惡毒的想過，她寧願自己那個爸死了，也不想他再出現。但是現在，她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竟然一語成讖了。
“您先看會兒新聞，我去樓下買個飯，”她拿了手機就連忙起身。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她的眼淚似乎又變得多了起來。剛走出病房門，她就忍不住哭了起來。幸好這裏是VIP病房，樓道裏也沒什麽人，所以她倒是能不被打擾。
看著空蕩蕩的門口，趙方令幽幽的歎了口氣。他一眼就能看破孫筱筱的偽裝，因為這段時間一直是家裏的阿姨把一日三餐做好了讓司機送過來了，她根本就不用出去吃飯。況且她剛剛眼圈紅的太明顯了，就算是趙方令已經老眼昏花了，也能分辨出來。
病房裏的人和病房外的人隻是隔著一堵牆，但是都懷著自己的心事默契的裝作不知道。這大概就是成年人之間應當有的分寸吧，心照不宣適可而止，看破卻不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