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孝之子
忘憂穀內清風徐徐，穀主龍戰靜立書房之內。手中握筆在那一張偌大的白紙上龍飛鳳舞，霎時間在腦海中勾起無數回憶。
或是刀光劍影，或是熱血橫飛。曾經種種，隻在這一筆一劃間閃爍不斷。
“吳天行，你已經無路可退，乖乖束手就擒。”
“你這個畜生，枉我們一直將你看成是自己人。沒想到你不但私闖禁地，更泯滅人性殘害同門。”
……
龍戰手中筆勢一停，耳畔中各種咒罵之語層出不窮。仿若滾滾雷鳴，在耳邊頻頻震蕩。忽然間一聲淒涼笑聲，將這層層咒罵之語全數掩蓋，令人聽後不寒而栗。
“哈哈哈……事到如今，我在說什麽也是無意。我吳天行便在此處，爾等若想取我性命，便來一戰。”
淒涼之聲，包含必死決心。一聲怒喝，震懾穹蒼。龍戰閉目回憶，那決死之音，那無懼的眼神，直到此刻想起，仍是令他全身微顫，心髒如被巨鼓錘擊一般。
“住手。”就在此刻，一聲急切隻音由遠而近傳來。“爹，你若要殺他，便就先殺了我吧。”
“菲兒，你來做什麽，這裏沒你的事，還不退下。”
“不！我是他的妻子，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不會離開他。爹，那些事絕不會是天行做的。就算女兒求你了，你放過他吧！”
“混賬，事到如今證據確鑿，你還在為他辯護？我沒你這個女兒，再不讓開，休怪為父手上無情了。”
“爹。鋒兒還小，他不能沒有父親呀！”
“讓開。”
“不！”
回憶如穿心劇毒，令龍戰心肺劇痛。那老者不經意間指力一動，手中之筆應聲折斷。
“動手。”
“且慢。一人做事一人當。穀主，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龍菲畢竟是你的女兒，希望你看在鋒兒年齡尚幼，不要為難他們母子。”
“天行，你做什麽.……”
“菲兒，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害了我們的孩子。答應我，永遠不要讓他習武！一入江湖深似海，我不想讓我們的孩子和我一樣。”
“天行.……”
“義父，若不是你，我當年早就已經死掉。今日我便給你一個交代。哈哈哈哈哈……呀……”
長刀穿膛而過，悲壯的熱血灑滿四周，道不盡英雄的不舍與心痛！腦海中孩童的哭喊聲，如揮之不去的一股無形魔咒，令龍戰幾乎窒息！他緩緩的睜開了雙眼，情不自禁的用孤獨的左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右邊衣袖。往事如雲，直到此刻麵對書房四周，仍是叫他有些分不清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幻。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你的心願是不希望鋒兒踏足修煉之道。直到最後我也未能阻止住這個孩子！沒想到這孩子竟然為了一個承諾，真的能足足承受了八年的委屈！天行啊天行，他不愧是你和菲兒的孩子，都是這麽倔強。”
龍戰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後不禁長歎，他單手負於身後，來到一旁窗前。輕輕推開窗戶，望著外麵的景色，心中有著數不盡的感慨。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人小心翼翼的敲響了。龍戰轉過身，隨口說了一句：“進來吧。”
一名下人畢恭畢敬的推開房門走將進來，說道：“穀主，吳鋒在外麵求見，說是有要事要與穀主訴說！”
“恩，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下人應聲而去，龍戰心中有些好奇，吳鋒這個時候來做什麽？當日這孩子與白長老立下約定，說要在十日內在狂獸林中斬殺五色魔蛛。如今已是第七日了，他始終沒有任何動作。起初自己原本以為是這孩子當日一時血氣上湧，這才賭氣答應。畢竟隻是一個孩子，所謂初生
牛犢不怕虎，說的也都是像他這樣大年紀的少年。
走出自己書房，龍戰來到主廳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雙膝跪在地上正等著自己的吳鋒。
“吳鋒，你起來吧，有什麽話直說便是。”
龍戰坐在一旁的座位上，語氣平和的說了一句。看著吳鋒，龍戰心裏不自覺的便有一股說出的心痛！其實他明白，那是源於血脈上的一種聯係，隻是出於自己的身份考慮，他不得不將這股心痛暗暗的埋藏在心裏而已。
“穀主，鋒兒有一事相求，還望穀主務必答應。如果不答應的話，鋒兒寧願長跪不起！”吳鋒也不起身說道。
那份堅毅的眼神，那份倔強的脾氣，看在龍戰眼中，完全就是這臭小子父親生前的複刻一樣。
“好小子，剛剛得了修煉心法不久，怎麽……現在就開始不將我這個穀主放在眼裏了？竟然還學會威脅了？哼，你要跪也都隨你，我自不會去管。不過自今日之後，你也休要再踏足我府邸一步。”
說完，龍戰起身欲走！吳鋒看到這裏心中大急，不禁暗暗咒罵自己惹了龍戰生氣。想多年來自己以待罪之身住在穀中，若非穀主仁慈，豈會有今日的自己?
眼看龍戰就要走遠，吳鋒趕忙起身，急切道：“穀主莫走.……吳鋒知錯了。此事還請穀主務必答應，不然……不然吳鋒實在難以安心前往狂獸林中。”
聞聽此言，龍戰心中咯噔一下。他猛地止住步伐，轉回身來道：“怎麽，你真的已經決定好要前往狂獸林了？”
吳鋒點頭道：“既已答應，又焉能反悔？穀主，此去狂獸林中生死難料。吳鋒希望在去之前，可以為我父母立一塊兒墓碑，以表孝心。”
自當年父親吳天行死後，埋入那黃土之中，因其罪孽深重，母親龍菲連一塊兒像樣的墓碑都未能立出。八年前，母親因病而故，與父親合葬在一起，也是未能立碑！此事纏繞吳鋒心田，揮之不去。
此去狂獸林禍福難料，吳鋒說什麽也要求穀主龍戰答應自己的請求不可。不然自己何以為人子？
看著吳鋒的雙眼，龍戰沉默了。兩人四目相對，半晌再說不出一句話來。沉默許久，龍戰深吸了一口氣，沉重道：“真的決定了嗎？”
吳鋒點頭道：“穀主，我父雖然罪孽深重。但我身為人子，多年來在穀中也是任勞任怨。如今前往狂獸林誅殺五色魔蛛，無論成功與否，也算是為我忘憂穀全力拚殺。還請穀主開恩，圓了我這最後的一個心願。”
最後的心願？龍戰心中一痛，如被針紮。這孩子多年來受盡苦難，難道這一番當真是最後一別？
“罷了.……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也不用再去過份追究。先人已逝，你既然要為父母立碑，這便去吧！”
龍戰朝著吳鋒輕輕的揮了揮手不再多說，吳鋒聽後心中狂喜。忍不住再次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衝著龍戰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少年雙眼含淚，卻強忍著不令其滴落。他抬起頭，看了看龍戰，張開嘴來似要說些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兩人不語，四周一片死寂，吳鋒緩緩的站起身來轉身而去。龍戰忽然間再次望向吳鋒背影，張口欲言，可卻說什麽也無法大聲說出，隻在嘴中輕輕飄出一聲：“外……外孫。”而那少年此刻早已走出房門，消失在龍戰眼中。
遠處孤墳，孤立風中。吳鋒緩緩來到父母埋葬所在。他肩上扛著一塊兒石碑，正一步一步朝著孤墳所在前行。眼看就快到達，卻發現那孤墳之前似有一人傲然站立。
吳鋒微微一驚，不自覺加快腳步。待得離近之後，就看見那人雙手負手而立，一身青色的長衫迎風飄擺。
“左叔叔？”看清那人模樣，隻見乃是一
名中年男子，眉宇迸發英氣。他上唇以上負有兩撇胡子，令那棱角分明的臉頰更多出了許多成熟的男子氣概。
此人名叫左晴空，乃忘憂穀青龍門門主，位列四大門主之首！功力之高以達至歸心境大成階段！此人武法高深，縱然功力仍在歸心境內，但綜合評定絕對屬於此層次中的巔峰存在。實力之強甚至不輸一些玄宗境前期的高手。
吳鋒對他十分熟悉，此人在母親在世之時，時常會來家中探望。雖然自己一家乃忘憂穀罪人，可左晴空卻從來沒有當一回事。他根本不在乎旁人眼光，對母親與自己照顧有加。
“來看看你父母。恩？你肩上的這是……”
吳鋒不語，將肩上墓碑順勢放下，運真氣一掌將那墓碑牢牢的按在孤墳之前。左晴空微微一驚，不禁眼前一亮。隻見上麵碑文工整清潔，一筆一劃絕非是以工具雕刻而出，到更像是有人以指力硬生生寫上去的。
多年來，這孤墳一直無碑。可此番吳鋒卻突然扛來了一塊兒，隻見那墓碑落款處清晰的寫著“不孝子吳鋒立”的六個字，一筆一劃皆是道不盡的心酸，卻是旁人難以看出。
左晴空禁不住一聲感慨，說道：“不孝子，好一句不孝子呀！十四年了，當年你娘堅決反對你踏足修煉之道。自她去世之後，你苦苦哀求穀主，強忍八年。到頭來這些還是無法阻止你，仍是令你得到了修煉法門。吳鋒，你為什麽就是這麽固執？難道平平凡凡的做一個普通人，不好嗎？”
吳鋒緩緩跪在墳前，重重的叩了三個首，語氣平緩的說道：“吳鋒生平不孝有三。其一，忤逆父母之命，執意踏入修煉之道；其二，父母死後碑文難立，直至今日方能盡人子之責；其三，父母含冤莫白，受盡屈辱，我卻隻能隱忍不能反抗。蒼天可見，我吳鋒對天起誓，定會查出當年真相，還我父吳天行一個公道。”
聽到這裏，左晴空眉頭微皺，說道：“吳鋒，難道你認為大家是在冤枉你爹不成？”
吳鋒眼中精芒一動，說道：“左叔叔，當年之事我曾聽母親說過一二。其中必定藏有隱情，我不相信我爹真是他們說的那樣。無論如何，我也一定會徹查到底。”
徹查到底？都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就算真的另有隱情又能查出什麽？左晴空無奈的搖了搖頭，歎息道：“吳鋒，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如此執著？”
慘然一笑，吳鋒道：“這些年係數過來，又有多少人能夠體會我母親的艱辛？左叔叔你不用再勸我了，我意已決。明天我會前往狂獸林中斬殺五色魔蛛，兌現與白長老的承諾。”
“什麽！”左晴空驚道：“你是認真的？臭小子，你到底知不知道狂獸林有多危險。那根本就不是.……”
也不等左晴空說完，吳鋒打斷道：“我知道，不過這也是我唯一的出路。當年大家都認定我父親犯下大罪，我若要為父昭雪，就必須先要得到大家的認可。狂獸林之事，勢在必行。”
說道這裏，吳鋒那堅毅的目光變得更加火熱。左晴空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再怎麽勸也是無濟於事的，隻得長歎一聲轉身離去。
“要走什麽樣的路，是你自己的選擇！不過我仍是希望你能再好好想一想。活著不易，你爹和你娘就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
左晴空漫步而去，隻留下一聲感歎在吳鋒耳邊縈繞。那少年雙拳一緊，隻攥的卡卡作響。
他目視眼前孤墳許久，心中堅定絕不會有任何動搖。
“爹，娘！孩兒去了！”許久，吳鋒起身而去。
遠處的樹蔭裏，曲靈將這一幕全都看在眼中。那少女眼中殺氣騰騰，右手纖細的五指似也抓入樹皮！
“吳鋒，你的命隻能是我的。我是不會讓你就這麽白白死在狂獸林的。”
（本章完）